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仁心堂的门尚未完全卸下,便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林薇正弯腰整理扫盲班所需的识字卡片,听到声响后连忙起身,春桃已抢先一步跑过去开门。门外,安置点的流民王大叔面色惨白,气喘吁吁地扶着门框,身后还跟着两名同样神色慌张的流民。三人的衣襟上都沾染着些许泥土,显然是匆匆赶来。
“林大夫!不好了!安置点出事了!”王大叔一进门便急切地喊道,声音中带着明显的颤抖,“昨晚开始,许多人突然发高烧、腹泻,有的还咳血,已经倒下十几个了!苏大夫在那边守着,让我们赶紧来请您过去!”
林薇心中一紧,手中的识字卡片哗啦一声散落一地。高烧、腹泻再加咳血,这些症状同时出现且集中在安置点,极有可能是传染病!她顾不得收拾卡片,转身疾步奔向药房:“春桃,快把我的医箱拿来,再带上退热、止泻的应急药材,还有干净的麻布和烈酒!”
春桃也慌了神,手脚麻利地打包药材,嘴里念叨着:“怎么会突然爆发传染病呢?昨天去安置点的时候还好好的,流民们也都安然无恙……”
“现在不是纠结原因的时候,先去看看患者的情况。”林薇一边将银针、脉枕塞进医箱,一边快步向外走去,“你留在医馆,守好门户,别让无关人员进来,我和阿福去就行!”
阿福听到消息,早已扛着药箱在门口等候。尽管脸色有些发白,他依然坚定地说道:“林薇姐,我跟你去,多个人多份力!”
两人刚登上马车,王大叔便急切地催促车夫:“快!再快些!晚一步说不定就有人撑不住了!”马车在青石板路上疾驰,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格外刺耳。林薇坐在车厢里,指尖紧紧攥着医箱的提手,心中满是焦虑——安置点流民密集,卫生条件本就有限,若真的爆发传染病,后果将不堪设想。
半个时辰后,马车抵达了安置点。远远望去,往日尚算热闹的安置点此刻却一片死寂,仅有几顶帐篷外围着些慌张的流民,低声的啜泣在清晨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苏景正跪在一顶帐篷前,为一位患者施针,额头上布满了冷汗。看到林薇赶来,他眼中终于闪过一丝希望:“林薇,你可算来了!这些患者的症状太奇怪,我实在控制不住!”
林薇快步走进帐篷,一股浓重的腥臭味扑面而来。铺着干草的地面上,躺着三位患者,皆面色潮红,呼吸急促,嘴角还残留着呕吐物的痕迹。她立刻蹲下身,为最靠近的一位中年男子诊脉——脉象洪数急促,显然是高热引发的气血紊乱;再看他的舌苔,黄腻厚重,按压腹部时,患者发出痛苦的呻吟,显然腹痛剧烈。
“苏大夫,患者们是否都出现了高烧、腹泻、咳血的症状?”林薇一边询问,一边取出银针,迅速在患者的曲池穴、合谷穴扎下,这两个穴位能快速退热。
“没错!”苏景点头,声音中透着疲惫,“从昨晚子时起,先是有一位老妇人出现症状,紧接着便迅速传染给了同住的人。如今已有二十多人发病,其中还包括几个孩子,情况最为危急!”
林薇心中一沉,起身走向隔壁的帐篷。帐篷内,两个孩童蜷缩在干草上,小脸烧得通红,嘴唇干裂,不时发出微弱的咳嗽声,咳出的痰液中还夹杂着血丝。他们的母亲坐在一旁,泪流满面地握着孩子的手,哀求道:“林大夫,您快救救我的孩子吧!他们才几岁,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活啊!”
林薇轻轻抚摸着孩童的额头,滚烫的温度让她心头一紧。她迅速取出退热的草药,对阿福吩咐道:“赶紧将草药熬成汤药,放凉后分给患者服用,每人先喝半碗,注意观察他们的反应。另外,用烈酒浸泡麻布,为患者擦拭额头、腋下和腹股沟,进行物理降温!”
