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在键盘的敲击声中悄然流逝。苏希完全沉浸在小说的世界里,当最后一个情节落定,她习惯性地想伸个懒腰,却骤然倒抽一口冷气。
一股尖锐的刺痛从腰椎窜起,迅速蔓延开来,如同被无形的电击击中。紧接着,臀部和大腿后侧传来大片令人心慌的麻木感,仿佛下半身不再属于自己。她试图动弹,却被更剧烈的疼痛钉在原地。
职业的阴影终于在这一刻彻底笼罩下来。她心里“咯噔”一下,意识到这次可能不再是普通的疲劳——这感觉,像极了资料里描述的腰椎间盘突出。
无奈之下,她只能强忍着不适,颤抖着手保存好文档,备份到云端。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牵扯着痛处,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完成这一切后,她几乎是拖着毫无知觉的双腿,艰难地挪到沙发边,小心翼翼地让自己瘫倒下去。
躺下后,尖锐的痛感稍缓,但腰部的酸胀和腿脚的麻木依旧顽固地盘踞着。她将手垫在腰下,徒劳地试图通过按压缓解不适,颈肩也随之传来熟悉的酸麻。一种混合着疼痛、无助和对未来健康的恐惧,沉沉地压在了她的心头。
就在这时,凌宇瀚正结束一场线上会议。他习惯性地拿起手机,点开了客厅的监控画面——这个举动,在不知不觉间已成了他工作间隙的一种本能。
画面中,苏希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这本身就不寻常。他下意识放大了图像,心脏猛地一紧。她眉头紧紧锁着,脸色苍白,嘴唇甚至因为忍痛而微微抿住,整个人透出一种脆弱的僵硬感。
联想到她几乎昼夜不停地伏案工作,足不出户的状态……一个清晰的判断瞬间闪过他的脑海:职业病发作,而且这次看来相当严重。
几乎没有片刻犹豫,他立刻起身,抓起车钥匙和西装外套,对助理匆匆交代了一句“有急事外出”,便大步离开了办公室。
他驱车来到最近的药店,向药师清晰地描述了久坐、腰腿麻木疼痛的症状。在他的仔细询问下,买了对症的膏药和舒缓药酒。
坐回驾驶座,他系上安全带,目光透过车窗望向“家”的方向。引擎发动,这一次,他归去的速度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急切。
而此刻躺在沙发上的苏希,正望着天花板,在一片无助的疼痛中,清晰地意识到——她拼命追逐的梦想,或许正以她未曾预料的方式,向她索取着沉重的代价。
密码门锁被打开的轻微声响,在寂静的住宅里显得格外清晰。苏希循声望去,看到推门而入的凌宇瀚,脸上写满了错愕。她下意识想撑起身子,却因动作牵拉到痛处而轻轻“嘶”了一声。
“你……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她声音里带着因疼痛而生的虚弱,以及没来得及掩饰的惊讶。
凌宇瀚弯腰换着拖鞋,动作自然流畅,仿佛中途回家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他手里拎着一个印着药店logo的白色塑料袋,语气平静地回答:“没有,午休时间而已。”
他径直走到沙发边,将药袋轻轻放在茶几上,然后俯身,目光落在她依旧紧锁的眉头上,声音不自觉地放柔:“哪里不舒服?”
苏希的心猛地一跳。“你怎么知道……”她的话问了一半,随即瞥见客厅角落的监控摄像头,心下顿时了然。一股复杂的暖流混着些许被“监视”的窘迫涌上心头,让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再次尝试用手肘支撑起身体,想摆脱这种全然被动的仰视姿态,然而腰椎传来的尖锐刺痛让她瞬间泄了力气,不受控制地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
“别动!”凌宇瀚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他伸手虚按在她肩头,阻止她再妄动,“躺好,别乱动。”
他蹲下身,视线与她平行,目光像最精准的扫描仪,仔细审视着她僵硬的姿势,然后报出了一连串职业病问题:“是腰椎疼痛?颈椎病?还是肩周炎?”
