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域 第128章 躲避 为人 天亮

草生跑不动了，他带着妹妹躲进了林子里一个山坡后面的洞里，兄妹俩听着外面呼呼的风冻得瑟瑟发抖，草生呆呆的看着脚面，一双干瘦的脚指甲盖已经翻起露出和着血的肉，其中还夹杂着泥土，他已经不痛了，不光脚，他的腿也血肉模糊伤口沾着泥土，这是他坚持不懈的证据，就算每跑一步都摔跤，还差点被马撞了他也不后悔。

侧头看向已经靠在一旁熟睡的丫头，草生真的不觉得痛，太好了，眼前突然模糊起来，草生抬手擦了一把，衣服上的泥土混进眼睛里，迷的草生流下了更多的泪水，可是真的太好了，妹妹还在，丫头还在……还在就好，还在就好。

草生的眼睛太疼了，疼的他闭上了眼，就着妹妹的呼吸声和外面呼呼的风声，慢慢的沉入了黑暗。

一夜未眠张玉岸与宫易几乎是难以安心，看到天光破晓就连守城的士兵都换了执勤，一道红光洒在脸上，宫易抬头远望那是一轮血阳，想起昨晚的火光两厢对比下锭城的火光更要像天光一些。

“太红了，”张玉岸轻声喃喃，“宫师兄觉得呢？”

略微垂下眼，张口缓慢轻语，“张师弟从这凡世而来，可是难受的紧。”

难受？张玉岸思考片刻，“常闻史书说天灾荒年，有此等民不聊生，哀鸿遍野的景象，只觉得只言片语难以想象，如今得见，原来只言片语字字带血。”苦笑两声，“宫师兄不也看不下去，出手相助施法凝风布雨。这与是否从凡间而来有什么干系？”

“只是……”宫易欲言又止眼中飘忽不定，半晌轻声似自问似问他，“我们所做何事，所帮何人？”低下头看那些守城士兵，“他们且又为何？”

闻此张玉岸不自觉勾唇，这还有什么可想，“不过是听命于……”语到此处戛然而止，似愣在原地呆呆不语。

“嗯？”见此宫易担心问，“张师弟你可还好？”

只见张玉岸愣神之后忽然嗤笑出声，边笑边摇头原本只是闷笑摇头后就笑出了声，转眼看见宫易担心且诧异的神情，张玉岸背过身去几个喘息之后才又恢复往常。

转身回来看宫易神情不变，又惭愧道，“叫师兄担心了。”

“不知师弟是想到了什么，才有这般神情。”这般看似是笑，实则似哭。

“师兄方才说的对，”转身看着下面的士兵，“可我们与之何异？”

“我……”宫易喃喃出口两字，却将后面的话全部咽下，短暂沉默后转身落魄离开。

狐烟从衣袖中缓缓而出，看了一眼宫易的背影便转向张玉岸耳边，“贤王的婢子来了。”

贤王的婢子?略微细想的确是有这么一个，“是哪个琢送给他的?”

“是。”说罢便化身成一位男童模样，衣着朴素面相一般，只有那双圆圆的狐狸眼透着可爱，“是来跟张中郎将要画的。”说着便向他处去。

按住那才到自己大腿的小脑袋，“无需你去，”拍拍小脑袋抬手食指与拇指之间一捻出一道金丝，“叫她去瞧瞧裴赡和刘志瀚二位大人，二位骑马夜奔现下多少也离的近了，如若没有二人身影那就合该贤王多等等。”说着便松开拇指，让金丝脱手随风而去。

抬眼看着张玉岸，见他此时目光灼灼，与先前失魂落魄的模样判若两人，“这么相信刘志瀚和裴赡？”这两个人……古里跟了张玉岸这么久，可没见过他与这两人有什么来往。

“人，”抬手抖了抖自己的宽袖，“有为人的道理。”

撇撇嘴转身化烟钻进衣袖，来到张玉岸耳边，“真有那还会有锭城之事？”

“就是因为锭城困城，”顺势盘腿坐下盯着门前大路，“我才愿意赌一赌。”

狐烟伸着脑袋在耳边低语，“别早死在这路上了。”

闻言张玉岸只是轻撩起衣摆委身坐下，张玉岸直到自己应该等，他心中有一物堵得难受，现下只有他们能帮自己。

鹊鸟收翅轻巧的落在树上，绿豆大的眼睛反映着一些混乱的人影，在尸体上搜索着一些书页，粗暴的动作让这些脆弱的东西散落一地，直到他们放弃了这些脆弱的东西纵马而去，鹊鸟落于地面，踱步低头看那散乱的纸张，看完一页走向另一页，都看完了却都无甚意思，想起那早些时候的一缕金丝，鹊鸟向着空中振翅而起。

睡梦之中的混乱让人不可预料，草生尚还在为妹妹编制草鞋，下一秒就看见自家的后院，低头不似平常的地面是深褐色的好像染着血的泥土，有老鼠密密麻麻的趴在泥土上有的巨大如猫有的小如一指，皆都静止的趴着，可以让草生看清老鼠尾巴上的纤细绒毛，看的头皮发麻迫使他想离开，又怕惊动了这些不知是睡是死的野兽，低头想小心翼翼的迈步，却看清了一对纤长细小的东西在脚边，经过辨认他才看清那是一对被吃的的只剩下皮毛的小老鼠的干尸，草生只觉得浑身发凉——

踢踏踢踏，踢踏踢踏……

是什么声音，草生还没来及抬头，一瞬间他又在那个雨后的夜晚，是马！狂奔的马！！！

草生一下子惊醒，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干裂的嘴唇因为微微阖动着，胸腔激烈的上下起伏，他转过头去看到天光微亮，自己躲避的地方还是那么的阴冷，短暂的辨认周遭之后草生转向身旁睡得香甜的妹妹，他的心放了下来，草生很疲惫，他轻轻的向妹妹靠去双手抱在胸前，这样似乎让他仓皇的小脸上有了一丝的安定，于是他又闭上了眼睛。

耳边是比梦中更加朦胧的踢踏踢踏，踢踏踢踏……

抱着手臂在大路旁的树林里走了一夜，刘志瀚不敢孤身一人走上大陆，也依旧怀抱着可以找到裴赡的想法走着，或许就算找不到活得，至少也得有具尸体。常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怀里是裴赡留下的东西，这是那个老顽固、死心眼硬要托付给自己的，如果可以找的见，就要还给他，这老家伙的信誉多少是堪忧的。

寒风之中刘志瀚一路走一路就这样编排着裴赡，这老家伙以后一定是惯女儿的，要多看着他，不能让他把女儿惯坏了。不过如果我也有个女儿……刘志瀚扯动着嘴角，谁要和这个老顽固一样，他宠也要又那个资本，要钱没钱要权没权的，脑子还不好。

那抹血阳照在身上的时候，刘志瀚停下自己困乏的双腿，他撑着身边的树木从枯枝糙杆下抬头，满是血丝的眼睛被刺痛，刺的他不得以低头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