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长 第43章 年

“我看到个表情包。”张缶低头拨弄手机：“长得好像哆哆，发群里了。”

徐亚低头看了眼学起表情包里的表情来。

何哆哆跟着笑了起来。

“对，就是这样，好像哈哈哈。”

“去死吧你们!”

“诶。”沈一欧摸了一圈：“我手机呢？”

几人笑声停了下来：“你手机丢了？”

“不知道。”沈一欧突然有点紧张：“没在身上。”

何哆哆说道：“是不是落酒吧了，或者说在家里。”

沈一欧二话不说跑出了网吧。

“阿攸你拿把伞!”徐亚喊道。

沈一欧早已埋进雨里，好在这晚雨不算大，跑快一点也不至于淋透，他跑得很急，下脚处激起水花乱溅，不知在紧张什么。

最后顿顿停在了酒吧门口，头发已经湿了半，脸颊挂了水，最近忘了去理的头发埋在额角，已经扎了眼。

视线模糊起来，透过混乱的目光看到一点灯红酒绿。

“阿攸。”张缶追了过来：“跑那么急干嘛？伞都不拿，你头发都湿了，衣服上面都是水。”

沈一欧双眸无力，他不顾张缶，径直走了进去。

张缶茫然地跟了进去。

“我手机在这儿吗？”沈一欧额发的水滴在吧台。

“哦。”那人看他一眼：“在，你刚刚走太快了，没来得及给你。”

他说着弯腰摸找出沈一欧的手机。

“你看看是不是你的那个。”

沈一欧抽了几张纸擦去手上的水接过手机。

“是，谢谢。”沈一欧说着走了。

“你怎么回事啊？”张缶跟着他：“一个手机急成这样，以前你丢手机的时候也没见你急过。”

沈一欧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调了会儿心态对他笑去：“这个比较贵。”

“没事儿。”张缶一笑：“这不找到了嘛。”

他说着勾上沈一欧的肩撑了伞：“回去接着嗨吧。”

“嗯。”沈一欧笑笑。

雨到后半夜下得滂沱起来，一扇不见光的冷窗紧扣着框，雨水声气沉重又急躁，无节奏可言，倒是纷乱无比。

屋子里光线昏暗，只桌角有盏台灯依稀散光。

沈一欧从手机壳里摸出那张照片，小心翼翼地移到台灯下去。

唯一的光源包裹了照片，照片上的边崎之看起来依旧高贵。

他目光像这柔和的灯光一样温润，愣愣望着照片里的人，小声说道：“差点弄丢你。”

说完又不禁一笑。

这个“你”明明在说照片，他却自私地以为是照片里的人。

可不是差点……

好像已经丢了。

丢得不知去向，甚至迷失了自己。

……

大年三十那天晚上一切如旧，这天在徐亚的祈祷下并没有下雨，甚至那晚的雨地也一并干透，街道两旁的灯光换了色，不同以往的昏暗落魄，四处停满了车，人扎愈发多。

这样的淮宁，倒还有几分富丽的意思。大概也只是借了灯光和人来人往的福，才落了这么一句夸奖，其实周遭还如以往。

“这个多拿点。”张缶往何哆哆牵着的口袋里塞了一条鞭炮，随后又捏起两盒冲天炮：“还有这个。”

“这个这个!”徐亚抓着一个桶装烟花就要往袋子里放。

何哆哆连忙抱着袋子让开：“你那个单独找袋子!不然该把这些压坏了!”

徐亚无奈重新扯了个袋子。

沈一欧一手揣在外套口袋里，半张脸埋进衣领，腾出几根手指来挑鞭炮。

“大老爷们儿畏畏缩缩的。”张缶说道：“有那么冷吗？手伸出来!”

“老子……”沈一欧无奈往外挪了一寸肌肤。

“去年那个孙悟空没了吗？”徐亚四处张望。

“我也没找到。”何哆哆挑眼看着：“等会儿去前面的店看看。”

“小声点。”徐亚拍了下何哆哆的手提醒他。

何哆哆小心地撇了眼老板，没了话。

“仙女棒，阿攸要玩儿吗？”徐亚摇了摇盒子。

“要。”沈一欧低低一笑。

徐亚直接往袋子里塞了好几盒仙女棒。

终于寻了几个店铺买好了几大袋东西悠悠走去上桥。

张缶回家开了辆小电驴来，跟上了走在前面的几人。

“谁上？!”张缶减缓速度喊道。

“我我我!”徐亚跑过去。

“这种事交给我!”何哆哆紧追着他。

只有沈一欧最悠闲，不争不抢。

“学学人家阿攸。”张缶停了车，掀开储物箱：“把东西放进来。”

何哆哆抬手把一大袋东西塞进去。

“这些放前面吧。”张缶阻止了他打算把储物箱挤爆的行为。

在他们收整东西的时候，徐亚一条腿已经搭上了车，一跃坐了上去。

何哆哆也不甘示弱，抬着小胖腿往上蹦哒。

最后两人都坐上了车。

一旁被挤开的张缶：“……”

沈一欧远远一笑，喊道：“看开一点跟我走路吧张队!”