苏希默默地点头,“差不多都有……”。
这个曾经总是无视或逃避她的男人,如今竟能一眼看穿她所有因工作积攒的伤痛。
凌宇瀚拿起刚买来的药酒和膏贴,语气温和却笃定,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我先用药酒给你按摩一下,活活血,然后再贴上膏药。你今天必须好好休息,不能再碰工作了。”
话音未落,他已经伸出手,动作极其轻柔地扶住她的肩膀和髋侧,帮助她小心翼翼地翻身,让她面朝下趴在沙发上。这个过程中,他的动作专业而克制,尽可能避免给她带来二次疼痛。
当他微带薄茧的、温热的掌心,隔着薄薄的家居服,贴上她后腰紧绷的肌肉时,苏希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一股混合着浓郁药香的暖意,随着他力道恰到好处的揉按,逐渐渗透进酸胀僵硬的肌理。疼痛的确在专业的手法下一点点化开,但另一种更汹涌的情绪却席卷了她。
尴尬、羞涩、不知所措……还有一丝隐秘的、连自己都不愿深究的贪恋。
他的指尖仿佛带着电流,所到之处,不仅舒缓了筋骨的酸痛,更唤醒了她皮肤下每一颗沉睡的细胞。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呼吸的节奏,听到他因为专注而略微加重的气息。这样亲密的接触,超越了普通朋友甚至合租伙伴的界限,是她藏在心底爱慕他那些年里,连最大胆的梦境都不曾勾勒过的场景。
她将发烫的脸颊深深埋进柔软的沙发靠垫里,闭上眼睛,任由自己沉浸在这份带着药香与痛楚的、前所未有的亲近之中。心中某个坚固的角落,正随着他指尖的力度,悄然融化。
本以为做完这些,凌宇瀚就会出门,没想到他竟然还进厨房做午餐。
不过半小时,一锅热气腾腾的海鲜面就做好了,屋里飘香四溢。
他倒了一杯温水放在苏希触手可及的茶几上,在沙发边俯身对躺着的她轻声叮嘱:“午餐在锅里温着,等你感觉好一点,能动了再起来吃。千万别勉强。”
肚子咕咕叫,凌宇瀚盛了一碗面大口吃起来。
苏希看着他吃东西的画面,心中有些感慨。以前,她总是躲在远处或角落偷看,也不敢看太久。而现在,她却能大大方方的看着他吃,也不用担心被他发现,或许是因为心理成熟了。
餐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凌宇瀚的助理小马来电,语气带着一丝急切:“凌总,安总的车已经到公司楼下了,请您尽快回公司见面。”
“知道了,我马上来。”凌宇瀚挂了电话,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匆匆吃完并把碗筷洗了,然后又看了一眼沙发上因疼痛而显得格外脆弱的苏希,最终只是又低声重复了一遍“记得吃午餐”,便拿起西装外套,步履匆匆地离开了。
回到公司,与总经理安儒天的会面按部就班。安总是个典型的热衷于人情往来的领导,寒暄过后,便热情地拍着凌宇瀚的肩膀:“宇瀚啊,你刚来云锦市,今晚必须给你安排个欢迎宴!地方我都订好了,吃完饭咱们再去KTV续个摊,公司中高层都来,让大家也跟你熟悉熟悉!”
凌宇瀚向来对这类觥筹交错、虚与委蛇的应酬兴致缺缺,甚至可以说有些排斥。但初来乍到,根基未稳,为了后续工作的顺利开展,与团队建立良好的关系是必要的社会成本。他脸上维持着得体的微笑,正准备例行公事地应承下来,脑海中却瞬间闪过苏希躺在沙发上、眉头紧锁的模样。
她一个人在家,腰伤行动不便,晚上吃饭怎么办?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藤蔓一样缠绕住他。直接拒绝安总的好意显然不明智,但他确实放心不下苏希。
电光火石间,他心中已有了计较。他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歉意,对安儒天说:“安总,您太费心了,让我受宠若惊。只是今天中午确实有点私事处理,耽搁了些时间,手头积压了点工作。您看,能不能把晚宴稍微推迟一点?比如……七点半?这样我也能把手头紧急的文件处理完,安心陪大家尽兴。”
安儒天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毕竟晚上七点半开席确实比平常晚了些。但他打量了一下凌宇瀚诚恳的神情,想到对方毕竟是总部派来、需要倚重的人才,便也爽快地大手一挥:“行!就按你说的,七点半!工作要紧,但饭也得吃好嘛!”
下午的时间,便在与安儒天的茶香中流逝。两人喝着茶,交流着公司未来的发展规划,偶尔在管理理念上碰撞一下火花,更多时候是凌宇瀚听着安总略带炫耀地讲述自己的创业史和丰功伟绩。他始终保持着专注倾听的姿态,心里却不时瞥向墙上缓慢移动的时钟。
直到下午五点,会谈终于结束。送走安儒天,凌宇瀚几乎是立刻拿起车钥匙,匆匆离开了公司。
黑色的轿车汇入晚高峰前略显拥挤的车流,凌宇瀚的目光穿过前挡风玻璃,望向“家”的方向。城市的夕阳将高楼镀上一层暖金色,而他心中唯一的念头是:得赶在晚宴前回去看看她,至少,要确保她吃上晚饭。
夕阳的余晖透过纱帘,在客厅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苏希侧躺在沙发上,试图用阅读来分散腰部持续传来的酸胀感。门锁被打开的声音让她从小说情节中抽离,抬头便看见凌宇瀚略带着一丝风尘仆仆的气息归来。今天,比往常下班要早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