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阳高照,能将人烤熟的阳光与紫外线也没有缺席,这么看来,是个好天气。
何恬被阳光刺得眼睛生疼,但心下第一想法却是,不晒点东西可惜了。
她将床单,被套,枕套呼啦收拾,扔进洗衣机里。又从柜子里翻出秋冬季节的棉絮和衣物,整齐地铺在卧室的飘窗处晾晒。
很快,飘窗满员,扬起一阵灰尘雨,阳光一照还闪着光。她小手一挥,边咳边抱着剩下的衣服在阳台上晾晒。
前前后后忙活了近一个小时,洗衣机欢快地唱响致爱丽丝。
她将脱水后的床单,被套,枕套拿出来放进衣篮里,又将昨晚没来得及洗的衣服接着放进去。
拖着沉重的衣篮来到阳台,擦着汗水抬眼一看,阳台的空位明显不足。
她插着腰犯难了。
一次性晒太多了,咋整?将所有东西拿出来才不到一小时,就这样收进去也太不划算,明天也不太想重新晒一次。
思虑再三,无奈只能选择先给大件腾些空位,于是拿着顶叉收下几件衣服。
此时对面居民楼活动的人影吸引她的目光,看来大家有着相同的想法,不知道哪位居民把棉絮,床单拿到顶层去晒。
这倒是提醒了她,搬来大半年,从来没上过顶楼,就连这公寓有没有顶楼天台她都不太清楚。不如先去探探路,如果可以进,那就把这些拿上面去晒,不能的话就按原方法执行?
她低头检查自己身上的衣服,觉得可以出门,然后戴上口罩遮着素颜,拿着手机上顶楼。
电梯最高只到23楼,就是徐渊博住的那层,每层楼的格局也都差不多。
轻车熟路地找到安全通道,顺着楼梯向上看,好像能通向天台。
她一步两个台阶向上跑,遗憾的是,通往天台的路被一扇消防门挡住,抱着侥幸的心理转动把手,可惜纹丝不动。
心中叹气,这个计划只好作罢,乖乖回去腾位子吧。
她只好回到23层,刚准备伸手按电梯,电梯就开了。
徐渊博带着夏日的暑气从电梯里出来,他惊讶地看着面前的人,仔细打量,好像有点眼熟,他试探地问:“何恬?”
何恬摸着自己的口罩,有点局促地打招呼:“早上好啊。”
“你上这层干嘛?”
何恬伸出食指向上指了指,“打算上天台看看能不能晒床单,没想到锁了。”
徐渊博了然地微笑,“天台一直都是锁的,怕有人想不开,而且天台离顶层太近,也怕小偷闯空门。”
“这样啊,倒是没想到。”
徐渊博又离近些,瞅着她的口罩,问:“你这是……感冒了?”
“……”
他见她没答应,又继续问:“不会是上次淋雨导致的吧?”
何恬又把口罩提上了些,“没事,没化妆而已。”
这个答案出人意料,他手指抠了抠鼻梁,尴尬地说:“咳咳,抱歉,我多事了。保安室里有天台钥匙,你可以去问问看。”
何恬赶忙拒绝,“算了,关上天台也是好心,不过晒个床单而已,不用这么麻烦。”刚刚徐渊博和她说话时间段,电梯早已停靠其他楼层,她只好再按一次。
“那好吧。”徐渊博看她按电梯,知道她想结束这个对话,“那我先进去了。”
何恬目光跟随他,“嗯,谢谢了,再见。”
她眼光向下移动注意到他拎着外卖,这个包装是鱼香茄子家的,看来他在微信里说的是真的,确实回购了。老板真应该给她笔代言费,也不看看她帮这家店引了多少流。
徐渊博见她盯着外卖,眼角还带笑,脑子一热说:“对了,我今天又点了。”说完还拿起来摇一摇,“你看。”
叮咚,电梯停靠,金属门打开。
“我电梯到了。”何恬回头进电梯按下20,看着他的双眼,“你喜欢就好。再见。”随后关上门。
徐渊博嘴角微微上翘,看着外卖说:“味道确实不错。”
何恬进口后飞快摘下口罩,大夏天的,戴口罩说几句话闷得要死,她深呼吸使自己的心跳平复。
何恬自认为的人生几大恐怖事件,上洗手间没带纸,逃课被老师抓,现在又要添上一件,那就是素颜遇熟人。
天知道她刚刚遇见徐渊博有多么心惊肉跳,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没画的眉毛和额头上的痘痘,不过幸好有刘海挡住,看不大出来。
**
徐渊博正吃着外卖喝着肥宅快乐水,手机上正播放视频,顶部推送来一条信息,是王芳发来的。
她问:“你在家吗?”
