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珠奇缘 第3章 珠影双生

冰冷的刀锋映着杀手毫无温度的眼神，已然逼近面门。

黎剑甚至能感受到那锐利的劲风刮过皮肤。

体内，第二次梦境带来的磅礴功力已如退潮般散尽，只留下经脉断裂的剧痛和更甚从前的空虚。

死局已定。

就在这意识都几乎凝固的刹那——

异变陡生！

一股熟悉的、精纯浩瀚的内力，毫无征兆地自他丹田深处重新涌出！

不，不是涌出，更像是……回流！

仿佛之前被强行抽走的力量，此刻又沿着某种玄妙的通道，倒灌而回！

但这股力量回归的瞬间，黎剑并未感到丝毫舒适，反而觉得周身经脉如同被粗糙的砂石再次碾过，剧痛让他眼前发黑。

与此同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身旁原本空无一物的地面，空气如同水波般一阵扭曲，下一刻，那老者的身影竟由虚化实，凭空出现！

老者依旧保持着盘膝而坐的姿势，面色不再是梦境中那般灰败枯槁，反而带着一种消耗过大后的疲惫，但气息尚存。

他出现的瞬间，那回流涌入黎剑体内的磅礴功力仿佛找到了源头与归宿，传输骤然加剧！

“呃！”黎剑闷哼一声，只觉得身体像一个即将被撑破的皮囊，比梦境中更强烈的膨胀感袭来，皮肤表面甚至渗出了细密的血珠。

这力量太过狂暴，完全不受控制。

而对面，那持刀劈下的杀手，以及他身后正要一拥而上的同伴，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惊骇。

他们看到了什么？

那个他们追杀的目标小子，身上突然爆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气息波动，而他身边，竟凭空多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老者！

更让他们魂飞魄散的是，那小子双眼赤红，仿佛失去了理智，随着功力的不受控制的奔涌，他下意识地、胡乱地朝着前方猛地一挥手！

没有章法，没有招式。

只是纯粹力量的倾泻！

“轰——！！！”

一股无形却沛莫能御的巨力，如同狂暴的山洪，以黎剑为中心，向四周奔涌扩散！

首当其冲的几名杀手，连惨叫都没能发出一声，身体便如同被重锤砸中的瓷器般，瞬间爆裂开来，化作漫天血雾！

稍远一些的，也被这股巨力狠狠掀飞，撞在远处的树干、岩石上，筋断骨折，眼看是不活了。

仅仅一击，抹去所有追兵。

崖壁前，瞬间陷入死寂，只剩下风雨声，以及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气。

力量宣泄而出，黎剑体内那不受控制的膨胀感迅速消退，但经脉的创伤却更加严重，他踉跄一步，哇地喷出一口鲜血，单膝跪倒在地，剧烈地喘息着。

“小友！”老者急忙上前，扶住他。

此刻，老者脸上的疲惫之色更重，但眼神却清明了许多。

他迅速探手按在黎剑背心，一股远比之前温和、醇厚，却又带着某种奇异生机的内力缓缓渡入，帮助黎剑梳理紊乱的气息，抚慰受损的经脉。

这一次的传输，力度恰到好处，大约正是黎剑自身巅峰状态三倍左右的功力，既让黎剑感受到了力量的充盈，又未曾超出他经脉（尽管已受损）所能承受的极限。

而老者自身，在输出这些功力后，气息虽然又衰弱了一分，但并未像梦中那样几近枯竭，反而似乎因为某种平衡的达成，脸色还略微好转了一丝。

风雨依旧，但杀机已散。

黎剑在老者帮助下，勉强稳住伤势，感受着体内那股稳定而强大的力量——这一次，它没有再流失。

他抬起头，看向老者，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后怕：“老丈……这……刚才……”

老者摆了摆手，示意他先调息。

两人就在这尸横遍野的崖壁下，寻了处稍微干净避雨的地方，各自运功。

约莫半个时辰后，黎剑感觉伤势被暂时压制，新得的力量也初步稳固。

他睁开眼，看向对面也已调息完毕的老者，心中的疑问已堆积如山。

老者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目光落在他依旧紧握的蜃珠上，幽幽一叹：“小友，你已亲身经历两次，当知这蜃珠之力，诡谲莫测，福祸相依。”

