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长 第114章 婚礼

手机在床上响铃约莫二十来秒，边崎之这才放了笔去接电话。

“干嘛？”他极是不耐烦。

电话中边煜乔说道：“没事儿，就问一下我儿媳妇儿最近怎么样？”

“你儿媳妇儿最近过得可好了。”边崎之说：“还有什么事吗？”

“可好？”边煜乔想了想：“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边崎之皱起眉。

“萧禹州要结婚了。”边煜乔只这样说。

“那很好啊，恭喜他呗。”边崎之倒觉得他这样说更奇怪，因为边煜乔做企业的，圈子大是肯定的，这儿那儿的关系都得维系，平时什么大活动，结婚庆生，祝寿庆宴都得参加，但他从来也不会带上边崎之，小一点的时候喊过边崎之两回，但他去后既不会喝酒又不能抽烟，相当于凑了个数，后来就再也没跟着去过了。

现在的萧禹州结婚和他也是八竿子打不着。

“你不知道他和谁结？”边煜乔说。

边崎之有些紧张，又想起前些日子沈一欧忐忑地来问自己的话：“谁？”

“小欧的姐姐。”边煜乔说。

边崎之第一时间的征楞的，那种突如其来的心绪简直无法言表，他不知道自己是该用怎样一种姿态去看这事儿。

总之太突然了。

那是沈一欧如今唯一的亲人，除了她沈一欧没别的人了，他们一起生活了这么久，一趟婚礼他就和沈曼妤完完全全分开了。

怎么会这么突然。

沈曼妤似乎也快达而立了，但他这会儿始终是觉得这事儿太快了。

好歹等沈一欧高考过后啊。

他突然想起来那些天沈一欧的不对劲，他一定是知道了吧。

“什么时候？”边崎之问：“婚礼什么时候？”

“这个月五号。”边煜乔问：“你赏脸去吗？”

“屁的赏脸。”边崎之心里头终究也不好受，他说：“我跪着去都行。”

边煜乔哼了一声，只道：“你比我更清楚小欧的家里情况，当时让他姐姐来我公司上班，他姐姐拒绝了，说是不想走后门，看样子也是个有骨气的，这个有骨气的女生可是人家唯一一个亲人了，你这些日子多少给人家点安慰。”

“用你说。”边崎之说完挂了电话。

他仰头靠在床头，慢慢想着。

无论自己跟沈一欧多亲，对他多细心，总归是不一样的，不一样，沈曼妤对他来说完全不是亲人可以定义的，他早就有感觉，沈一欧把沈曼妤当作了自己的信念，别人的坏话不管怎样毒辣他都无动于衷，随口带了一句沈曼妤的坏话他却能弃了所有原则，小时候从泥泞里爬起来，踩在别人肩膀上挺起胸膛，又从昏暗的小世界里逃出来，做一个不规矩却认认真真的学生。

一直以来，支撑他的，都是沈曼妤。

他冲撞规矩，浴火重生，只望成为沈曼妤的肩膀。

如今他的信念也有了好的归宿，当初心心念念的愿望也先一步实现了，所以他迷茫了。

虽然他什么都不说，但外人都清清楚楚地感觉得到。

沈一欧这个人啊。

边崎之觉得有些怅惘。

他终究也没去跟沈一欧说些什么，连自己知道这件事也没提一下。

无论大家多么抗拒这个婚礼，定然也是逃不过的。

五号——

沈一欧请了两天假，只跟边崎之说自己有事，边崎之在他走后也请了假。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北京，以前小时候也跟人逃课来这里潇洒过，那时候只觉得这里太好了，将来一定要和姐姐来这里定居。

现在再来，都是参加姐姐的婚礼了。

萧禹州派了人去接他，沈一欧没顺他的道，跟那司机打过招呼后自己坐车去的。

开到半路他觉得自己有些晕车，叫司机把车停在路旁，他下车蹲在小道上点了一根烟。

弥漫的雾气遮去不少亮堂，他突然觉得有些迷茫。

“小朋友。”司机也走了下来，坐在他一旁，问他要了跟烟咬在嘴里，点烟的时候含糊问道：“你这样子像是失恋。”

“失什么恋？”沈一欧道：“我和我对象幸福着呢。”

“那又是什么事？”司机吐了口烟：“你总该是有些不开心的。”

沈一欧夹烟那只手抹了把脸：“不开心？小孩子本来就烦恼多，多正常。”

司机笑起来：“你这孩子倒有意思。”

“走吧。”沈一欧踩灭烟，将烟蒂收在手心。

“我这刚点上。”司机说道。

“我在车里等你。”沈一欧关上车门。

他摸出手机看了会儿。

司机抽好烟也将熄灭的烟蒂收在手心上车来。

车开到一个五星酒店楼下停住。

沈一欧从车内下来，站在酒店大门口看了会儿。

大概是这楼层太高了，他一时看得眼花，竟也有些望不及的意思。

心里头也钻出一股子失落来。

他搓了搓脸走进酒店去。

萧禹州大概跟人打过招呼的，酒店的人一见他，也匆忙来欢迎。

沈一欧跟人笑着对过，有些受不了这热情的招待，快速进了电梯。

五楼。

这里装饰得富饶鎏金，几盏闪光灯对刺，沈一欧虚着眼有些不舒服，走着坐着的几乎都是些老总高管什么的，个个穿得华丽端庄，沈一欧倒是与他们格格不入，套着一件合时宜的卫衣，连服务员的模样都胜不过。

