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爱 第9章 09

时间在星星的眨眼间溜走。

石头已经舍不得回家了，他坐在树下简直想里三圈外三圈把秋琳都围起来，只供他一个人看。

他不停在秋琳脸上蹭，不停地嗅她，闻不够似的从头顶到额头，从耳朵到脸颊，从下巴到颈窝。

“秋琳，秋琳……”石头埋在她的肩膀上疯狂捕捉她的味道。

秋琳感觉自己全身都在发烫，害羞已经让她蒙上一层绯色。

太丢脸了，真的太丢脸了。秋琳不敢看石头，心里大骂自己意志不坚定。前面还在说自己绝对要放弃他，回头一看到他傻乎乎地指着星星的样子就心猿意马地亲上去了？

她就像一个掩耳盗铃的小偷，在大街上蒙着眼睛捂住耳朵，背着一个包袱大摇大摆地走着，逢人就说她没有偷没有偷，然而东西已经在背后叮叮当当地掉着。她回家一看，沿路都是自己掉落的真心，这里有一瓣，那里也有一瓣，数都数不过来。

“你怎么不说话？”石头的脸困惑地怼在她面前。

太近了，秋琳想。

石头的鼻息和她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什么alpha和beta不能在一起的声音已经在秋琳的脑子里化为虚无，脑子里只有一个小小的她拿着真爱的宝剑在冲她喊：“喂！告诉他！快告诉他！告诉他你喜欢他！！不要当胆小鬼！！去他的不能在一起！！！”

抱着秋琳的石头有一种要爆炸的兴奋感和被过电一样的清醒，他对秋琳所有的感情都在细胞里欢呼雀跃，他不用看书都知道，他拥有了她。

他不用再问出生日那天被打断的问题：“我可以喜欢你吗？”

他颤抖的身体告诉他，他已经得到了回答。

“别……别再蹭了！”秋琳把头往后仰了一点，颇没有气势地喊出来。她强迫自己直视石头的眼睛。

她现在从头到脚没有一点冷！

石头听到她这么说，立即抬起脸，明明是得逞但是还装作无辜地看着她。手臂上圈紧的力道一点都没放松。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秋琳小声问。

石头不由自主盯着她的嘴唇，着迷一样回答：“我打电话给老板娘，她告诉我的，你还那么久不回家……”

他说完又想把头凑过去，被秋琳轻轻瞪了一眼，只好委屈地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他凌乱的头发蹭的秋琳有些痒。

“你，你要不要跟着我？”秋琳努力让自己显得正式一点。

她在如擂的心跳声中，脑海里设想了无数种可能，还是不愿意放弃这个实实在在就在她眼前的傻大个。她也不是一个纠结的人，抱着亲都亲了就要负责的态度，如果石头不愿意，那她也会干脆地放手。

下一秒。

“我就是要跟着你的！”石头忽然大声地回答，快速地回答，生怕自己说慢一个字就被秋琳撒手不管了。

“不是这种跟着，石头，你听着。”秋琳伸出手摸了摸石头的脸，石头顺势往她的手心里倒，他的心脏好像飘起来了，“我在听。”

秋琳知道自己的脸庞在发烧，她在心里一秒钟打了一百遍的草稿，深呼吸了好几次后郑重地开口：“石头，我确定自己喜欢你，你先别说话，你一定要认真听我把话说完。”

石头嗯了一声，目光炽烈地期待着，他的胸膛因为焦急而急促地起伏，但是他不敢说一个字而让秋琳的话语中断。

“这种喜欢是我想和你拥有一个未来的喜欢，我想和你踏踏实实把日子过好的喜欢。你认真听认真思考……我是一个beta，没有信息素，就算我们成番了，我也不会闻到你的味道，我这辈子都闻不到你的味道。”秋琳侧过脖子，撩起后颈的头发，“beta的腺体和你们不一样，就是一个普通的摆设。”

秋琳光洁的颈部上有一个略微突出的小小的半透明腺体。石头当然知道，他刚才凑近这里没闻到那种体内信息素的香味，只有沐浴露的味道。那又怎么样呢，石头想，秋琳爱用什么沐浴露他就爱闻什么味道。

