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夏神秘失踪后,弟子们耗时两日将整座云苍山及附近一带搜遍也没有发现她的踪迹。一个只会三脚猫功夫的重点看护之人断不可能无声无息离开云苍,众人都猜测她是被顶尖高手带走。正好当晚一些弟子在门中看到一个可疑黑影,虽未逮住此人,但那人定与此事脱不了干系,没准他就是带走陆知夏的人。
但事情似乎还有一些疑点。赵钧仔细勘察过陆知夏卧房,外间有迷香残留,而内室却无,而且外侧门框上还有一处灼烧过的痕迹,像是内室的人用迷香放倒了外间的人。小茶也供述,当晚陆知夏睡得早,她在外间缝补衣物,不知道怎么就睡过去了,醒来便已事发。综合这些情况,赵钧认为陆知夏并非被人掳走,极有可能与人配合逃离。而且他们计划周详,没有惊动任何人便离开。陆掌门相信赵钧的判断,但陆知夏平日从不与外人往来,他实在想不出是何人帮她。
找人之事毫无头绪,陆掌门气得吃不下睡不着。陆知夏的神秘失踪对他和整个门派而言都是奇耻大辱。他警告门中所有人不得走漏半点风声,还把当晚门中所有值守的弟子严惩,就连小茶和桂嬷嬷也被罚到后山菜地干农活。
即便如此,陆掌门仍旧怒气难消,命赵钧和柳玄带人下山低调寻人。待寻到那个不孝女,他定要将她严惩一番再塞进花轿里送到玄阴派。提到婚事,陆掌门又叹息,刘斐废了一只手,目前仍在休养,婚事也暂时推迟。但如今女儿又失踪,不知等刘斐康复时能否寻回。
陆掌门正发愁,陆乾送来一封烫金红贴。阅贴后,陆掌门便将手中茶盏摔在地上,愤愤道:“这个姓闫的可真会添乱。”烦心事接踵而来,他顿感心力交瘁,无力靠在椅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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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云朝阁书房依旧亮着灯。陆掌门坐在案前处理事务,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即刻抬头。陆乾领着陆子辰进门,陆掌门忙问道:“可有那个不孝女的下落?”
陆子辰摇头。
三日过去还是没有不孝女的下落,陆掌门失望地跌坐回椅子上。
陆子辰道:“带走知夏的高人对云苍的一切了如指掌,他们计划缜密周详,只一夜时间便逃得无影无踪,想要短时间内寻到人恐怕不易。”
陆掌门十指交叉放在案上,若有所思地说道:“只怕门中有吃里扒外的家伙。”
陆子辰眼中泛起一丝微不可见的波澜,说道:“爹怀疑是门中的人所为?”
陆掌门缓步走到儿子面前,抬手拍去他肩上沾染的尘土,幽幽道:“这些年我确实忽略了身边一个暗藏二心的家伙,这事除了他没人能办到。”
面前魁梧的身影透着一丝压迫,陆掌门冷肃的目光隐含杀气,令陆子辰不禁脊背发凉。
“其实猜出那个人是谁不难,只要看谁为知夏求过情,最近又行迹可疑,十有**便是他。”
陆子辰镇定道:“父亲怀疑的人究竟是谁?”
陆掌门幽幽道:“你的三师叔,齐威。”
闻言,陆子辰紧绷的神经一松,身后的暗器也悄悄藏起,佯装不解道:“齐师叔为人低调随和,平日鲜少插手门派之事,怎会是他?”
有些旧怨陆掌门不愿再提,只说道:“别看他如今一副云淡风轻、老实巴交的模样,从前我们刚拜入师门时最皮的就是他,三天两头耐不住寂寞偷溜下山玩乐,竟还从未被师父发现。前些日子他忽然来云朝阁找我下棋,实则是为知夏求情,我俩闹得不欢而散,之后他便一直闭关不出,难道不可疑吗?”
陆子辰道:“那爹打算何时拿齐师叔问罪?”