阿福立刻点头,转身前往临时搭建的灶台熬药。林薇随即对围在帐篷外的流民高声喊道:“大家注意!目前爆发的极有可能是传染病,所有接触过患者的人,请待在自己的帐篷里,不要随意走动!尚未发病的人,请立即去挖深坑,将患者的呕吐物和排泄物深埋,以防进一步传染!”
流民们虽然心中慌张,但也明白事态的严重性,纷纷开始行动。有的去挖掘深坑,有的去取水,还有的帮忙照顾未发病的老人和孩子。萧景琰派来协助扫盲班的两位随从,也主动加入其中,协助维持秩序,并分发干净的饮用水。
林薇则继续为患者进行诊治,她发现所有患者的症状高度相似,显然是由同一病原体引发的传染病。她一边为患者施针退热,一边询问苏景:“苏大夫,你是否注意到这些患者有什么共同的接触史?比如是否都吃过同一种食物,或者接触过同一件物品?”
苏景皱着眉头回忆道:“昨日安置点分发了一批储存的粮食,其中有几袋米略微受潮。我当时还特别提醒大家,务必将米煮透后再食用。另外,昨日有一位流民从城外带来一筐野果,分给了不少人。会不会是这些野果存在问题?”
林薇心中一动,连忙追问道:“那些野果是什么样子的?现在还有剩余吗?”
“那些是红色的小果子,有点像野草莓,但比野草莓要小得多。”苏景回答道,“我这就让人去找找,看看能否找到剩余的野果。”
很快,随从拿着几颗干瘪的野果跑了回来。林薇接过野果,仔细端详——果实呈暗红色,表面覆盖着细小的绒毛,果核形状不规则,与常见的野果有明显区别。她心中忽然联想到之前救治的蛇莓中毒患者,但蛇莓中毒并不会引发大规模传染,显然并非同一种情况。
“阿福,把这些野果妥善收好,带回医馆进行深入研究。”林薇将野果交给阿福,语气坚定地说道,“当前的首要任务是控制疫情。立即将患者集中到最边缘的帐篷区进行隔离,尚未发病的人员则搬迁到上风处的帐篷,以避免交叉感染!”
就在这时,一位流民神色慌张地跑过来:“林大夫!不好了!又有几个人发病了,其中还有一位孕妇!”
林薇心中一紧,迅速跟随流民前往。帐篷内,一位孕妇躺在干草上,面色苍白,腹痛使她蜷缩成一团,额头布满冷汗,身下已渗出淡淡的血迹。她的丈夫跪在一旁,急得泪流满面:“林大夫,求您快救救我的妻子和孩子!求求您了!”
林薇立即为孕妇诊脉,脉象微弱而急促,显然不仅感染了传染病,还引发了先兆流产。她一边吩咐苏景准备保胎的草药,一边取出银针,小心翼翼地在孕妇的足三里穴和三阴交穴扎下,动作轻柔却精准:“你别着急,我会尽力保住大人和孩子。”
银针入体后,孕妇的腹痛逐渐缓解,呼吸也变得平稳了一些。苏景熬好了保胎药,林薇亲自喂孕妇喝下,并叮嘱她的丈夫:“密切观察她的情况,如果再出现腹痛或出血,立刻告诉我!”
忙碌到正午,太阳逐渐升高,安置点的温度也随之攀升。林薇已经为二十多位患者进行了诊治,汗水浸湿了她的襦裙,手臂因长时间施针而微微发酸,却丝毫不敢停歇。阿福端来一碗温水,林薇接过喝了几口,正准备前往下一顶帐篷,却看到远处有一队人马朝着安置点赶来,为首的正是萧景琰。
萧景琰身着墨色锦袍,快步走到林薇面前,见她疲惫不堪,眼中满是心疼:“我刚接到消息就立刻赶来了,情况如何?有没有找到病因?”