“我不会有易感期，但是你会有，如果你难受了，我只能给你打抑制剂。”秋琳说，“要打一辈子的抑制剂。”

“我才不在乎！”石头着急地把心里话脱口而出。他多想告诉秋琳他根本不在乎什么狗屁的信息素！可是秋琳不准他说脏话。

但是他一定要说，一定要告诉秋琳，他不在乎。他喜欢她所有的味道，不管是天生的还是人工的，今天可是矢车菊，明天也可以是月季，就算是牛奶巧克力他也照单全收。

他只喜欢一种叫做秋琳的味道。这是独属她的味道。

秋琳愣住了，手心都在冒汗，好一会才继续道：“你现在还没遇到你喜欢的omega所以才会对我依赖，你真的想清楚了吗？我只是一个普通的beta，我没有家人……但是如果你愿意和我在一起，我会努力对你好的，我会考一个好学校，我会有正经的工作，我会带你去看医生，赚钱了会给你开一个店，让你开开心心做一个老板……你喜欢花，我就会买很多花给你……如果你愿意和我在一起的话，”秋琳忽然又垂下头，语调藏着细细的难过，“如果你以后遇到了你喜欢的omega，我也不会阻拦你，和我在一起也有一个好处的……”

秋琳朝他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我们不会有孩子的，你以后离开我也不会有负担。我以为我很坚强，但是一想到这个可能，还是有点难过。你在我眼里什么都好，和我在一起对于alpha来说可能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可是！我是一个傻子！”石头听不下去了，气冲冲地喊出来，“我一点都不好，我只是一个傻子，我是一个力气大的傻子，我做什么都要学很久，还经常做错。只有喜欢秋琳这件事，我没有做错。我除了喜欢你，我别的都做不好。”

石头急急的一连串的话把秋琳砸懵了，她试图继续话题：“你听我……”

石头不高兴地打断了她，又温柔地看着秋琳，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说着：“我知道我是一个不聪明也不富有的人，我还是一个丑丑的人，我以为不会有人喜欢我。秋琳有秋琳的味道，我不喜欢omega也不喜欢beta，我就喜欢秋琳。而且，秋琳是beta，我很开心。”

石头的耳朵已经烧得他思绪混乱，他还是仔仔细细注视着秋琳，不愿意放过她脸上任何一点变化，如果秋琳皱一下眉头他就会心碎，所以他要把自己想说的立刻告诉她。

他在医院听医生说过，omega和alpha的易感期是非常痛苦的，他宁愿自己哭也不想看到秋琳的眼泪，他怕疼所以怕秋琳也会疼。

“秋琳是beta，就可以开开心心，我不怕打抑制剂，我也不要小孩子，我喜欢秋琳。秋琳身上有我的千纸鹤。”石头不停地抽气，努力抑制住想要涌出的泪水。他焦急又恐慌，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表达清楚他的心，他甚至不敢眨一下眼睛，他捧着一颗湿漉漉的心在等对方的同情。

秋琳破涕为笑，轻柔地帮他擦掉眼泪，“傻瓜，什么千纸鹤？”

石头嘴里说要安慰，把头埋到秋琳身上哭了好一会，才断断续续把教堂里那个外国老妇人说过的话复述给秋琳听。

夜晚变得格外青睐这一对刚袒露心迹的年轻人。他们的周身仿佛温暖得格格不入，夜空低垂的星辰在偷听他们的告白。

“所以你的心就变成好几百只千纸鹤飞到我身上了？”秋琳觉得好笑，她好想说她的心也停落在他的身上很久很久了，也像千万只千纸鹤在他的身上闪耀。

但是秋琳也立刻明白那满屋子的植物是什么用意。她正想问的时候，“你在我眼里就是好的不了，漂亮的不得了。”石头无师自通开始讲情话。

因为喜欢才会让平凡的人在你眼里闪闪发光。秋琳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一句话。

“这只是因为你的滤镜而已，我只是一个普通的beta。”秋琳还是笑着说这句话。

石头嘟嘟囔囔：“才不是呢，还好秋琳喜欢我，我很开心，我被选中了。”

“被选中了？”

