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长 第35章 心疼

“向哥，就是他。”

“黑色衣服那个。”

隋向摁灭烟，悠悠走过去。

“你就是赵询？”隋向拦住他的去路。

“你谁？”赵询深锁眉头。

“别一见着人就你谁，怎么着也得是个请问你是谁，不然啊，容易被打。”隋向懒声说着。

赵询见他旁边好几个小弟，并且样貌赫人，放平了语气：“你找我干嘛？”

“我女朋友，就你们班那位，晨许。”隋向道：“你骂她了？”

“晨许？”赵询突然想起了前几天和她吵起来的画面：“我……她也还回来了。”

“别特么事儿，就说骂了几句。”隋向接过一旁小弟递过来的钢管。

“我忘了。”赵询压着紧张。

隋向眉头一挑：“这钢管是空心的，打不死人，顶多骨折，你最好是快点说。”

赵询心一横：“一句。”

隋向偏头一笑：“一句。”

他说着甩着钢管敲过去，直直打中他小腿。

赵询叫了一声半跪下去。

“骂了几句？”隋向又问。

“一……”

他话未完，隋向接着打了过去。

“啊!”赵询被迫双腿跪地。

后面的几位小弟纷纷踩住他的腿。

隋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几句？”

赵询双腿疼得不可开交，突然不说话了，低头看着地。

“地上有你的吊？”隋向伸着钢管挑起他的下巴：“说话。”

赵询咬着牙不出声。

“我让你说话。”隋向一字一顿，说话间钢管在他脑袋上敲着，力度控制在不至于死人上。

赵询脑袋一阵疼痛，低声试图解释：“我跟她只是闹着玩儿，我们没吵。”

“没吵？没吵她大半夜跑来跟我哭？”隋向眉头皱起：“能不能爷们儿点!”

“我……”

“沈哥。”隋向突然转头喊了一声巷子外的沈一欧。

沈一欧隔很远就已经听到了里面的动静，本来根本不想理睬，无奈被人喊住，他转头看去：“隋向？”

“来得正好啊。”隋向招呼着：“过来玩玩儿。”

沈一欧走了过去。

隋向把钢管递过去：“解解闷？”

沈一欧淡淡接过。

“低着头干嘛？”沈一欧挑起他的下巴：“又是你？”

“认识啊？”隋向摸着烟送进他嘴里。

沈一欧叼着烟含糊说道：“惹过我一次，打过。”

隋向走去给他点上火，沈一欧微微偏头靠去火源。

巷子里光线不好，衬得他整个人都很颓废、凶煞，一点也不像那个笑起来很可爱的阿攸，倒是有点不近人情的意思。

但这样的沈一欧，却几乎要和以前那个人人口中的“沈哥”重叠。

“这次又是惹了什么事？”沈一欧松开力道。

“哼。”隋向道：“小朋友，不懂事，把我女朋友骂了。”

“那你可摊上大事了。”沈一欧蹲下去，与跪着的赵询对视：“说说看，都骂了什么？”

赵询偏过头去不看他。

沈一欧一口烟吐他脸上，带着点戏谑的目光：“怎么不说话？哑了还是聋了？”

“嗯？!”沈一欧抬手拽住他头发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你他妈放开我!”赵询喊了声。

“哟，挺不识好歹啊。”沈一欧拽着他，说话间烟雾散在对方脸颊：“我好声好气地跟你聊聊天，你还给老子吊，我可不是你妈。”

赵询动弹不得，只好撤开目光不看他。

沈一欧吸去最后一口烟，随手弹掉烟蒂，一只手拽着人，一只手往他脸上较为和谐地拍了几巴掌：“好好跟我说两句，考虑让他们放了你。”

“不说话？”沈一欧彻底失去耐心，站起身来冲隋向抬抬下巴：“打吧。”

隋向知会，捡起落到一边的钢管二话不说往他大腿敲去。

“啊!”赵询捂住大腿，疼得全身颤抖。

沈一欧充耳不闻，弯腰捡起还在吐烟的烟蒂，擦在墙上熄灭了火，又收进手心了：“先走了，你们慢慢玩儿。”

他说着慢条斯理地走出了巷子，里面闹出来的尖叫和骨骼与金属相撞的声音他都像是听不到一样冷漠。

“你怎么在这儿？”沈一欧被巷子口的边崎之吓了一跳。

“看小欧哥哥打架。”边崎之耸耸肩：“好可惜没看到。”

“我早就改邪归正了好吧。”沈一欧笑笑，跟着他走了。

边崎之问道：“你以前拿那玩意儿打过人啊？”