张缶气得往两人胳膊上狠狠拧了一把往沈一欧跑去了。

“你技术能行吗？”徐亚有点心慌：“上面有个弯道。”

“说不准。”何哆哆小心翼翼掌着车：“应该没问题。”

“应该……？”徐亚来不及逃离，何哆哆一个猛冲直接把人带走：“你开慢点!”

落在后面的沈一欧无奈笑了起来。

边崎之家里也过起了年。

按照以往惯例，这天晚上一家人围在一起吃了顿团圆饭。

上座的外公外婆遇着年兴奋不已，孩子般倾身聊闲。

边崎之时不时跟一嘴热闹，偶尔说起他爹的玩笑话，这时他爹就会偷偷拧一把他的腿，边崎之也只能扭着身子跟两位老人家说没事。

饭饭趴在边崎之脚边，偶尔打盹睡着了，又会被边崎之一脚抖醒，不过一会儿，它又会接着睡。

边崎之弯下腰去往睡觉的饭饭嘴里塞了个小鱼干。

饭饭满意地嚼起了小鱼干。

这种和以往无几区别的日子里，他发现自己好想沈一欧。

又不由得落寞起来，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

淮宁这边家家户户也都团了圆。

沈一欧扯掉嘴里的烟，就着火往鞭炮火引上摁，直至鞭炮窜出红色火光来，他扬手扔到了徐亚旁边。

徐亚猛的一跳，逃了一段路。

沈一欧笑了笑低头抿了口烟，擦去了火星。

一旁的张缶和哆哆蹲在一块儿认认真真摆弄着鞭炮。

张缶始终对这个有很深的执念，每年都拉着人一起跟他摆，用小鞭炮摆成一块，再往中间挤□□粉，一点能炸得轰轰烈烈。

沈一欧始终搞不明白他为什么不直接买长条鞭炮，并且十分不留情面地评价了一句“智障”。

徐亚换了个地头烧起烟花来。

小电驴就停在不远处的马路上。

夜里没有星星，烟火却点亮了一片天。

“谁下去买两瓶水啊？”何哆哆站起身来，揉着酸软的大腿：“好渴。”

这一段路都是桥路，没法建个小卖部，最近的一个也在前面的三岔路口。

几人齐刷刷得将目光甩向沈一欧。

沈一欧目光一撤，投向张缶：“我现在加入你还来得及吗？”

张缶怒嚎：“来不及了!”

沈一欧无奈坐上了车。

“我要可乐!”徐亚喊道。

沈一欧已经开出老远，悠悠回道：“知道了雪碧!”

徐亚：“……”

沈一欧刚走不久，张缶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鸭哥快快快，帮我接一下电话，我手上全是灰。”张缶凑看过去。

“我接我接。”徐亚无奈伸手去他裤子兜里摸手机：“你别翘屁股。”

“谁啊？”

徐亚接通了电话：“边崎之!猜猜我是谁？!”

“好无聊的游戏哦。”那边懒懒说道：“声音这么好听肯定是鸭哥啊。”

“边崎之？”张缶耳朵凑了过去：“开免提。”

何哆哆也不捣鼓他那一堆了，起身凑了过去。

“新年快乐啊小起子!”张缶喊道。

何哆哆也凑拢去说：“还有我!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边崎之笑说。

他低头抚着熟睡的饭饭：“你们在干嘛？”

“在上桥放烟花。”徐亚说道。

边崎之小心翼翼问道：“阿攸呢？”

“阿攸啊。”徐亚说道：“刚走，去买水了，你打得真不是时候，不过很快就会回来了，你等一会儿吧。”

“好。”边崎之声音很低。

他已经好久没听到过沈一欧的声音了。

几人围在一块儿闲聊起来。

声音大得隔着老远都能听清。

沈一欧刚开着车回来就听到张缶撕心裂肺的一句“边崎之”，他猛的一愣，差点把车开河里去。

“阿攸!”何哆哆招手起来。

这一声喊把电话两边的人都惊到了。

边崎之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突然好激动，好开心，也格外紧张。

沈一欧原本稳住了车，硬生生被他喊歪了。

勉勉强强才终于停住车。

“那个……我，刚刚那个老板忘记找我钱了，我回去要一下。”沈一欧说着把水扔地上，慌慌张张地开着车溜了。

“诶——阿攸你过来打个招呼啊!”张缶喊道。

沈一欧听不见一般径直往前开，一头扎进无边黑暗中。

“走了。”张缶无奈跟电话里的边崎之说。

边崎之那点说不出的情绪一下子沉重起来，狠狠堵在胸口，几乎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