“书上说的，公主和勇士在一起，是因为他被恶龙选中了。这一辈子都能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石头抬起头，快速偷亲了一下秋琳的嘴角，下一个吻又稳稳落在她害羞又惊讶的眉间，“我不要秋琳给我买花，我会赚钱，我会努力工作，我会给你买很多很多花和礼物，还要和你一起吃饭，一起晒太阳，秋琳……”

石头把她抱紧，下巴摩挲在她柔软的发顶，“你不要丢下我好吗？”

“我怎么会丢下你……”秋琳回答之快都没有经过思考。

“那你去了别的城市上学，把我也带上好吗？我会乖乖的，不会给你惹麻烦的。”石头小心翼翼地恳求。

秋琳扑哧一声笑出来，她捏了捏石头的脸，“我会把你打包进我的行李箱里，带上一根绳子栓着你，干什么都要带着你，好不好？”

“那是最好不过了。”石头得意地哼哼起来。

秋琳还是没忘记逗他：“我想考考你，姬金鱼草的花语是什么呀？”

石头的瞳仁亮晶晶，他再愚钝也反应过来秋琳那张偷笑的脸是什么意思，他脸上不好意思又一副“我已经是你的了你能怎么办”的问心无愧，坚定地庄重地回答着：“请察觉我的爱意，我的公主。”

请察觉我的爱意，我的公主什么的——太酸了！

秋琳顿时假装咳嗽了几声，别过脸，嘴里喃喃着“真是的哪里学的，这么多害羞的话……”然后一边压抑不住嘴角。

石头歪了歪头，alpha一旦认定了自己的人，狗一样的死皮赖脸和蹬鼻子上脸的本能已经被他不知不觉间学会了。

他心里知道，秋琳爱听他说喜欢她，那他就要每天说上一百遍！

萤火虫悄悄在田野间探出头，它们踩着风的旋律，在黑暗中奏响爱的交响乐。

“石头，我困了。”

“我们回家。”

秋琳站起来，石头跟狗熊一样趴在她身上，一步一个脚印跟着。秋琳无奈，还是重新点了三柱香，递给石头，要他也拜一拜。

石头听话地接过香，规规矩矩拜了拜，他跪在地上把香插到墓碑前，“奶奶，我是石头。我会好好照顾秋琳的！您不要不放心！”

石头表情凝重，秋琳在一旁笑得捂嘴。

笨石头，就好像在说你不要不识好歹一样滑稽。

“你要说，请您放心。”秋琳提醒。

石头燥得挠了挠脑袋，丢脸了，在长辈面前这么丢脸。

“奶奶，请您放心，我会对秋琳好，也会对您好的。”石头整理好情绪说道，“我以后也会来看您，给您带好吃的和很多漂亮的花。”

石头知道秋琳奶奶的遗照放在二楼，他一直默默做着家务不敢僭越。他知道秋琳每天都会清理，他看到那张黑白的泛黄的照片上承载了秋琳的思念和美好的回忆，他每次都会悄悄看一下秋琳送了什么花，然后偷偷记下来，只是希望以后用得上。

一只萤火虫提着绿色的小灯笼停在墓碑上，好像在倾听这页故事的结尾。风吹响树林，吹散浓云，露出月亮完整的清辉。

秋琳觉得自己在今晚重获新生，她得到了心爱的人的答复。

她下定决心，要更加努力学习，还要回家数一数存款，如果带上石头她就不能住宿舍了……越想越飘飘然，好像是一场梦。。

直到石头笨拙地牵起她的手，传来的温度却又真真实实地在告诉她，她真的有一个未来。

她怎么会不清楚，以后的路是艰难的不确定的，但是她会紧紧抓住石头的手走向数万条不可能里的一条可能，就像那0.1%的幸存者偏差。

童话故事的电影到了结尾会亮灯一样，秋琳的车在这个时候闪起了车前灯。

“怎么会这样？”秋琳和石头同时发出疑问。

秋琳是不可思议。石头是美梦破碎，他还想载着秋琳一起回家呢。

“走吧，我们回家。”秋琳说，“我们还有好多好多事情要打算。”

“回家！”

真好，我终于有一个家了，一个有自己爱着的人的家了。石头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