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题卷 第1章 初见

九月的风还裹挟着盛夏最后的燥热，像一层薄薄的纱，裹在人身上，黏腻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阳光透过云川一中校门口的香樟树，叶片的缝隙把光线切割成细碎的金箔，在地面投下斑驳摇晃的光影。萧屿拖着一个半旧的行李箱，站在刻着“云川第一中学”的石牌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行李箱的拉杆，塑料的纹路被磨得有些光滑，那是姐姐萧晴送他时，反复叮嘱他“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见证。十六岁的少年身形单薄，洗得发白的短袖衬得他皮肤愈发白净，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局促，眼神里藏着对陌生环境的疏离，像一只刚被放归陌生森林的小鹿，谨慎地打量着周遭。

他抬头望了望这座传说中的重点高中，心口微微发紧。校门口两侧整齐地种着苏铁，叶片坚硬如剑，泛着深绿色的光泽，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庄重。正前方的喷泉正喷着水，水柱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像撒了一把碎钻，落在池底的鹅卵石上，溅起细碎的水花，氤氲出淡淡的水汽。喷泉左侧的致远楼是高三的教学楼，楼体沉稳，窗户里隐约能看到埋头苦读的身影，透着一股紧张的备考气息；右侧的致高楼则是高一和高二的地盘，楼体崭新，玻璃幕墙反射着天空的蓝，像一块巨大的蓝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萧屿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混杂着草木的清香和水汽的湿润，他拉着行李箱，滚轮在水泥地上发出“咕噜咕噜”的轻响，走进了校园。脚下的水泥路平整宽阔，被打扫得一尘不染，路两旁种着柠檬桉和香樟树，柠檬桉的树干笔直挺拔，树皮呈灰白色，像披着一层薄霜；香樟树的枝叶繁茂，层层叠叠的叶子把阳光遮得严严实实，形成一条长长的绿荫道。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带来淡淡的草木清香，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花香，让人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他按照校门口指示牌的指引，先往致高楼的方向走去，沿途路过一片坡岭，坡上铺满了平整的水泥，种满了棕榈树、龙眼树、桃树等各种树木，错落有致地像个小小的植物园。坡地正中心立着一座汉白玉孔子像，庄严肃穆地对着校门口，两侧是刻着花纹的石头走廊，旁边的小渔池里，几条红色小金鱼悠闲游弋，池边石桌石凳上，几个穿校服的学生正安静看书，阳光洒在书页上，只剩翻书的轻响。

“原来这就是云川一中啊，比想象中大多了。”萧屿心里嘀咕着，放慢了脚步。

他看到致高楼右边是浅灰色的致行楼，旁边是挂着红十字标志的医务室；左边是深红色的图书馆，顶楼还有两个青瓦翘角的小亭子，看着就是个看书的好地方。远处运动区传来零星的篮球声和少年们的欢呼，几个提前到校的学生正在球场上挥洒汗水，阳光洒在他们年轻的脸上，汗珠折射出晶莹的光，满是蓬勃活力。萧屿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心里莫名生出一丝羡慕，他向来不擅长运动，过去大多是一个人待在家里看书，身边很少有这样热闹的场景。

萧屿没有直接去报道，而是先绕到了实验楼附近，公告栏上贴着学校的简介。简介详细介绍了云川一中百年的历史，字里行间满是培养出无数顶尖学府毕业生和各领域精英的骄傲，还提到校庆在每年11月初，每个年级约40个班、2000人左右。想到要在这么庞大的集体里找到自己的位置，萧屿心里又泛起一丝不安，他认真地看着，手指无意识地划过玻璃，试图勾勒出这所将陪伴自己三年的学校的轮廓，这也是姐姐萧晴千叮万嘱要他好好把握的地方。

看完简介，萧屿顺着指示牌来到实验楼一楼大厅的荣誉墙。深红色的大理石墙面光滑如镜，上面密密麻麻刻着历届优秀毕业生的名字、获奖情况和学校的荣誉奖牌，金色字体在灯光下闪闪发光。萧屿的目光缓缓扫过那些陌生的名字，直到墙的尽头，围了不少人的议论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好奇地挤在人群后踮起脚尖，只见荣誉墙最显眼的位置挂着一张大大的合照，两个穿校服的男生笑容灿烂地并肩站着，手臂搭在彼此肩上，格外亲密。合照下方是他们的单独照，旁边刻着名字

——江泽、林楠。

“听说这两个是当年的年级第一和第二，成绩好到每次都把第三名甩出去一大截。”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推了推眼镜，语气满是敬佩。

“何止成绩好，我听学长说他们后来还在一起了，现在都考上了同一所大学，感情特别好。”一个扎马尾的女生接着说，脸上带着八卦的兴奋。

“不会吧！两个男生？太不可思议了！”旁边一个胖乎乎的男生惊呼出声，引来周围人的侧目。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他们从高中就形影不离，一起学习竞赛，感情早就超越普通朋友了，太牛逼了！”有人附和道，语气里有惊叹也有感动。

萧屿静静地听着，心里没太多波澜，只觉得这两个名字承载了很多人的青春记忆。他看了一眼照片上的男生，阳光落在他们脸上格外耀眼，那种坦荡的笑容是他从未有过的。或许，这就是青春该有的样子，热烈而勇敢，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他默默收回目光，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不知道自己的高中生活会不会也有这样难忘的时光。

看完荣誉墙，萧屿转身离开，没注意到身后有人走来。他刚迈出一步，就撞到了一个坚实的胸膛，行李箱晃了一下差点摔倒。

“对不起，对不起！”萧屿连忙道歉，头也不敢抬，脸颊瞬间滚烫，手指紧张地攥着拉杆，指节都有些发白。

“没事。”一个清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像冰镇矿泉水，带着淡淡的疏离却异常好听。