“还未找到确切的病因,但可以确定是传染病,症状包括高烧、腹泻、咳血,已有三十多人发病,其中还有孕妇和孩子。”林薇的声音透着疲惫,“我已经安排患者集中隔离,派人处理污染物,但安置点条件有限,根本无法彻底控制疫情,再这样下去,恐怕会有更多人感染!”
萧景琰眉头紧锁,立刻对身后的随从下达命令:“快!传达我的指令,命侯府卫队封锁安置点,严禁任何人出入!同时,从府中调运药材、粮食及干净的麻布,并通知太医院,派遣御医前来支援!”
随从们迅速分头行动,萧景琰则走到林薇身旁,轻柔地扶住她的手臂:“你已经忙碌了一上午,先稍作休息,剩下的事务由我来安排。患者的诊治离不开你,若你累倒了,情况只会更糟。”
林薇轻轻摇头,眼神依旧坚定:“我没事,还有许多患者等待诊治。萧公子,能否尽快安排搭建临时隔离棚?目前的帐篷过于密集,极易引发交叉感染。另外,再挖掘几处深坑,用于处理医疗垃圾和患者排泄物,务必做好消毒工作!”
“我已经安排人去处理了。”萧景琰点头,语气坚定,“你放心,我会动用一切可用的资源,务必帮你控制住疫情。”
午后,太医院的御医们终于抵达。领头的李御医身为太医院院判,经验丰富。他仔细检查了患者的症状,并询问了林薇的诊治经过,面色凝重地指出:“根据症状判断,这极有可能是‘时疫’中的‘热痢’,传染性极强,死亡率高。我们必须立即采取严格的隔离措施,否则疫情将蔓延至长安城内!”
“那该如何治疗?”林薇急切地问道,“我已经使用了退热、止泻的草药和银针,虽能暂时缓解症状,却无法彻底根治。”
“‘热痢’需采用清热解毒、凉血止泻的药方,我这就开具处方,让随从去煎药。”李御医一边说,一边取出纸笔,迅速写下药方,“另外,必须用烈酒或石灰对安置点进行彻底消毒,所有接触过患者的人,都要服用预防性草药,以防被传染。”
萧景琰立刻吩咐人按照药方煎药,并调运了大量石灰和烈酒,组织随从及未发病的流民对安置点进行全面消毒。林薇则继续协助李御医为患者诊治,特别关照孕妇和孩童,确保他们的安全。
夕阳西下时,疫情终于得到初步控制,未出现新增患者,已发病患者中,多数人的高热开始消退,腹痛和腹泻症状也有所缓解。林薇坐在帐篷外的石头上,望着忙碌的人群,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萧景琰走过来,递给她一块干净的手帕:“擦擦汗吧,你已经忙了一整天,该休息了。”
林薇接过手帕,轻轻擦拭额头的汗水,目光落在萧景琰那充满心疼的眼神上,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多谢你及时赶来,若非你的支援,我真不知该如何应对。”
“咱们是朋友,互相帮助是理所当然的。”萧景琰在她身边坐下,语气坚定,“疫情虽暂被控制,但尚未彻底解决,接下来的几天会更加艰难,你务必保重身体,绝不能倒下。”
林薇点头应允,目光投向远处的帐篷,心中满是坚定。她深知,这场突如其来的传染病,对医馆和安置点而言是巨大的考验,然而,只要有了萧景琰的鼎力相助,再加上苏大夫、阿福和流民们的通力合作,她定能战胜这场危机,守护安置点的每一个人。
夜色渐浓,安置点的帐篷内油灯点亮,微弱的光芒在夜幕中显得格外温馨。林薇依偎在萧景琰递来的披风上,双目闭合,思绪却未曾停歇,反复琢磨着后续的防疫策略——如何进一步强化隔离措施,如何保障药材与粮食的充足供应,如何防止疫情扩散至长安城内。她深知,这场战役才刚刚拉开序幕,未来的日子里,还需付出更多的辛劳与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