化妆间里沈曼妤乖着地坐在镶有古色花边的镜子面前，纯白色婚纱铺了一地。

“他来了吗？”沈曼妤不再乖稚，亮着双眸站起身来，说罢就提起裙子跑出门去。

“沈小姐——”造型师喊了一声，也没见喊住。

沈曼妤几乎不顾形象地跑了两步。

在里房间不远的走廊停住脚，望着身前的男孩。

“姐姐。”沈一欧看着他。

沈曼妤本就是个标致的美人胚子，这样一捯饬，确实很像沈一欧一口一个的公主。

唇上落了几抹红，眼尾扫了一片淡粉色，墨色青丝直落腰间，雪色纱裙堆叠着从肩膀一直铺到地上，暴在外边儿的肌肤嫩白透亮，苗条的身形裹着新婚的隆重。

沈一欧看得出神。

“好看吗小欧？”沈曼妤问他。

“好看。”沈一欧刮了一痕笑：“沈公主最好看。”

沈曼妤低声笑了笑。

“沈小姐！”造型师追出来：“妆还没化完的！”

“好！”沈曼妤转头回了她一句。

沈一欧迎上前去，弯腰捡起她的裙摆，抓在手心说：“走吧公主。”

沈曼妤一时有些眼酸，微仰脑袋才忍去眼泪。

沈一欧牵着她裙子进了化妆间。

几个伴娘你推我我推你的，眼神不住往沈一欧身上撇，笑着谈论些什么。

沈一欧靠在沈曼妤身后的墙上，只腰以下投在镜子中，他没那么多话，静静看着沈曼妤。

也足够说句看一眼少一眼了，公主是要嫁进别家的公主了。

那几个伴娘凑过来问了他的感情状况，说白了就是搭讪。

沈一欧不大有心情跟人笑话，也不想伤人颜面，笑着说了句：“我对象很喜欢我。”

那几位伴娘才失望地坐回去整理妆饰。

沈曼妤笑着跟沈一欧打趣：“小欧，你这样出门在外老被搭讪，小之不会吊着一口气吗？”

“他心胸宽广，我洁身自好。”沈一欧笑说：“况且他也老招人。”

妆快成时，化妆间被敲了几下。

沈一欧动了动身去开门。

门口站着的是西装革履、头型端庄的萧禹州。

“阿攸？”萧禹州冲他一笑。

沈一欧倒是没给他甩脸，回了一个不咸不淡的笑。

又侧身给他让路。

“小曼妤。”萧禹州走过去，站在他身后，弯腰去看她脸。

“你怎么来了？”沈曼妤满目惊喜。

“我那边弄好了就过来了，想看看你。”萧禹州抚着他的肩膀。

沈一欧很乐意看沈曼妤漂漂亮亮的样子，但对萧禹州对他的小情话一点兴趣也没有，这会儿看着他倒是有些不舒服。

“我出去……上个厕所。”沈一欧说着开门走了。

沈曼妤看了过去。

“我也去上厕所。”萧禹州说。

沈曼妤无奈一笑：“想去找他就直接点吧，不要起冲突。”

“好。”萧禹州偏头在她脸颊亲了一口。

……

沈一欧在厕所门边抽烟，低着脑袋，脸上没什么表情。

“阿攸？”萧禹州走过去。

沈一欧看了他一眼，旋即收回，也并不应他。

“还抽烟呢。”萧禹州靠过去：“小孩子要少抽点。”

沈一欧淡声说：“跟你没关系。”

“怎么就跟我没关系了？今天过了我也就是你姐夫了。”萧禹州说。

大概是“姐夫”那个字眼刺激到了沈一欧，他突然闪起眼看向他。

神色很没礼貌。

萧禹州却也不生气，只说：“我想问问你，以后要不要打算来北京工作，我虽然算不上有本事，但能给你一些帮助。”

“不用。”沈一欧说着收回目光。

“小欧。”萧禹州低下声音去：“我很喜欢你姐姐，我单身有三十年了，她是我的初恋，也是我唯一一个动了结婚念头并且想要照顾一生的女孩。”

沈一欧捏着的手指松开一点。

“不用担心曼妤嫁到我们家后会受苦。”萧禹州说：“我跟你保证，我萧禹州这辈子就算是自己受苦，也不会让她受苦。”

他说这话时双眸坚毅。

“跟我保证干嘛。”沈一欧别扭地说：“犯不着。”

“你是她唯一的亲人，我也从她那里知道你待他有多好，她没有父母，这么多年若不是你，也许她不会拥有这么隆重的慰藉。”萧禹州说：“你虽然小，但是我特看得起你，我早没把你当小孩儿了，你挺酷的，然后就是，谢谢你，这些年，谢谢你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

沈一欧把脸撇向一边，低头抿了口烟，心里拧着的劲总算解开，他叹了口气，说道：“她吃不惯太辣，闻不惯烟味，你抽烟的时候避着她，她偶尔会和朋友出去喝酒，不要拦她，去接她回家，她怕黑，晚上睡觉，给她留一点光，她面上坚强，内里脆弱，你多哄哄她。”

萧禹州突然发愣。

沈一欧烦躁地搓了把脸，踩灭了烟，转身对他说：“我沈一欧不怕人，你要是对她有一丁点不好，我都不会放过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