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习的日子马上要到了,702团上上下下严阵以待,随时准备整装去收拾那个胆敢来挑衅猛虎之师威严的对手。
老A基地也不轻松,上次的任务伤了不少人,也因伤调走了几个,老A继续新鲜的血液。
铁路有心把山地演习的事情分给其他中队,可袁朗坚决反对。
“铁大,不能因为我受了伤就看轻了我,我任务我拿着百分百的没问题。”
铁路秉持着关爱下属的原则,还是希望袁朗再修养修养。
“我不需要修养!”袁朗平复了一下情绪,“我恢复的很好,至于您说的什么失忆的事情,心理小组介入过了,我精神状态没有没有任何问题,我也回忆的起所有重要的事情。您也亲自拿重大任何核查过了,我都没有忘记。”
铁路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下来,不再拧着眉头了,可语气仍然冷厉严肃:“袁朗,我明白你心里的焦虑。可你得知道,要想证明自己很健康,精神很良好的手段,并不是不要命的拼到战场上杀敌,而是能够好好的生活。你连你假期里去过哪里、做过什么都想不起来,我怎么能判断你有上战场的能力。”
袁朗以从未有过的正经军姿回应:“我对自己有非常清晰的判断,我有足够的健康、足够的精力上战场。”
他停顿了一下,郑重的、字斟句酌的承诺:“如果我真的忘记了什么,那么我可以肯定,也可以承诺,那一定是不重要的东西、不重要的事情,我也可以保证,一定与我的工作无关。”
袁朗挺着脊背转过身去,坚挺的背影满是孤傲,他以决绝的姿态向铁路表达自己的决心。
以他的心志,他绝不愿意紧紧因为一次受伤而成为被呵护的对象,他是应该在战场上驰骋的孤狼,而不是在温室里静养的弱者。至于那个莫须有的失忆事件,他并不怎么放在心上,能忘了的事情,可见他原本就没放在心上。
桌上的电话铃响起,打断了铁路的沉思。
“喂?是。”
起立,立正。
电话那头的声音没有上级首长的严肃,只有亲人间的熟稔。
“你姐准备了一桌子,等着欢迎你这位难请的客人呢,怎么,还等着让我亲自去接你啊。”
铁路放松了下来:“别,首长,我这就动身。”
有隐隐的女声断断续续的透过来,铁路知道,这是他的表姐傅明仪。
高建国的声音透过电波,笑意中带着调侃:“你姐说了,让把你的相机带上,咱拍点家庭照,你这老不见人的,连个照片也不寄来。”
铁路答应了一声,开始收拾桌上的文件。
电话挂断了。
虽然忙,吃顿饭的功夫还是有的。
铁路一边寻思着起码得给他姐带束花,一边叫勤务兵小张去开车。
只是这大院附近哪有花店他怎么会知道,只能等上了车问小张。
小张皱着脸倒苦水:“首长,我这天天跟您待在一块儿,我也没对象啊,我哪知道哪里有花店呢。”
“嘿,你个没出息的,还敢埋怨我是吧!这么大个人了连对象都找不着。”
小张敢怒不敢言,滴滴嘟嘟的认真开车。
铁路是真的心情好。人在想到家人的时候,总是充满了温情的。
“哎,我记得,袁朗不是说有对象了嘛,走,咱们回头问问他去。”
小张打消了自家首长的异想天开。
“首长,您真觉得,袁队长是那种会记得送对象礼物的人啊。他忙的恨不得就跟办公室过日子了,还能知道花店在哪儿呢?”
铁路一寻思,还真是,袁朗就算有那浪漫的细胞,他也不一定有那浪漫的钱包,全副身家都填给了烟草老板的人,还能知道花店大门朝哪儿开!
“哎!”铁路一拍大腿,“掉头!”
小张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吱呦”一声,轮胎在地上划出漂亮的弧线,黑色的橡胶印子在和沥青路面吻的痴缠。
小张有点慌,还要镇定的开车。
“首长,咱们这是······回去?不去军区大院了?”
