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域 第2章 战事 囝夫人 山间谈话

张玉岸最近有些心神不宁，前几天他拜访先生看见了县令爷，听侍奉先生的书童听的只言片语，大概最近似乎不太太平，夷奴人经过十几年的休养生息似乎又要联合起来开战。

这可不是普通的徭役，拿粮食或者银钱就可以抵了的，尤其是这里是边关，首当其冲便是他们这些没有一官半职的穷苦人。

书院里最近也有些浮躁，身为先生看中的弟子，自己现在就得到先生的传唤。

“先生，学生有礼了。”张玉岸一进门行了礼。

纪先生放下手里的书，摸了摸手边的信封，道:“子言不必多礼，来，坐下说。”

“谢先生，”张玉岸谢过先生后坐下，“不知先生找学生来所谓何事？”张玉岸面若春风，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呵呵，子言啊，男双十冠字，你可知我为何在你十三时为你取字？”

“学生托上苍之福得先生青眼，承蒙先生赏识赐字。”说着坐着向先生作揖。

纪先生哈哈大笑，摸着自己的长髯道:“非也非也，你天资聪颖，慧根极佳。以后定当是人中之龙。”

张玉岸听后从椅子上急忙起身道:“先生缪赞了，学生不过一介凡夫俗子，学识犹如江河蜉蝣，怎能称得上这些!”

“哎!坐下坐下，这点夸赞都受不起，以后怎么能担大事？”纪先生佯装怒道。

张玉岸低下头道:“是。”

“子言啊，下一月我就要上京去了，现在为师身边缺人，你可愿意随为师上京？”纪先生摸着长髯，看着张玉岸震惊的样子，心道究竟是孩子。

“这这这，学生受宠若惊!”张玉岸又赶紧一拜。

显然被张玉岸慌张的样子逗笑，孩子再老成都是孩子。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上京乃是集天下才子和达官贵人于一处的地方，你去了日后难免飞黄腾达。”半眯着双眼看着张玉岸。

张玉岸心中一整，慌忙道:“学生不求日后飞黄腾达，只求可以报效国家，不负先生所望，便已经满足了。”

纪先生听后欣慰的点点头，道:“那这个机会你可不敢错过啊!”

“可是先生，我家中还有父母这……学生不敢贸然允诺先生。”张玉岸面露难色。

拿出一封信笺纪先生道:“我知道，所以这个你拿去，若要愿意可以让你父母随我一起上京，我特许你三日回家，三日之后给我答复，可好？”

“是!”张玉岸起身作揖，接过信笺。

今日柳琏和张大叔赶到粮店的时候，才被账房先生通知，今日掌柜的有事，关门一天。

张大叔看看身边的傻小子，道:“既然休息，那就回家。难得休息一天，可以松松自己这把老骨头咯。”说着捶了捶自己的腰。

“张叔才不老。”柳琏为难得的休假开心，这样他就可以进山去找点野蘑菇，再去河里捞条鱼给奶奶熬汤，要是捞的多，就给张叔也给点。

柳琏心里这么盘算着，脸上就止不住的笑。

张大叔看着柳琏这个样子，心里也开心，这孩子傻是傻但是奇怪的招人喜欢。

两个干活人脚程快，两人在村口就分开了，柳琏偷摸着进了院里，拿了背篓和铲子就进山去了。

村子北边是一座大山，北方的大山里在夏天依旧郁郁葱葱，这座山村里人常进，但是都是在山外圈绕，谁也不敢进深山，不是说野兽多，虽然这也是原因之一，但很多的是畏惧一个传说。

据说有一年冬天夷奴人打破了关口冲了进来，把仅剩几千守城的将士围困在了这座身上，夷奴人派了大军守了山整整半个月，想把将士们困死在山里，突然有天的夜里，整座山开始传出哀嚎，有人的有野兽的，整整一个晚上。第二天有人就看见，从山上留下的那条小河变成了红色，还有不断被冲下来的尸体，全部都穿着夷奴的衣服。

守城将士全部不知所踪，据说是被夷奴人困死在了山里，全部变成了阴鬼，才能在一晚上杀死那么多夷奴人。

从此这座山人们就在外围采点野菜和果子，谁也不敢进去打扰将士的安息。

可是柳琏早在十一岁那年就进去过了，那年遭大旱是真的没有吃的，饿疯了的少年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家里父亲的匕首背着背篓就进了山，东跑西撞的进了深山，见到能吃的都往回去带，还捡着了一只死了的野鸡，回去就和差点饿晕的奶奶一起吃了个饱。

吃完后把自己进深山的事告诉奶奶后，虽然被提着耳朵一顿好打，但是柳琏依旧不后悔。从此之后，柳琏也有了自己的小秘密，别人不敢进的山里，总有一大堆的好吃的，也使得自己和奶奶度过了一次又一次饿肚子的危机。

