世尘难渡仙 第84章 庄周梦蝶

前山打得热火朝天，后山却也没闲着，燕铮和燕舟从后山溜走，被三生里的人拦下。

自从吴掌门死后，三生里便推举了新任掌门，打着为前任掌门报仇的名头也是加入了这场争夺玉玺之战中。

燕铮此刻失去内力，与他们对决起来很是吃力，虽有燕舟在，但两人寡不敌众，很快便被团团包围。

“燕阁主，我敬你年纪轻轻便撑起一派，没想到你竟勾结前朝余孽，害死我掌门！今日你休想离开！”

燕舟挡在燕铮跟前，低声道：“哥，我拖住他们，你先跑。”

“哟，这燕公子也是有本事了，以为凭借那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三瓜两枣就可以应付我们。”那人一抬手，人群蜂拥而上。

燕舟挡在兄长面前，疯狂挥剑，不让他们靠近分毫。

三生里新任掌门扯嘴笑了笑，长剑一出，燕舟隔空横挡，剑被震得颤抖，手心被磨出血痕。

突然，一道带着火光的箭矢破空而来，燕铮眼中闪起一道火光，他闻到了血腥的气息。

“什么！”那掌门回身，铺天盖地的箭矢在瞬间而来，齐刷刷雨落般落下。

满天的火光照亮了黑夜，燕舟愣在原地，那掌门气急败坏朝他出剑。

“趴下！”

熟悉的声音传来，已经不等回想，燕舟弯腰，箭矢从他头顶而过，刺入那人手中，血水飞落！

他连忙回头，应来仙还保持着拉弓的姿势，他将弓箭一扔，花语阁的弟子从两侧包围而上。

燕舟心脏狂跳，在那一瞬间悬着的心落下，他已经抓起燕铮的手跑向了应来仙。

“阁主！”赵齐跃身而出，挡住了他们身后的攻击。

远处一阵金光爆发。

应来仙寻声看去，顿时皱起了眉头。

另一队弟子去了前山帮助方知有，但也抵不过顾胜的幻境。

应来仙抽出剑，说：“速战速决。”

花语阁的弟子也不是吃素的，两派弟子缠在一块，势均力敌。

应来仙攻向那新任掌门，后者咬牙切齿，“前朝余孽！你杀我掌门，此仇不报，我三生里誓不罢休。”

应来仙不动声色回击着，轻笑：“那我不介意将你们一锅端了。”

燕舟心急如焚，在一侧帮不上什么忙，应来仙抽空回道：“你们先走。”

燕舟还想说些什么，燕铮却已经拉过他往人群外跑去。

三生里掌门见状，不惜以身接剑也要过去阻拦。

一道紫色倩影飞身而来，一脚便踹开了他。

身影落在燕铮之前。

燕铮浑身一怔，那两个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纪庭中挥舞着双刃，戏耍一般便击开了三生里掌门。

“我奉陛下旨意而来。”她一个回旋，双刃于空中流转，“师兄，这里交给我。”

三生里掌门大骂：“即便如此，皇室竟然还站在他这边！你们欺人太甚！”

应来仙已经跃身离开。

纪庭中目光冷淡，她没有回头看那个人一眼，只是不咸不淡道：“今日我纪庭中在此，谁也伤不得他们半分。”

“狂妄！”

纪庭中掷出一刃，击退围上来的其他弟子，凌云破万里，她的剑法便是如此。

两人的剑刃相撞，纪庭中不急不躁，手腕一横，双刃而起，落在那人身上，化为道道血痕。

三生里刚死了掌门，内斗本未结束，这人不过使了手段上位，虽说有几分能力，却也不是纪庭中的对手。

两剑相撞，发出清脆声响，纪庭中手腕一压，那人再抬手不得，翻转脱身，两人再度出手。

“哥。”燕舟喊了一声，回身劈开一人，“你先走！”

燕铮看着那到身影，迈不出一步。

燕舟急得发慌，身边涌上来的人越来越多，他杀起人来已经越发熟练了。

纪庭中的脸上溅了血，她皱眉抹了一手，冷声道：“不走留在这里拖累我吗？”

燕铮哑口无言，他想再说些什么，燕舟已经急不可耐拖着他往外跑。

*****

方知有捂着额头，漫天白雪化为一片猩红，他在无尽的哀痛之中看到了属于两人的过往，世道无情，江湖无义。

有声音在耳边一道道响起。

“你的存在就是错误，只会牵连他，就连这条命，都是从他身上偷来的。”

不错，他这条命是偷来的。

皑皑白雪被血沁没，手中之剑忽而轰鸣起来，一阵一阵，声音越来越来。

仿佛被当头一棒，万千思绪烟消云散，他听到耳边吹过的风，闻到风声送来的清香。

“阿有。”