铁路不好意思说自己忘了带东西,只好故作深沉的“嗯”了一声。
小张看自己领导闭着眼深不可测的样子,也不敢多嘴。
好在开出的也不远,没一会儿就进了基地大门。
门口的岗哨万分不解自家领导这是干啥,只能一边敬礼一边发散疑惑的目光。
车停在办公楼下。
“小张啊,我办公室抽屉里的相机,你去拿过来。”
小张谨慎的问:“领导,不保密吧?”
铁路瞪他:“我那是拍自个儿家庭照的!保什么密!”
小张“哐当”一声打开车门,一溜烟儿跑没影儿了。
拿了相机,开着车子,铁路被晃悠着一路闭目养神,歇了个痛快。
高城到家门口的时候,一眼瞧见前边儿正在上楼梯的一捧花。
探着脑袋打眼一瞧,呦!
“小舅,您这挺浪漫的啊。得,白玫瑰,我妈一准儿喜欢。”
铁路回头一看:“城城也回来啦!看来你妈是真想组织家庭聚会了。”
高城一边开门一边闪身让着铁路,嘴里也觉得不可思议:“也是奇了怪了,正忙的时候呢,我妈非让回来,就为这么一聚?”
铁路也摸不着头脑。
傅明仪对自己表弟送来的花束表示了极大的喜爱,连带着嗔怪高城:“你瞧瞧你这做儿子的,年纪轻轻的,一点儿不知道浪漫,这要出去了,怎么讨对象喜欢呢!”
两个字,点中了三个人的心病。
高城现在最听不得“对象”二字,他对象马上就跑没了。
铁路则是隐隐担忧,表姐这不会是敲高城的锣,点我的边鼓呢吧。别啊,我还没想好怎么把小成才弄到身边守着当对象呢,你让我跟别人搞对象,那可不能够啊。
高建国捏着筷子,捏了又捏,最后也没好放下,只提醒自己老婆:“吃饭呢,怎么又提这个?好不容易把两个人都请回来了,你再给吓跑喽。”
高城一手捏着眉心,一手放下筷子:“妈,我可没空去搞什么相亲,我忙着呢!”
高建国眼风一扫:“高城,怎么说话呢?老A的头头在你旁边坐着呢,你小舅都没说忙,你还能比他更忙?”
铁路不准备涉入这父子俩的交锋,探着身子给傅明仪加了一筷子菜,回忆着小张平时诉苦的模样开始模仿。
“姐啊,你以为我不想找对象吗?可你也知道,我们那里一年忙不到头。这不,最近又有······哎,我也不能跟您说。你说我这情况,要是找个清闲的对象,这不是招人家恨呢嘛;那要是找个跟我一样忙的对象,那我俩天天见不着面儿,那跟没对象有什么差别,还不如不找。”他心里倒是想着,如果把成才成才选进老A,天天见着,培养成对象才是十全十美。
高城不知道他的心思,但是觉得自己小舅舅这一溜儿的说辞十分好用,忙忙的跟着点头。
“妈,我这不也一样嘛!根本没工夫。”
傅明仪没搭理高城,不过铁路的话她是真的听进去了,一边点头一边盘算,等铁路说完了,她立马转头朝自己丈夫丢了个炸弹。
“铁路这个年龄,这个级别,又在基地这么多年,可以说,一手带出来了个整建制的队伍。他现在,是不是也该往上提一提了。”
一句话差点没把高建国呛了个跟头。
铁路也差点儿没一口菜把自己噎死——感情表姐这次叫他来不是为让他相亲的,是为了要他命的。
“姐,您这么说,怎么跟强要似得!这是能开玩笑的嘛。”顾不得许多,先按住表姐的脾气。
高建国也无奈:“你虽然是文职,可还能不知道晋升的途径?铁路的工作,自然有安排的,手上的东西还没做好,那儿哪儿离得了他!建设一支队伍不容易,所以才得要他做的尽善尽美,才好提拔。”
一张饭桌四个人,三个男人都不赞成她,傅明仪只好偃旗息鼓。
“唉,我这不想着,提到了总参谋部,他才好有时间顾一下自己的生活。这么一直在一线泡着,谁来关心他的生活啊。”
铁路知道这一遭算是过去了,忙乎乎的给自己姐姐添菜。
“姐啊,你说这话,我那儿小张可委屈了啊,人家见天儿的把我照顾的好好的。”
高建国适时接话:“嗯,这话不差,我看你这是又胖了。确实照顾的挺好——你每天那训练量是不太够吧。”
铁路坚决不承认自己胖了,这个年纪,要是胖了,那不成了挺起来的将军肚嘛。将军他还没当上呢,将军肚倒是先挺上了,这可坚决不行,这还怎么和成才做配啊。
傅明仪一片想要说亲的心思付诸东流,十分败兴,倒也收起了这篇心思。可看着一表人才的儿子,又瞅瞅风韵犹存的弟弟,这怎么就不想结婚呢?
