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立着严贺年,后头一排排冰冷的侍卫,组成一幅无声压抑的画作。他似是在等漆雕心,见二人一同出来,嘴角拉出长长的深意,不知从哪里发出的幽光划过他脸颊,印在门柱上。
漆雕心猜不出他的想法,却想起放翁的交代,连忙匍匐到严贺年脚边,哭道:“大人,我错了,饶我这一次吧”。
穆辰也向严贺年单膝下跪,还未曾开口,严贺年先道:“穆辰,你如此儿女情长,怎配得上我悉心栽培?”
穆辰恳切道:“大人,培养暗探不易,穆辰有方法可以治好漆雕姑娘,她日后定有大作为!”
严贺年怒道:“有没有大作为不是你说了算!乱我计划,给我领鞭子去!”
立即有侍卫押了穆辰去角门边,鞭子抽到皮肤上的闷声伴随穆辰咬牙的痛呼传来,漆雕心觉得这鞭子好似抽在自己身上般难耐。
严贺年静静地望着她,看她隐忍的模样,不禁疑惑起来:无情,还是有义?漆雕心这心性,捉摸不透呀!
现在已错过最佳的审讯时机,严贺年只得命人把漆雕心带回审讯室继续。漆雕心的手他是有把握治好的,可放翁对漆雕心的态度十分可疑,他需要真相,为此,他做了一系列铺垫,从故意摆放的刑具,到那截小孩的胳膊,再到喂鹰,一顿猛操作,漆雕心的心理防线绝对要丢。
他原计划是在屋内的侍卫动手,漆雕心最害怕时立即讯问。然而事情脱离了他的预期,随机选择的侍卫没像往常一样享用自己的美食,反而出来接手这件事。太出人意料了,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事情的发展有点意思。
漆雕心跪在审讯室中央,严贺年命人端上来一个盘子,里面有她的随身物品,包括伪装成手环的小箭、装着碎银子的荷包,而放翁的奇石,静静地躺在拆开的香囊和一堆干花旁边。
“这些东西都是你的吗?”
漆雕心恭敬地答:“是的,大人。”
严贺年问:“这个手环小箭一看就是放翁的东西,他怎么送你了?”
漆雕心道:“有一次我们去范举人家偷吃的,我不会轻功差点被抓,之后放翁就送我这个防身。”
严贺年问:“能送这样的奇物给你,怎不收你为徒传授武功?”
传授了又故意废掉,这事不能说,毕竟放翁说过,他动手比严贺年动手好些,看来她接下来的任务是不能有内力的。漆雕心照着放翁给的“中心思想”硬着头皮瞎编:“放翁说爱妻过世后不再收徒。”
严贺年突然大怒,一拍桌子:“放屁!”随即意识到失态,手扶几案转向屏风。
漆雕心以为谎言被揭穿,有些慌,却发现严贺年并没有追究她的意思,而是沉浸在某种思绪里。
漆雕心模糊地感到,师父、师母与严贺年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不同寻常的关系。
缓了半天严贺年才转身,掩嘴轻咳,指了指石头:“那是什么?”
漆雕心放松下来,这么问表明严贺年并不了解奇石,而且他也不再追问武功的问题了。
“是我的幸运石,我发现带着它偷东西很顺利。”
严贺年鄙夷地问:“逃走后你就靠偷活着?”
漆雕心道:“是的,顺便养活放翁。”
严贺年道:“非亲非故你养他做甚?”
漆雕心真想抽自己嘴巴子,撇清关系道:“我住他那里可以省住宿费,也不好白住是不?”说罢偷偷看了严贺年一眼,决定再踩踩他们共同的雷区,以证实心中猜测:“另外放翁说自己很可怜,爱妻去世后,他忧伤成疾,我瞧他年老体衰,也不好不管。”
严贺年眼中果然浮现隐隐怒气,他手指紧紧掐着座位扶手,看得出来在控制自己的情绪。
漆雕心紧张地低下头:原来雷区就是林向晚,师父说自己年轻时为赢竞争对手才追的师母,这个竞争对手,八成就是严贺年。
严庆云对伯父今天的表现十分惊讶,试探道:“伯父,要不要上茶?”
严贺年摆摆手,低头不语。突然,他轻声浅笑起来,之后转成哈哈大笑,一面笑一面摇头:“老夫活了这么大岁数,今日竟然着了小姑娘的道了,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