今天柳琏又一个人摸进了深山，老林子里没有路，到处都是参天的大树，好日头的阳光穿过树梢，变成光斑撒在各处。寂静的山林里传来风声，鸟声还有不知道什么动物的蹄声。

柳琏在一颗树下发现了野菇子，当即蹲下开始采菇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山林里突然弥漫起了雾气，不重的雾气只是让林子里弥漫起一股潮湿的感觉，其他再无异样。

柳琏起身闪着一口白牙，继续向前走去，他记得前面走几步就是条小溪，那里的鱼都很好抓。

穿过极其相似的一棵又一棵大树，柳琏心里有点奇怪，平常不远的路今天似乎有点久。停下脚步辨别了一下去向，柳琏继续向前走，终于听到了水声。柳琏放心的一笑，向水声跑去。

终于穿过树林来到了河边，柳琏放下肩上的背篓，在旁边的树上折下叔枝，在溪边用匕首削干净了枝丫，削尖了一头。卷起自己的裤腿，趟进河里开始捕鱼。

他丝毫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树林里有人注视着自己。只是自顾自的捕鱼，溪水清澈的可以数清所有的石头，鱼儿们一点都不知道自己要变成别人的盘中美食。

林中人看着柳琏在水里扑腾着插鱼，水花在阳光下闪耀找着光芒，与少年开心的笑脸反射着光的皮肤相辉映，有着别样的活力。

林中人不再只是站着看，他迈开脚步向河边走去。

溪中倒映出一个模糊的人影，猛然看见吓的捕鱼少年“啊！”的一声，溅起一片水花，打湿了衣裳。

回身过去，那是一个姑娘，穿着普通人家根本穿不起的拖地的衣裙身上坠着玉佩，头梳的是罗髻头上插着好看的头花。

仔细打量完柳琏只觉得这肯定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女人，模样也好像庙里的仙女，反正村里的姑娘每一个像她这样白，没有一个像她这样好看的，就算是嫁到镇上的荷花也不比她好看。

女子任由柳琏傻兮兮的打量着自己，在女子眼里，这个野林里捕鱼的男孩，有这一双鸣凤眼，有这双眼睛的人常常会给人冷漠疏离的感觉，可是，这双眼睛就像这林子里见着人不会逃跑的幼鹿一般，只会支棱着头看你，傻的可怜。

“那个……你是镇子上的小姐吗？”男孩终于不好意思的耙着自己的后脑勺，红着脸像自己询问。

女子摇摇头，头上的头花随动作闪着光芒:“妾身不是这里的人。”

“哦，你进山不能穿这样的裙子，山里枝杈多，会扯了裙子。”柳琏愣着脑袋道。

女子听后笑了，“妾身知道了，第一次进山不明白，谢谢小哥。”女子向柳琏行礼。

傻小子不和女人有过很多接触，也不知道怎么面对这样的情况，他听玉岸说过，城里的女孩男孩礼多，和村里不一样。如今一见还真和玉岸说的一样，就是自己不知道该咋办。

女子起身就看见僵在原地的傻小子，女子是个通透的人看了只是笑道:“敢问小哥姓名？”

“柳琏，我爹起的。”傻小子提到自己的父亲，脸上满是骄傲。

女子点点头道：“琏啊......妾身单名囡，琏小哥称我为囡夫人就好。”

“唉？！”柳琏看着眼前的女子，“你已有夫家了，怎么还一个人跑来这里？”

“妾身是看这山景色不错想走走，无意之间迷了路进了这荒山野林之中的。”

“哦哦，那你小心点，这里听村里人说闹鬼，你最好现在下山去镇子上，不然别说鬼了，山上的野兽也能把你吃了。”

囡夫人看着眼前这个一脸认真的小子，抬手掩唇轻笑道：“琏小哥难道不怕鬼吗？”

“我觉得没鬼，那都是村里人说的，我来好多次了，也没见鬼把我吃了。”傻小子随意的转身看着周围的林子，看岸上已经有四条鱼，柳琏拄着棍子向岸上走去。

“哦。”

囡夫人盯着柳琏的背影，恍惚间像极了一个人，一双美眸刹那间风云变幻，像！像极了。

“囡夫人你下山吧，再晚就来不及了。”柳琏装好鱼回过身朝着对岸的女子喊道。

囡夫人忽然面露难色泫然欲泣道：“妾身是无意间进了这山中，不认识下山的路，不知道琏小哥可否带妾身下山？”玉手从头上取下一个鸟状珠钗，“琏小哥若愿意，这珠钗便赠与小哥，送与那心上人。”

柳琏看看女子手里镶金嵌玉的漂亮头钗，眉头皱起委身卷起裤腿，就向着河对岸蹚过去站在女子面前。

“谢琏小哥这珠钗......”

