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漆雕心又休了几日,再去看湛涛时,小王子这儿可热闹了。不但虞贵妃在,慧止也在,另有一名画师,正给慧止画像。
虞贵妃见她来,热络道:“这是檀将军特意从民间寻来的画师,和以往的画师都不同,画得可像了。”说罢递了自己刚成的小像给漆雕心看。
漆雕心低声惊奇道:“这不是油画吗?”
湛涛耳朵最灵,立即问:“你说的什么画?”
被虞贵妃听岔了,呵止湛涛:“涛儿岂可这般质问娘娘?”
湛涛只好憋着,过了一会儿,趁大家不注意,对漆雕心道:“你这几日不来,是不是因为心中失落异常?”漆雕心还没捋清楚他的脑回路,又听他道:“放心,后宫的妃子中,我最喜欢你。”
漆雕心这才明白他心中的小九九,忍不住笑起来,但不好拂了他的意,便道:“哎,还好你说这话安慰我,看在你这么喜欢我的份上,改日我送你个有趣的玩意。”
湛涛兴奋道:“一言为定。”
虞贵妃看他俩亲密的模样,打断道:“慧止画完,漆雕心你也画一个吧。”漆雕心欣然同意,取下面具,对着铜镜随意整理了下,她不戴首饰不化妆,也没啥好整理的。
画像惟妙惟肖,漆雕心难得高兴,命福来花收好带走。她不知,不久她的画像被画师悄悄复制了一幅,交到一个神秘人的手中。
放翁最终葬于弘恩寺后山一株枫树下,这是明觉大师选的地方。到了秋天,漫天遍地金叶,应该像极了师父第一次见师母的情景。
下葬那天,漆雕心随湛载彻出了一次宫。枫叶已然落尽,只余白雪皑皑,漆雕心看着放翁的棺椁,不再是水晶棺,而是一尊很常见的棺木,缓缓埋入坑里,再被土壤慢慢覆盖。
没有墓碑,没有墓志铭,侍卫都退得远远的,只余他们几人送别,外人定觉场面凄凉,可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明白,这才是放翁想要的。一代奇人也最终化入万物,获得永恒的安宁。
放翁安静地落葬终于为朝野这场大争论画上休止符,只余一个例外。此人名叫周庭安,任谏中吏,不过是名监察院的小官,官小胆不小,且写作才能了得,据说湛载彻打算烧掉的那些奏折,一半皆出自他手,可见高产。放翁没葬入皇陵,整个东越朝堂都要感谢漆雕心,不想这小官却不领情,写了超级长的奏折,参漆雕心后宫干政。漆雕心刚得知此事时,差点掀了桌子,后来冷静下来,才反省自己不能太片面。
到了晚上,漆雕心冒着再度被参的风险,偷偷蹲在放置奏折的几案下面,就着微弱的烛火,把那本奏折仔细读了读,竟然发现奏折写得条理清晰文笔优美,她若不是被参的主角差点就要拍案叫绝了,读完只好灰溜溜地回被窝,思来想去睡不着,便起身去湛载彻的卧房外徘徊。除了在玉泉宫,他们从不睡在一起。
湛载彻被她晃来晃去地身影搅和得无法再睡,只好起来陪她。漆雕心刚被奏折洗脑,充满重度的自我怀疑,捏个手绢放在胸前,问湛载彻:“王上,臣妾莫非真是确实做了不道德之事?”
湛载彻一听,哭笑不得,却试探她道:“这个周庭安完全不通人情!搅得爱妃夜不能寐!不如罢了他,让他回老家?”漆雕心一听,拿着手绢的手快速摆了摆,道:“不妥不妥,好官好官。”
周庭安是个什么样的官,湛载彻心里清楚,反对放翁葬进皇陵的人那么多,只他是唯一一个没有二心的,简直纯臣一枚。所以听了漆雕心的话,湛载彻心中一暖,捧着她的脸,深深地吻了上去。
漆雕心终于不再想后宫干政的事了,被吻得心跳加速不能呼吸,头晕目眩中,不自觉地去脱湛载彻的衣服,情浓之际,湛载彻却猛地推开她,突然扯了一件宽大的袍子遮住自己,对漆雕心低吼:“你走!”
仿佛从天堂直接跌入地狱,漆雕心愣愣看他一眼,跌跌撞撞冲进院子。
漫天大雪,身后,门砰地一声关上了。突至的寒冷也冷却了漆雕心的眼泪,她久久伫立在廊边,望着紧闭的门,心中疑惑越放越大:到底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
第二日再遇湛载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他仍然一身白衣,宽大帽子遮住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