陆掌门道:“虽然这些年他在门中过着闲云野鹤、不争不抢的生活,但暗中也笼络了不少人心。若无证据直接给他定罪很难服众,我暂派人暗中盯着他,待日后抓回那不孝女逼她当堂指证,让他无话可说。”
隔了片刻,陆掌门又道:“不过也不能放过其他可能。毕竟那晚门中来了不少外人,你回头命人把当晚离开的那几家人仔细查一查,看看最近他们有没有跟可疑之人接触。”
“是。”陆子辰转身退下。
陆掌门叫住他,看着案上的红帖,说道:“最近有几个小门派被神秘人抢夺秘笈,魔教也接连兴风作浪,闫释天给六大门派下了会盟贴,明日我便要启程前往武林盟与各派掌门商议对策,这趟估计又得耗上十天半个月,追寻知夏的事不能耽搁,还有门中事务就都有劳你了。”
“是。”陆子辰面色稍显沉重。
陆掌门与武林盟暗中较劲,明面上却没有撕破脸。收到会盟贴即便心有不满、事务缠身也要抽空按时前往。毕竟武林盟为武林门派领袖,公然反之只会遭到孤立。
陆掌门自知将所有事情推给儿子他也应付不过来,便从怀里取出一块玄铁令牌交给儿子。
“暗庄。”陆子辰接过令牌,看着黑色牌面上两个突起的朱砂大字内心暗暗兴奋。他这一招终于把老狐狸逼急了。
陆掌门道:“这些年你替我暗中打理生意,想必对暗庄也有些了解。这个神秘组织是我几十年缔造的心血,你是我最器重的孩子,也同我一般志向远大,将来我不光要把掌门之位传于你,还会让你接手它。如今生意和门中事务繁杂,我分身乏术,正好是磨炼你的机会。若有需要你便带着它去野鬼林,自会有人为你分忧。”
陆子辰道:“门中和生意上的事我能处理,寻找知夏一事确实需要调用暗庄的人,如此便不用遮遮掩掩行事,找人也更快。”
“一切交于你,你看着办吧。” 陆掌门近来已被繁杂事务折磨得头疼,巴不得尽快从中抽身喘口气。他暗暗叹息,或许真是人老不中用了。
陆子辰收好令牌退下,嘴畔扬起一丝旁人察觉不到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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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上午,陆掌门召集门人在勤武堂前集会。巧的是,齐威也在这个时候出关,与齐放一同前来。
下山前,陆掌门当着众人的面交代门中事务,并再次警告所有人不得走漏陆知夏失踪一事。
集会解散后,陆掌门叫住齐威,师兄弟二人往附近清静之处走去。
路上,陆掌门看似关心地询问齐威最近闭关所获。齐威谦虚应答,不料陆掌门忽然拔剑朝他刺来。所幸齐威及时闪避,并未中招,但左手袖子被锋利剑刃削去半截。
陆掌门冷声道:“师弟何苦谦虚,你我多年未互相切磋,不如趁眼下清静过上几招。”话音刚落,剑锋再度朝齐威刺去。
齐威未带佩剑,闪避间随手拔出一名过路弟子的剑迎上去。二人剑法迅疾,剑气激荡间飞沙走石,过路弟子纷纷退至一旁围观。
齐放听到动静也往这边跑来,瞧见自己师父与陆掌门毫不留情打起来,迅速拨开人群走过去。
“别去。”一只柔软的手从后边拉住齐放。
齐放回头便看到一双满含担忧的清秀眉眼,江宛若劝道:“刀剑无眼,你此时过去非但帮不上忙还会受伤的。”
齐放仍是不放心,陆掌门明显有意为难他的师父,让他如何能袖手旁观?他抽回自己的手,穿过围观弟子上前。江宛若也跟上去。二人站在最前面紧张地看着打斗激烈的长辈。
“掌门,师父,有话咱们坐下来慢慢说,你们别打了。”齐放大声劝阻,可两位长辈皆不理会。
陆掌门与齐威是同门,皆是前任掌门莫雪渊的亲传弟子,却不是最得意弟子。据说当年尽得莫掌门真传的是大弟子杨飞,他根骨奇佳,学武刻苦,为人也宽厚仁爱,莫掌门已有意将掌门之位传给他。可惜后来杨飞在救助同道时,误入乌月教所设陷阱,身首异处,死状凄惨。莫掌门难掩伤痛,下达盟主令号令武林各派,联合众江湖义士联手攻打乌月教总坛,决战关月山。
师兄弟二人越战越激烈,场中剑气激荡,砖瓦横飞,逼得齐放江宛若连连后退。激战双方都以最快最狠的招式往对方身上招呼。强劲剑气削得四周墙柱崩裂,屋檐坍塌,一片狼藉,但二人却从未有停手之意。
围观弟子们的表情严肃起来,这似乎不是一场简单的切磋。但他们今日也大开眼界,看得十分过瘾。据说当年师祖莫雪渊身殒后云苍剑诀和碎云掌秘笈也下落不明,此后再也没人炼成完整的云苍剑法。陆掌门只练到第七式已威力惊人,可想当年师祖以云苍剑法和碎云掌独步江湖有多威风。而他们这些外室弟子如今却连最基本的基础剑法也难掌握,想要成为这样顶尖的高手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围观弟子越来越多,陆掌门想尽分个胜负,运起十成功力朝齐威连连猛刺。齐威刚突破云苍剑诀第六式渐渐落于下风,勉力抵挡众不慎被划伤右臂,手里的剑脱手飞出。陆掌门仍不肯停手,趁势朝齐威胸口挥来蕴着浑厚内力的一掌。
掌风呼啸而来,齐威躲避已是不及。齐放不顾一切冲上去,硬生生替齐威挨下陆掌门一掌。
“放儿。”齐威扶住面前倒下的人,眼眶微红。
陆掌门收掌,斥责道:“长辈之间的事,一个晚辈插什么手?不自量力。”
这一掌陆掌门留了些分寸,并不致命,但齐放依旧吐血不止。齐威即刻封住他几处大穴。
陆掌门将剑收回鞘中,冷嘲道:“师弟教出来的人,果然如你一般不知天高地厚。”
齐威抬头看向陆掌门,叹息道:“师兄有怨气大可冲我来,何必拿晚辈出气。”
“你以为我不敢?”陆掌门冷哼一声,说道:“别以为你做的好事没人知道,这次只是警告,你们师徒二人好自为之吧。”
言罢,陆掌门拂袖而去。
齐放吐了口血,声音沙哑道:“师父,掌门是不是怀疑你与知夏失踪一事有关?”
齐威道:“他疑心重,不必理会他,我先扶你回去疗伤。”
江宛若上前帮忙搀扶,说道:“知夏失踪,门中事务又繁重,师父最近火气很大,看谁都不顺眼,望师叔不要往心里去。”
齐威摇头苦笑,“若是找不回知夏,恐怕他不会善罢甘休。”
打斗结束,看热闹的弟子纷纷散去,三人互相搀扶着慢慢往青山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