萧屿抬头，撞进一双漆黑的眼眸。眼前的男生比他高出大半个头，约177cm，皮肤白皙细腻，五官精致得像精心雕刻的，穿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和浅蓝色牛仔裤，却透着与生俱来的贵气。他头发整齐，额前碎发遮住一点眉毛，眼神平静地看着萧屿，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萧屿心跳莫名加快，连忙移开目光：“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拉起行李箱匆匆离开，脚步有些慌乱。他能感觉到身后的目光像有实质，让他后背发烫，浑身不自在。

按照报到流程，萧屿找到了致高楼三楼的高一二十班。教室里已经来了不少学生，三三两两地聊天，空气中弥漫着陌生又兴奋的气息。他走到讲台前，对负责报到的老师说了自己的名字。老师是位戴眼镜的中年女性，笑容温和：“萧屿是吧，签字后去宿舍区领被褥，你的宿舍是302室，四人间。”说着递给他一张宿舍分配单和一套崭新的校服。

“谢谢老师。”萧屿接过单子和校服，签完字就转身离开。

他选择住宿，一来姐姐萧晴在江苏工作顾不上他，二来住宿舍方便上课，他家在城东的小别墅离县城4公里，每天通勤不太方便。

宿舍区在报告厅旁边，沿着种满桂花树和棕榈树的小路就能到。萧屿拉着行李箱慢慢走着，路边小叶榕枝繁叶茂，气生根像老爷爷的胡须；石榴树挂着青绿色的小果实，秋枫叶子开始泛黄，偶尔飘落几片铺成薄毯。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桂花香，甜而不腻。萧屿深吸一口气，试图放松，可心里的紧张还是挥之不去。

他找到男生宿舍302室，推开门，里面已经有两个男生。一个高个子黝黑的男生正整理床铺，笑容灿烂；另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坐在书桌前看物理书，显得安静内敛。

“你好！你也是302的吗？”高个子男生率先热情打招呼。

“嗯，我叫萧屿。”萧屿点了点头，声音有些腼腆。

“我叫张强，来自城关镇，喜欢打篮球，以后我们就是舍友啦！”张强快步走过来，主动帮他把行李箱拉进角落。

“我叫李默，来自乡下，擅长理科。”戴眼镜的男生抬起头推了推眼镜，打完招呼又低下头看书。

“你们好。”萧屿笑了笑，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

他的东西不多，几件换洗衣物、普通牌子的生活用品，还有几本初中课本和课外读物。他把衣服放进衣柜，生活用品摆在书桌一角，动作缓慢而认真。

就在他整理完床铺准备休息时，宿舍门又被推开了。萧屿抬头一看，愣住了——进来的竟然是刚才在荣誉墙前被他撞到的男生。

男生也看到了他，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恢复平静。他走到最后一张空床铺前放下高档的黑色行李箱，对着张强和李默点了点头：“你们好，我叫谢知予。”

“谢知予？你就是那个中考全县第一的谢知予？”张强惊呼道，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满脸崇拜，“我早就听说过你了，没想到和你一个宿舍，太幸运了！”

谢知予淡淡地“嗯”了一声，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他的东西很精致，真丝睡衣、限量版书包、名牌生活用品，和萧屿的简单朴素形成鲜明对比。他整理时动作利落，神情专注，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萧屿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些复杂。没想到这么快又遇到他，而且还是同班同宿舍，这世界也太小了。他总觉得这个男生像一座冰山，有种让人不易靠近的距离感。他收回目光，拿出书本坐在书桌前，可脑海里总浮现出刚才撞到他的画面和那双平静的眼睛。

宿舍里，张强还在热情地和谢知予搭话，问他初中学校、兴趣爱好、学习秘诀之类的问题。谢知予大多简单回应几句，偶尔露出一丝不耐烦，眉头微皱却很快舒展。李默则一直看书，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影响不到他，只有翻书的声音在安静的宿舍里格外清晰。

萧屿靠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的桂花树，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在书桌上，投下晃动的细碎光影。他拿起一本语文书翻开第一页，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他知道，高中生活就这样开始了。在这个陌生的校园里，他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经历各种各样的事。而谢知予的出现，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打破了他原本平静的心境，为他的高中生活增添了一丝不确定的因素。

萧屿轻轻叹了口气，合上书本，指尖交叉放在桌上。他想起姐姐的叮嘱：“小屿，高中是新的开始，不管以前怎么样，都要好好努力，多交几个朋友，别总是一个人。”他也想这样，可性格使然，他总是习惯封闭自己，不擅长和别人交流。

窗外的蝉鸣依旧聒噪，阳光依旧炽热，盛夏还未结束，空气中残留着燥热的气息，属于他们的青春故事才刚刚拉开序幕。萧屿知道，接下来的三年注定不会平凡，尤其是在遇到谢知予之后。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惊喜还是烦恼，只能硬着头皮一步步走下去。

他再次看向谢知予，对方已经整理完东西，正坐在书桌前看数学书，神情专注。萧屿默默收回目光，重新翻开自己的书，心里暗暗祈祷，希望接下来的日子能平静一点，和谢知予井水不犯河水就好。可他不知道，有些缘分一旦开始，就再也无法轻易结束。

宿舍里很安静，只有翻书的声音和窗外的蝉鸣，阳光慢慢西斜，把每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个个长长的省略号，预示着这段青春故事还有很多未知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