“刚刚那个是空心的，我们以前打人用实心的。”沈一欧说道。

“那你……疼吗？”边崎之小声问。

沈一欧面色冷漠，恍恍惚惚地想起了小时候被打的感觉，骨骼错位，血液撕裂的感觉。其实都快忘了，当时多疼也记不起来了，现在被问起，却觉得当时好像真的很疼，还很委屈。

他忍去纷扰情绪，笑着打趣：“我疼什么？我打人，又不是被打。”

“明明就疼。”边崎之小声嘟囔。

“你不是也挺混的吗？”沈一欧跳开话题：“没这样打过？”

边崎之说了起来：“其实也没这么混，我在那边都是跟人关系不错，一堆一堆的，根本没人敢惹我，真枪实弹的还真没干过，就看别人打过几场。”

“那你不行啊。”沈一欧笑说。

“操。”边崎之笑于无奈。

“你，几岁开始抽烟的？”沈一欧问道。

边崎之想了想：“初二好像是。”

“早点戒了吧。”沈一欧说：“小心肺癌。”

边崎之往他身上甩了一掌：“咒谁呢，还有抽烟抽到一百多岁的。”

“那我祝你抽到一百多岁。”沈一欧笑笑。

“一起呗。”边崎之看向他：“咱俩一起抽到一百多岁，好不好？”

沈一欧侧头看过去，边崎之眼睛很亮，直勾勾望着自己。

“不好。”沈一欧说：“你抽到一百自己死吧，我要抽到两百岁。”

“两百岁都老妖怪了，还不如跟我一起抽到……”边崎之说着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不说话了？”沈一欧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一个小孩儿跪在地上洗碗，边洗边哭，旁边站着的男人应该是她父亲，他拿着棍子往她身上抽。

“那个……是什么意思啊？”边崎之声音很低，满目惊恐。

沈一欧一愣，突然间全身僵硬，他似乎看到了小时候的姐姐，太像了，像到他都以为那就是他的公主。

他喘息明显不稳，大步走过去，一把揪起男人的衣领，不发一言，直勾勾把拳头挥在他脸上。

边崎之双眼一瞪，连忙跑过去。

男人也有了怒色，捂着右脸瞪向他：“你干嘛？!”

小孩儿在一边呜呜哭咽。

边崎之站到了沈一欧旁边，却没有伸手去拦。

沈一欧双手扯着他的衣领，历声大吼：“你为什么打她!为什么!”

男人被他吼得脑袋嗡嗡作响，挥手扯开揪着自己的沈一欧。

沈一欧并不罢休，走上前去将他抡在墙上，扯着他问的还是那句话：“你为什么要打她？!”

边崎之总觉得这样的沈一欧有点不一样，他眼睛里漫上红血丝，脸上挂不住任何表情，看起来分外吓人。

可边崎之却觉得他有点难过。

“你为什么啊？!”沈一欧揪着他头发把他脑袋往墙上撞。

小时候的自己太小了，连父亲的一条腿都抱不住，只会不停地哭，像条断腿的狗，现在想起来也觉得那时的自己太特么无能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姐姐被打。

可是凭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打她。

几乎失去理智的瞬间他把面前这个男人当作了那个死在监狱的父亲，他死死摁着他：“你凭什么打她？!她哪点没做好？!她已经洗碗了，她也做好饭了!她连小提琴都没再碰过了？!你为什么还是打她？!你就不能放过她吗？”

墙上的男人被他打得头昏脑胀。

“阿攸。”边崎之抓住他的手。

沈一欧猛地一顿，神色淡了下去，眼底的红也尽数收住，他缓缓松开了男人。

边崎之扯过他搂进怀里。

沈一欧出奇地没有挣扎。

那男人见他松动，抬手就要挥过去，边崎之抬脚把他踹出几米远，瞪着眼吼向他：“滚!”

男人摊在地上起不来了。

“好了阿攸。”边崎之拍拍他的背：“没事了没事了，不会打她了。”

沈一欧闭眼缓了会儿，突然好想就这样，就这样抱着他哭一会儿。

好久没有想哭的冲动了。

他终于缓过头，却也没用多久，挣开了边崎之，低声说了句：“回去吧。”

“好。”边崎之并不放心地看着他：“回去。”

边崎之突然很想问问他，口中那个“她”是谁，也还想再抱抱他，他觉得沈一欧的委屈没有散尽，他想再哄他一会儿。

但却连说什么都不知道了。

只是有点心疼。

“我没事。”沈一欧突然笑着对自己说：“刚刚有一点点的失态，但是应该不影响我的帅气。”

“不影响。”边崎之附和着他的笑。

他突然觉得，沈一欧这个人太装了。

明明不想笑还要笑，明明很难过还不让哄，明明就是个小孩儿还装大人。

但他找不到理由去揭穿他，甚至想配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