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利场上人人都带着目的接近,不见得有足够的真心真情,郭旎趁机挣脱开他的钳制,略带担忧看了一眼他所在的方向,最终狠下心转身离开,人总是要长大的,没有谁能一直护着谁这说。何况今天他是主角,又能出什么意外,郭旎尽力甩开萦绕心头的那抹不安。
今天到场的人多是斯女士的私交,以及一些只能在财经报纸或者电视上见过的某某人物。郭旎跟这群人大多数是不相熟的,看得出他们醉翁之意不在酒,是有所图谋,但不是对她。
索性她掏出电话准备问问老学长他们什么时候离开。
还不等她拨通电话,老学长悄声来到她的身后。
“你怎么在这儿呢。”老学长轻拍她的肩颈,回想起刚才一幕忍不住调侃, “不跟在少爷身边儿当助教?”
不等她回话,老学长凑近她耳边,言语间带着几分讽刺,“没接触之前我还真以为斯女士是个大善人,看得起咱们,舍得把大项目扔给咱们做。”
结果不言而喻。
老学长显然也没想到斯女士竟然会给他们“下套”。
商人的本质是逐利,真到了斯女士那种境地,那把年岁,讲究情怀,也不大现实。
郭旎觉得凡事还是看开点也好,看似她摊上个麻烦精,实则等老学长回去一说,同事们对她肯定充满同情,同时又带了几分幸灾乐祸,对她有意见的人应当少了大部分。不然她一回国就负责这么大单子的项目,出尽风头,不被针对?几乎是不可能的。
涉及变化的事情总会触及他人利益,人不是绝对的完美,你不愿意做的得罪人的事儿,怕被遭人嫉恨,却忘了只有无足轻重的人才能做到不招人恨。
除了那个麻烦以外。郭旎安慰自己,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
老学长见她不语,心里有些埋怨,斯女士这个项目耗期不小,能不能做下来是一说,中途帮着小公子成长,可就要费精力了。他把郭旎挖回来本意想给公司吸纳个人才,壮大他们公司的名声,现在弄得他里外不是人。
“学长,这件事怪不来我们任何人。”郭旎看着在人群中和各界金融人士周旋的李斯慎,“小公子学的也不大可能是我们这种花瓶专业,顶多能在合同上面做做文章,说实话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
李斯慎是独子,他老子有的是家业等着他继承,压根没时间让他出来卖弄风雅这一说,在斯女士展览举行完毕后,他更没什么由头跟她扯交集。
老学长细想想,跟着松了口气,“郭旎还得是你想得开,这样吧,这个项目结束后我私下再额外补给你五个点的提成,刚回国没想到让你碰上了这种事儿,唉,真是晦气。”老学长心里有愧,想起刚才见到小公子的嚣张气焰,肯定他绝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儿,又认命叹了口气。
郭旎低笑,“先谢谢老学长了。”
斯女士的画作向来不缺买家,令她惊诧的是眼前这个老狐狸舍得拿出钱来套住她,也好,省的她亲自张口讨要,失了情分。
他们离开宴会厅,晚宴已然接近尾声,郭旎站在外面大厅摆弄手机,他们都喝了酒,没人能开车,准备叫代驾回去。
“郭旎。”斯女士在后面施施然走来喊住她,“听说你家刚好也在西二环,正好司机送斯慎回去,把你也一起送回去吧。”
老学长冲她使了个眼色,不想和斯女士交恶,多留着一条人脉终究是好的,“我一会儿自己叫代驾回去就行,你们顺路一起,不然还要绕路太麻烦了。”
郭旎默了片刻,知道保持沉默是无用功,迎着斯女士殷切的目光,郭旎干脆跟着她往出走。
斯女士安排的是一辆在一众豪车中算不上起眼的黑车,她本来想坐在副驾,却被斯女士挡住,拉开了后车门,“坐后面吧,更宽敞点。”