城城是因为心里惦记着那个成才,铁路着难道真就是一心扑在事业上,不打算考虑个人问题啦?
傅明仪隐晦的打量了铁路一番,这就成了官儿迷啦?还是说,跟城城······
她转过头去看高建国,夫妻俩恰好一个对视,可惜当着另外俩人的面,信息沟通不畅,互相没明白对方什么意思。
铁路一个狙击手出身的军人,哪儿能察觉不到落在身上的眼光,可他猜不透姐姐的心思,只好眼观鼻,鼻观嘴的认真吃菜。
三个大人的心思在饭桌上转来转去的,满桌只有一个高城认真的扒拉饭,完了拿着餐巾一擦嘴,打个招呼:“爸,妈,小舅,我还有事儿,我先走了。”
高建国自然知道他忙什么,铁路也心里有数,也就随他去了。
傅明仪是想拦拦不住,没奈何,只能放他走。
阿姨在收拾餐桌,铁路在看客厅里的照片,高家大小子高垣,投身军旅,几年不回,外人谁不赞一句军人本色,也只有亲人能体会其中的离别愁绪。
高垣的年龄比铁路小不了几岁,傅明仪把对大儿子的思念移情到弟弟铁路身上,也不算稀奇。
只是······
铁路低头一想,高垣当年跟家里闹翻的理由是什么来着?好像是说,家里不同意他跟她对象恋爱什么的。也难怪高城如此抗拒相亲事宜,不想受父母控制,又不愿意跟父母闹翻,避免让父母再伤一遍心。
高城小小年纪,其实还挺体贴。
傅明仪早不准备操心高城的恋爱了,现在年纪小,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还能有几年的青春呢。
她怕的是弟弟也学了一样的毛病。
“你说,铁路是不是······会不会,跟老大一样······”
高建国摇摇头:“铁路不小了,哪还有那个功夫去折腾——你就因为他不想去相亲,就能发散这么远啊。”
傅明仪摇摇头:“算了算了,就是直觉,也没什么依据。行了,你们去给茶花拍照吧,这会儿阳光正好。带相机了吧,家里的怀里,我让小刘送去修了。”
高建国指指客厅桌上的相机给她看:“有呢,那还能忘了。”
傅明仪感觉心累:“行,我去歇会儿,你们俩去搞摄影艺术吧。”
高建国兴冲冲的拉着铁路去了院子里拍他心爱的茶花。
铁路这家伙可不是一般的糙汉,因为他一点儿不糙,很能就着茶花兰花什么的跟高建国聊个进行。
结果高建国感叹:“哎,你说奇不奇怪,这人年轻的时候哪看得上这些花花草草的腔调,这上了年纪了,还就对这些软乎乎的东西感兴趣。”
铁路不接话,他是坚决不会把自己归入“上了年纪”那一拨里头的。
高建国没注意他的沉默十分尽兴的让铁路帮着拍个他跟茶花的合影。
铁路举着相机试了又试,十分不忍道:“首长,你瞧瞧那茶花,花是花叶是叶的,规规整整,秀色浪漫,这旁边配着您那脸,那也不相配啊。”
一番话说的高建国想踹他:“好几个铁路,让你好好拍照呢,你一车轱辘的话。我瞧瞧,怎么就不相配了!”
然后他一翻,一看,看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一堆茶花照片的底下,一张花美男的半身照赫然出现,还是带着柔光的那种,茶花的花瓣好像贴着的他的睡颜,花香似乎弥漫在整个空间中。
根据控镜角度,这照片儿显然是在床上拍的。
高建国好险没憋出一声叫来:“铁路,你!”
还是有一声怒吼爆开。
高城返回来准备拿点美食回营,好好犒劳一下士兵的,被这爆吼震的差点没提紧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