全是假的。

长剑破空，利刃插入地低，雪作的怪物破土而出，狂风呼啸，怪物狂叫。

寒风吹得人浑身发麻，方知有的剑齐齐落下。

那怪物在接触到剑光后反而变得愈发狂傲，气势不减半分。

方知有静下心来感受四周，他能听到应来仙的声音，似乎就在不远处。

什么都能分辨，唯独这声音，他辩不出真假。

在他捏住剑柄的一瞬间，有人比他还快，无边的天际被长虹贯透，霞光四溢，黑夜的月光从缝隙中泄出，最后在利刃之中爆发。

方知有被那剑光晃了眼，抬头看去，便瞧见了一道翩然于空，遗世独立的身影。

黑袍道人握紧了手中权杖，“那是……”

顾胜蓦然愣住，看着那道身影，低声道：“辛灵。”

辛灵整个人笼罩在月光之下，眉眼冷漠英气十足，她的目光轻轻落在顾胜身上，说：“顾胜，你怎么也成了这般贪生怕死之辈。”

应来仙终于来到方知有身边，“没事吧？”

方知有点点头，“没事，你那边如何？”

“庭中来了。方序呢？”

与此同时，另一道身影出现，念筝一跃而下落在黑袍道人身边。

方知有面色一变，应来仙蹙眉。

“这里交给我。”辛灵瞥向应来仙，“去找你的人。”

方知有正欲跟上，黑袍道人的权杖落下，挡住了他的去路。

顾胜低声道：“辛灵，你我朋友一场，我不想和你交手。”

“废什么话，你这家伙打的什么如意算盘我还不清楚吗？”辛灵摩挲着手中的剑，“早知道你是这等贪生怕死之人，当初就不该提醒你。”

念筝和顾胜联手，也只能和辛灵落得不相上下。

黑袍道人用了全力，无论如何不会让方知有离开。

抓不住应来仙，抓这个人也是可以的。

应来仙已经跃身朝另一侧跑去，他今日用武不多，此刻还撑得住，寻着念筝来的方向而去。

他在飞跃的过程中瞥见了远处高楼中一闪而过的身影。

脚步顿足，应来仙拨开月光，推开了那座楼的门。

阁楼很高，他在进入里面的时候闻到了浓重的血腥气，空气中散发的气味无一不在说明，这里有过一场恶战。

应来仙的心在那一刻沉入谷底，一楼没有人，二楼也没有。

他几乎飞也似地往上跑，直到顶楼，血腥气愈发靠近。

他闻着那味道，心都凉了半截。

没看到人，只要没看到，那就——

嘀嗒！

有东西从上面滴落，正落在应来仙脸上。

他用手指沾了一下，闻到刺鼻的血腥气。

应来仙浑身僵硬，后退一步，往上看去。

他找到方序了。

那悬梁之上，是一个被挖去双眼，正往下渗血的头颅，他这一眼，正正与那空洞的双眼对上。

一滴泪珠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混合着脸上的血滴。应来仙颤抖地张了张口，终于承受不住跌倒在地，他紧闭双眸，咬紧牙关，仿佛浑身都被撕裂成碎片。

那一刻，世界都暗淡了，外边的天似乎下起了雨，有雷声惊响，闪电而来，照在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上。

怎么会是方序。

明明从来都不应该是他。

应来仙眼泪横流，处在崩溃边缘。

他曾无数次，无数次见证过身边人的离去，早该麻木了才是。

当真的到了这一刻，眼泪比他自己先作出情绪。

哒哒哒——

有脚步声逐渐靠近。

应来仙浑身抖动，控制不住地颤抖，他狠狠咬了一下唇角，疼痛找会几分理智。

那人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他以为会是那个恶魔，可应来仙抬眼，却再次落入地狱。

他的脸一下变得煞白，眼睛空洞无光，仿佛世界都被定格，心跳似乎都停止了。

他想张口说话，舌头打结似的，半句都说不出来。

红衣女子悲戚地看向他，平淡、寂静、冷漠。

如一滩死水。

这张脸貌美非常，眉如远山。

应来仙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最后定格。

长廊过道，红衣女子倚靠其上，恬静自若，远远看去，像是一副静默画卷。

他在那一刻失去了这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亦在那一个晚上跌入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而现在，那个人，就站在他面前，神色近乎冷漠地看着他。

那两个字堵在喉咙，无论如何都喊不出口。

应来仙甚至觉得这是庄周梦蝶。

那人蹲下身子，突然咧嘴笑了一笑，她的眼睛漆黑一片，没有那漂亮的颜色。

应来仙神色空茫，不断往后退，又被她步步紧逼。

直到避无可避，那人的手落在他眼前，一阵眩晕，已没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