郭旎不知道李斯慎是什么时候从场子上离开的,总之她上车时,他用手撑着脑袋紧靠在窗户旁,只占了小小一部分。车里没开灯,她看不清人是睁眼还是闭眼。
在她仅有的记忆里,李斯慎酒量其实不算好,在这群世家子弟里应当算是一股清流,当然是不是装的要另说。
郭旎整个人紧贴在车门,不想和他有过分的牵扯。
“今天的事情我真不知道。”李斯慎眼神迷离,带着醉态晃了晃头,试图让自己清醒几分,他伸手想要拉住她的手靠在她肩膀上,像以前晃着她的胳膊一样撒娇。
郭旎正襟危坐谨慎的瞄了眼坐在前面目视前方的司机 ,人家受过专业培训,压根没透过后视镜往后看一眼。她用力推了推,想让李斯慎坐起来,这个姿势太暧昧,不适合现在这种身份的他们。
司机在前面规矩的升起挡板,将后面的空间留出让给他们。
“姐姐。”李斯慎晃动她的胳膊,眼中带着水雾,有意讨好的将脸蛋凑近她的手背,像只渴望主人关心的小狗,“我也没想到我们居然这么有缘分,自从你离开公寓以后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呢。”
有缘分也是孽缘,郭旎在心里默默补充。
不等她张口,他耷拉着脑袋,带着几分委屈的声音在沉静的环境中响起,控诉道“你当时真的好狠的心啊,把我一个人抛弃在又冰又凉的公寓里,害的我到处都找不到你,跟当时被你在门口捡到时候一样,好可怜的。”
许是因为喝了酒,他说话含糊不清,声音不算大,小嘴一撇一撇,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
郭旎不确定司机会不会听见他这番言论,如果被斯女士知道她这么有胆子,还能把这位小公子给甩了,怕是何止要伤了合作的情分,合作应该会直接黄掉。
郭旎冷淡的喊了他的全名,她凝视了他两秒,厉声问,“闹够了吗?”
她姑且把这种不清醒的行为归结于他醉酒闹事儿,不愿意多想,“早在回国之前,我就说过我们之间结束了。”
“不够。”李斯慎皮笑肉不笑,像个无赖一样粘着她,“我没同意,你单方面分手就没用,我们之间更不可能结束。”
“姐姐,人家离婚还得双方都同意才能离呢。”
她尝试和他讲道理,“首先我们没有结婚。”郭旎抚平自己裙摆上刚来他弄出的褶皱,拉开和他的距离,“其次,严格来说离婚的方式有很多,还可以走诉讼离婚。”
“人家想跟你结婚嘛。”他笑嘻嘻的看着她,脸部红心不跳的补充,“订婚也行。”
她发现跟他好好讲道理,放在他这儿似乎是行不通的。
郭旎今年27,跟他相差2岁,她有点跟不上他跳脱的思维。
从她12岁开始就被郭夫人扔到了国外,钱是从没少过的,亲情是不多的,她整个可以称为‘青春的岁月’的最好年华都在国外度过,最长的一段时间,曾连着六年,一次没回来过,让她自幼更比同龄人要成熟的多。
也经历过被人断层分手,后来慢慢自我调节过来,渐渐认识到,这世上,没有谁离开了谁就活不了。
想起尘封在记忆里的那个人,郭旎可以肯定,时至今日再见,她一定能宽和的跟他面对面坐在一张桌子上一起吃上一顿饭,说不准还能坦然的聊起自己的现状情感问题,起码不会像他这样,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哦,不对,他本来还是个孩子。
而她早过了在爱情和面包之间做抉择的年纪。
爱情于她而言,是生活中的调剂品。小打小闹,撒撒娇,她乐意哄的开心,上升更到高层面就不行了。她不可能围着谁转,从前的人不能,现在的李斯慎,更不可能。
“你知道我不喜欢没意义的事情。”她强调,“如果不是因为你母亲,我们是不会再见面的。”
从她离开英国那刻起,他的电话和联系方式早就落座在她的黑名单中,是绝对的无期徒刑。
李斯慎默了片刻,两人相视无言。
车子稳稳停在她公寓楼下,司机是跟在他身边的老人,很自觉主动的下车将空间让给他们,无意打扰。