“嗯。”徐渊博简单回复。
“吃饭了吗?”
“正在吃呢,怎么了?”
王芳过了好长时间才发来回复:“下午有时间一起吃饭吗?我手上有首都大学的招生简章和其他资料,想着你可能需要,所以打算给你送过去。”
徐渊博想也不想就拒绝,“不用了,我用不上。”
“你不考首都大学吗?”
徐渊博这才发现说漏嘴,慌着圆回来,还打错了字:“咱是(暂时)用不上,等分数出了再看。”
“可按你的成绩,首都大学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吗?早点准备不好吗?”
徐渊博并不是太想聊这个话题,于是他胡乱闲聊,“你今天没课吗?”
“嗯,下午没课,刚好有时间送过去。”
怎么绕来绕去又到这里?他回:“下午我没时间,约了别人吃饭。”
“好吧……你约了谁啊?江念他们吗?”
“不是,你不认识。”
“好吧……”
徐渊博松口气,拿过肥宅快乐水,喝了一大口。
正当他以为王芳就此放弃时,她投下一颗重磅炸弹:“那我现在就去找你好了,我马上到你家楼下了。”
噗!一口汽水喷洒而出,桌面上都是气泡,他忙抽过纸巾擦拭。
亲娘啊!就算是徐渊博素质再好,那句卧槽还是从他嘴里溜了出来。
他将饭推到一边,直接给王芳发语音:“你在哪呢?别跟我开玩笑了。”
“没开玩笑,我现在往你住的公寓走啊。”嫌这句话还不够劲爆,之后还附赠了一张照片,正好拍到小石凳子和防盗门。
徐渊博仿佛大难临头,脑海里像有个小人不停地敲警钟。
他慌乱地站起身,把外卖盖上,草草整理一下桌面,抄起手机和外卖仓皇出门。
定睛一看电梯,左边的一部下行中,刚刚经过15层,他只好按亮右边的电梯,这部比较快,从21层上来。
门开后,他立刻进门,疯狂按关门键,并思考对策。
一楼肯定不能去,万一刚下去就被王芳抓个正着怎么办?他扫描一眼电梯楼层按键,目光飘到20并锁定,大概因为整栋楼里就只和何恬稍微熟悉一点。关键是从23到20,肯定比王芳从1上23要快!他做出决定,立刻按下20。
电梯门还没完全打开,他就迫不及待侧身冲出。
他目前乘坐的电梯关门后就在20层没动,左边那部上行刚刚经过10楼,此时他的手机响了,是王芳打来的电话,他接通:“其实我刚刚骗了你,我不在家。”
“那你在哪啊?”
徐渊博听见这话心中一紧,王芳的声音从听筒和左边电梯里同时传出!他降低音量说:“我现在有点事,你先回去吧,我之后再找你好不好。”
王芳心中的徐渊博一直都是冷静,温和的,何时听过他如此慌乱的声音。
她十分疑惑,“你到底在哪啊?你告诉我嘛,你不说我就直接去你家,反正我知道你家的密码。”
“我真的不在家,你去了也没用。”若仔细听,会觉出他声音里有一丝哀求,可王芳没听出来。
电话里传出按密码的声音,之后,叮……密码正确成功开锁。
“我进来了,我靠!你灯都没关,你骗我呢吧?”
