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域魔尊 第239章 祭契（三）

魔界婚礼第三日，名为“斩情”。

乍听之下离经叛道，实则最重——定情易，纳礼难，唯斩情，才是结契真正的闭环。

情不断，心未合；情若断，方可生死共誓。

而所谓“斩情”，并非让人无情无义，而是让新婚之人以幻境自观，斩去执念与妄念，剥离心底的“过往之我”，才能与眼前之人重新合魂为契。

此法传承自上古魔主，自试炼者始，千载未改。

听起来很正经。

但真到了顾清尘这儿，事情就变得——不太正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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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情仪式设于“归魄池”。

顾清尘对此的解释是：“这个池子里泡出来的，都是洗得干干净净的魔。”

萧景焱淡淡看他：“你泡过几次？”

“我？”顾清尘思索了一下，“也就三次吧。”

“……”

“第一次是我师父逼的，第二次是我把他气疯了他又逼的，第三次是我自己好奇跳进去玩水的。”

萧景焱：“你确定那不是你小时候偷跑出去洗澡？”

“也有可能。”顾清尘理直气壮地说，“我小时候很干净。”

说着，他已经一脚踏入池边的阵纹，玄衣一卷，朝水里走去，神情还带点欠打的笑。

“景焱，一会儿你要是真看见我在梦里发疯了，记得砍我。”

“为什么？”

“以防我人格分裂。”

“你不是已经很分裂？”

“……你现在这么毒舌，是觉得我们已经结契了，我不会反悔了是吧？”

萧景焱淡声道：“你反悔试试看。”

顾清尘笑：“你看，你也毒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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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魄池水清浅，却非寻常之水，名曰“镜息”。

一入池，即入幻；水中不照面，只照心。

斩情之试即是入水之后，镜息将显化心底最深之执念——不分喜怒，不问生死，只问你是否敢斩。

顾清尘和萧景焱一前一后入水，池面顿时泛起两道微光，光纹交错间，彼此神识便已被拉入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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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境之中。

萧景焱站在废墟之上，天空残月如钩，血色残云流转不息。

耳边是战鼓如雷，眼前却是一片死寂。

他看见顾清尘立在前方，衣衫染血，手中横笛已断，嘴角带着笑，却双眼空无。

“景焱，”他声音低哑，“你终于来了。”

“我……”萧景焱一时间喉头发涩，“这是幻境。”

“对，”顾清尘点点头，“所以你可以杀我。”

他抬起头来，笑意很淡，却带着一丝奇异的释然：“我知道你不会想杀我，但斩情仪式得过，不杀不出，你得狠一点。”

萧景焱眉头紧锁：“……你在逼我。”

“对啊。”顾清尘抬手，竟直接把一把长剑扔到他脚下，“快，给你个机会试试刺我。”

“你很享受？”

“我很清醒。”顾清尘笑，“你想砍我几次，我都陪着你。”

“那你知不知道——我一旦动手，下不为例。”

“那你最好多捅几刀，别留遗憾。”

“……”

萧景焱沉默地看着他，终于弯腰捡起那把剑，走上前。

顾清尘站着没动。

一剑破风，直刺胸口——

却在最后一寸，被萧景焱生生偏转，擦着他的肩划过。

“我不杀你。”萧景焱低声道。

顾清尘沉默了一瞬，忽然失笑：“啧，真不够狠。”

“你说得容易。”萧景焱将剑扔到地上，目光锋利如刀，“你若真死，我不会活。”

“哦？”

“你敢试试。”

顾清尘望着他，笑容一寸寸收敛，眼神忽然沉静下来：

“好，那我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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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面骤然波动，幻境崩碎。

两人几乎同时睁眼，仍站在归魄池中。

顾清尘转头看他：“你没杀我？”

“你也没杀我。”

“真可惜，我们配合得还挺好。”

“……”

“那我问你，斩情斩没斩干净？”

萧景焱顿了顿：“你呢？”

顾清尘眨眨眼，眼底浮出一点疲倦的笑意：“我啊，我斩掉的是——觉得你会离开我的那个‘我’。”

“我斩的是……”萧景焱看他一眼，声音低得几不可闻，“不相信你不会死的那部分。”

四目相对，微光晃动。

顾清尘轻轻叹了口气：“我们两个，真不适合走干净的路线。”

“那就不干净地爱吧。”

顾清尘眼角一挑，笑：“萧景焱你真行，你这是求亲，还是求命？”

“都求。”

“……你疯了。”

“你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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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礼成，火纹收拢，归魄池水重归平静。

顾鸿轩高声宣布：“三日祭契，三礼已毕！”

无归之城焰火再起，连天通明，万魔朝贺，神魂可鉴。

玄烬悄悄低声道：“你那儿子笑得这么灿烂，是不是该担心他接下来要出什么幺蛾子？”

赤焚喝酒笑道：“他若不出幺蛾子，那才不是顾清尘。”

“不过说真的……”他眼神一沉，看着那立在光下的两人，忽然低声开口：“你有没有一种感觉——这场婚礼，像是在送别。”

玄烬神色微顿。

他想说不，可终究没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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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夜未息，喜宴持续到深夜。

顾清尘饮了一盏酒，忽然凑到萧景焱耳边笑道：

“景焱，最后这礼也完了。”

“嗯。”

“你是不是觉得可以放松了？”

“……什么意思？”

“没什么。”他微微一笑，指腹轻轻贴过萧景焱的手背。

“只是在你以为婚礼结束的那一刻——我的戏，才刚刚开始。”

他笑得温柔，唇角却是一抹极浅的光。

像是下一瞬，就要随风而去。

可他仍旧站在那里，看起来与往常并无二致。

——只是谁也不知道，那一夜之后，顾清尘再未出现在无归城。

仿佛，他真的只来参加了一场自己的婚礼。

然后转身，把自己丢进了什么更深的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