郭旎不欲多留,他那双眸子散发着的灼热,仿佛要将她看穿,她强行掰开被他紧握的手腕,“周一我们会开项目启动会,启动会结束会有专人联系你母亲确定主题和后续沟通事项,没有工作上的事情你不必再来找我。”
李斯慎偏头趁她推开车门,迅速的在她唇边落下蜻蜓点水一吻,躲开郭旎还没落下的巴掌,笑的一脸暧昧,难掩兴奋。
他们有过无数次甜蜜的交融,这次是最纯情的一次。
郭旎强压住心里那抹悸动,她不想承认,这小子的确有点本事,看来之前是低估他了。
李斯慎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眼底丝毫不见刚才的醉意,分外清明,摊开手看着刚才在两人纠缠时,他偷偷摘下攥在手里的,那枚,极其碍眼的珍珠耳环。
他首次认真的打量起来这枚耳环,款式不流行,风格陈旧,连材质都称不上上承,隐约能看见几分磨损的痕迹,但并不明显,不难看出主人十分爱惜。
他们在一起后,李斯慎自己发现,郭旎偏爱珍珠饰品,虽然不清楚她是出于什么原因,却总是习惯性佩戴。他自掏腰包给郭旎买过几个,
身份缘故,价格上有所限制,只送了几枚淡水的珍珠耳饰,她笑着接下,戴的次数有限。他看的出郭旎谈不上多喜爱,最起码远远不如这对儿。
李斯慎想起斯女士一抽屉的南洋珍珠和海螺珠,不妨借给他使使,与其留着闲置,不如送给合适的人,左右也不是什么外人,他心情愉悦的替他母亲做了这个决定。
李斯慎嗤笑一声自己竟然跟一对儿不值钱的珍珠耳环较真儿起来,简直太有失他的身价了。
张叔回到车内,看着坐在后座上发呆的小少爷,他在李家开了半辈子的车,称得上看着李斯慎长大。还是头次见这位小少爷流露出这种表情,有点颓败?长大了,有心事了。张叔嘴角抿起一抹淡笑,突然被自己的涌起的想法吓了一跳。
“张叔。”李斯慎笑盈盈的看着他,“刚才的事情……”
“少爷放心。”张叔脸上堆着笑回道,“夫人问起来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李斯慎呲牙露出乖巧又讨喜的笑容,是长辈们一贯都喜欢的。
张叔之前给他父亲开车,李斯慎回国,成了他的专职司机,基本的规矩他都懂,该说的,不该说的,也清楚。
李家内部现在斗个水深火热,老爷子承认的少爷仍旧还是眼前这位,毕竟是绝对的正统血脉。日后的李家会有变数,这位少爷话语权只多不少。
郭旎回家才发现自己耳环缺了一只,她检查完确定没挂在礼服上,手包里也没有时,心中大概有了个猜测对象,某个无聊的家伙。
这对耳环对她有特殊的情感价值,她掏出手机想给李斯慎打个电话,让他把耳环寄到公司。郭旎刚准备把人从黑名单中放出,又想起眼下这种特殊阶段,她应该尽量避开和他接触才对,果断摁灭手机,将仅剩的那只放进入绒布首饰盒中。
命运的安排,是时候该忘记一个人了。
李斯慎回国一来是为了他家家事,二来是因为工作。见到郭旎不是什么意外之喜,他们终究会再见面,毕竟没了她,一出好戏可就缺了主角儿。
在他母亲的场合上,时机有点不对罢了,问题不大。
他前段时间在国外刚见过卓际的老总,他们公司正忙着准备进行海外上市相关事宜,李斯慎这次回国是为了对卓际重新评估投资价值和风险,进行价格重估和股票流动性退出策略。
当然也还为了会一会某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李斯慎平时没什么烟瘾,但是一想到刚才郭旎说的那通话,莫名有点烦躁。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摁烟盒的边缘,没等他抽出,被一通突如其来的电话坏了兴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