徐渊博绝望地闭着眼,太阳穴突突地跳,“芳哥,我求求你,你回去吧。”
王芳很生气,大老远过来找他,吃闭门羹不说,还被骗。她一屁股坐在徐渊博的沙发上,赌气说:“哼!我就在你家等你,我看你还能去哪。”随后挂断了电话。
**
天气炎热,徐渊博刚刚又经历过一番逃亡,身体和心理本处于高度紧张,此时突然一放松,心跳加速,像被人乱拳锤打,双腿疲软无力。
他顺着墙慢慢蹲下,嘴里有点发苦,全身上下燥热无比,他耷拉脑袋闭着眼喘气。
忽然感觉有一阵凉风吹过,自己毛躁的内心有一丝丝平静,他向凉风源头望去,有一户人家打开了透气窗,窗内的人向外张望,看到他后愣住了,“徐…徐渊博?”
徐渊博根据声音知道对方是谁,“何恬吗?”
“你怎么了?”何恬问。
徐渊博对他摇手,“没事,不用管我。”
何恬关掉透气窗,将口罩戴好打开门,来到他面前蹲下身来问:“你……你没事吧?出这么多汗。”
她现在有点紧张,刚刚在屋内听见很大的声音以为有小偷,等没有动静后她才敢打开透气窗看看情况,一打开就发现徐渊博狼狈地蹲在那里,以为他出了什么事情。
徐渊博不想被她看到这幅样子,把头低得更下了,“没事,不用管我。”
何恬只好站起身打量他。穿的很像是居家服,不,就是居家服,脚上拖鞋都没换,一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居然提着外卖??这是什么操作?不过既然人家不让管,就不管呗。
她回屋将门缓缓关上,坐回沙发,继续看视频。
看着看着,脑海里徐渊博的样子总是浮现在她脑海里。
实在无奈,她只好点了暂停,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去阳台上拿了一个小板凳,再抽几张餐巾纸,给徐渊博拿去。
她把东西放在徐渊博面前,“擦擦汗吧,这里还有水,板凳先借你坐会。这么蹲着小心腿麻。”
也没等人回应,她径直回屋去了。
徐渊博还没来得及说谢谢,人就只给他留下个背影。
他扶着墙慢慢起身,果然腿麻了,趔趄一下差点摔倒。他一瘸一拐地坐在小板凳上,用纸巾擦着汗,打开冰凉解暑的矿泉水,咕咚咕咚一次性饮尽。
他发微信给王芳:“芳哥,你还在呢?”
“你不回来我就不回去!”
他抬头看着电梯,确实没有动静,他也不是没想过回去,但跑都跑了,再回去是不是有点丢脸?他就这么盯着电梯的门,一坐就是半小时。
半小时后,何恬看完了一集日剧,起身想看徐渊博走了没,打开透气窗,这人居然还在,不过他为什么要盯着电梯看?她嘴角抽了抽,眼光一移,注意到他的背都汗湿了,“徐渊博,你不热吗?”
徐渊博转过头,用袖子擦干脸上的汗,尴尬地说:“是有点热。”
“你热还不回去?”
“一时半会,回不去。”
“……好吧,那你继续坐着吧。”何恬说完准备关掉透气窗。
徐渊博起身阻止道:“可以别关这个窗吗?我知道我有点无理取闹,不过真的有点热。”
“这样……很费电。”何恬婉拒。
徐渊博也不再强求,本来就是自己的问题,他垂着眼睑,点点头,“好吧,不好意思。”说完就继续保持之前的姿势,脑袋还耷拉着。
何恬望着他的背影,想起小时候养过但走丢的金毛,脑海天人交战,半宿开口问:“你……要不进来坐会?”
“啊?这不太好吧?”嘴上说着不太好,眼睛里却都是好好好。
“那就算了。”何恬继续关窗。
徐渊博此时真想抽自己一嘴巴,干嘛这么嘴硬?
“不不不,我真的很热,如果方便的话,就麻烦你了。”
何恬用几乎不可闻的声音叹口气,将窗户关上,在房内捣鼓近一两分钟才打开门。
徐渊博拿着矿泉水瓶,纸巾,外卖和小板凳早已等待多时,门方一打开,他既期待又克制地进屋,顿时凉爽的风扑面而来,他此刻幸福地想哭。
进门后,他把板凳放在玄关处,礼貌地背对何恬,正对着门,默默地坐下。
何恬看他水喝完了,给他又拿了一瓶。
在空调的作用下,他恢复成原来礼貌,温和的样子。
何恬见他一动不动似乎没有其他想法,当下松了口气,垂眸将手上藏着的裁刀放在身旁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