囡夫人话未说完，手中的珠钗便被夺走，比自己矮了许多的男孩不高兴的看看手里的东西。在囡夫人呆愣的情况下，把珠钗又插回了囡夫人的发间，转过身去背对着囡夫人蹲了下来开始搬石头。

囡夫人愣愣的摸了摸发间的珠钗，颦眉看着男孩的背影，单薄瘦小的身子在溪里用石头搭着路，等搭好了他便站在溪里向囡夫人伸手。

“玉岸说了，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你那个太贵了，我拿回去，奶奶要揍我的。而且，我也没有喜欢的女孩子。”

少年瓮声瓮气的声音在溪水的响动间带着不一样的感觉，囡夫人侧头看着少年的脸颊，伸手牵住少年，小心的踩在溪中石路上，道：“你带妾身去见高堂，妾身自然能说清。”

“现在下了山就晚了，我会赶快下山给你找辆车你就去镇上，”蹚过溪柳琏矮身勾起背篓背上，继续牵起女子向前走去，“你就赶天黑前进镇子，也好找落脚的地方。”

“小哥妾身可以自己走。”见柳琏过河之后没放开自己，囡夫人轻声提醒道。

柳琏回过头一笑道：“你的裙子不是适合走山路，别崴了。”

看过那一笑，囡夫人便不再说话任由他牵着，男孩的肩膀不如那人敦厚，手却同样有力。

因为带了一个人，来时的山路柳琏现在走的小心翼翼，山里的雾气比来时更重。柳琏却无暇顾及，专心看着脚下的路。忽然，前方一蹿而过一道红影，吓得柳琏脚步一顿差点摔倒。

“怎么了？”囡夫人看着前方雾气弥漫的山路，眼睛微眯似有寒意，声音确温柔似水般问道。

柳琏眨眨眼睛道：“我看见一道红色的影子刚蹿过去，可能是只狐狸。”

“哦，狐狸啊。”囡夫人盯着前面，跟在柳琏身后。

继续在雾气中走了几步，一道莫名的寒气直冲着脊梁骨到头顶，身体猛然一震就僵在了原地，不知这寒气从何而来，只是觉得奇怪。

“琏小哥，怎么了？”囡夫人嘴角勾起，柔声问。

刚想说没事，抬头看路想走，原处似有人影幢幢，雾气让人影显得朦胧。看不清人的样貌，但是却似有男有女，聚在一起似乎在商量什么。

“是人，这里不是村长大叔不让来的吗？”柳琏把背上的背篓往上一颠，打算向前去看个究竟，要是也和囡夫人一样是迷路的人的话，正好一起下山去。

摸摸头上那根被柳琏插上的珠钗，若有所思的问，“琏小哥你说要是人死了，还可以见到吗？”

被突然这么一问柳琏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想了想道:“当然可以看到了，在梦里就可以见到。”

“要是不记得他的样子呢？”

“嗯……可以去他的墓去看他啊。”柳琏觉得奇怪，前面的人群看着近，怎么走了半天都没有觉得距离缩短呢？

“要是没有墓地呢？”

柳琏听了停下脚步好一会才回头苦着脸道:“我不知道，但是真的是那样的话那他好可怜，明明有记得他，想见他的人，为什么没有人给他弄个墓地。”

看着男孩皱巴巴的脸，囡夫人怅然，“是啊，真的有点可怜……”叹息似的喃喃，这时囡夫人摸着发髻道，“琏小哥妾身的头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妾身觉得有些怪怪的。”囡夫人侧着低下头让男孩看自己的发髻。

“我看看，”上前认真检查着囡夫人的发髻，这山里虫多，有些有毒咬了会起大水泡，这么好看的人要是被咬了大水泡那多不好啊。

囡夫人在柳琏认真打量自己发髻之时，一直盯着前面的人群，直到那群人中有人似乎发现了囡夫人，这时所有人都回头看向这边。对视一阵之后，突然一阵虎啸在林中响起，震的林子一阵鸟飞虫寂。

柳琏被吓的一震，面对着囡夫人，脸都白了，“妈呀，有大虫，要赶快下山!”

囡夫人看着那群人影听见虎啸之后，似乎一怔，随后一起消失在了雾中。

“快走，大虫来了，被大虫发现就不好了。”

麻利的牵起女子，勾上背篓，也顾不上女子的裙子，开始加快脚步向山下奔去，恐惧着冲脊梁骨是一阵又一阵的往上窜。

囡夫人在柳琏的背后巧笑倩兮仿若三月桃花，那大虫早就发现了你这傻小子，不然那些伥如何拦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