黎剑重重点头，心有余悸。

“此珠，名曰‘蜃’，乃我‘戒灵门’世代守护的镇门之宝。”老者缓缓道来，声音带着一种古老的沧桑。

“戒灵门？”黎剑从未听过这个门派。

“一个隐世小派，名声不显，只为避祸。”老者解释道，“正因此珠能力逆天，门规严禁滥用。非灭门之灾、天地倾覆之危，绝不可轻动。师门老祖常告诫，‘怀璧其罪’，若让外人得知此珠存在，必招致无穷祸患。”

他看向黎剑，眼神深邃：“而更深层的原因在于，此珠能轻易实现愿望，若门人皆知门中有此捷径，谁还愿脚踏实地，刻苦修行？久而久之，惰性滋生，贪念横行，门派根基必然腐朽崩塌。于个人而言，过度依赖梦境之力，忽视自身锤炼，道基便如沙上筑塔，终将坍塌。故而，即便在门内，知晓蜃珠存在者，亦寥寥无几。”

黎剑默然，回想起自己两次使用蜃珠的经历，第一次换来恐怖反噬，第二次虽得力量却险死还生，根基确实受损。

这捷径，代价高昂。

“贵门可谓是极其谨慎了，既然如此隐秘……那江湖上怎么……老丈您又是什么身份，怎么称呼？”黎剑想到老者被追杀，忍不住问道。

老者面色凝重起来：“老朽孤独律，是戒灵门的首席护法。原本，此珠之秘，天下无人知晓。直到……约莫十年前，江湖上悄然出现了另一颗宝珠。”

“另一颗？”黎剑一惊。

“不错。”孤独律沉声道，“外形与蜃珠极为相似，但气息略有不同，江湖称之为‘蚌珠’。据门中秘典零星记载及近年探查，此蚌珠竟也拥有类似‘化梦为真’的诡奇能力！”

黎剑倒吸一口凉气，一颗蜃珠已如此可怕，竟还有第二颗？

“更奇异的是，”老者继续道，语气带着一丝不可思议，“根据古籍暗示与我门中前辈偶然发现，当蜃珠与蚌珠，在一定范围内，同时被引动入梦时……两珠之间会产生一种玄妙的感应。古籍有云：‘双珠同梦，夜引朝斥’。即在夜间，两珠会相互吸引而增强；而到了白日，则又会相互排斥而抵消。”

风雨渐歇，崖壁下的血腥气却被湿冷的空气锁住，久久不散。

黎剑听着戒灵门的讲述，只觉得一个远比江湖仇杀更宏大、更诡谲的画卷在眼前展开。

“原来如此……双珠同梦，夜引朝斥……”黎剑喃喃道。

孤独律颔首，神色复杂：“所谓‘相引’，并非指万有引力，而是指两场梦境意图的合作与共鸣。单一蜃珠，依持有者修为，其影响力可覆盖十里至百里，调集梦境资源亦有限度。但当蜃珠与蚌珠同时入梦时，即使相隔万里之遥，只要梦境意图相合，其效力便能相互加持，产生一加一远大于二之奇效，甚至能突破单珠的诸多限制，其能调动的资源也大大增加。”

他话锋一转，语气凝重：“反之，‘相斥’则更为凶险。若两珠入梦时，梦境场景或意图有所关联甚至冲突，便会互相抑制，轻则梦境效力大减，重则如同逆水行舟，稍有不慎便遭反噬，梦境崩塌，伤及心神。”

为了让他理解，孤独律说起了不久前的旧事：“约莫一月前，我‘戒灵门’与那‘新崛派’，皆因一桩惊天骗局损失惨重。本门情急之下，于白日动用蜃珠，欲挽回损失。岂料，‘新崛派’不知以何代价，从‘卓运系’租借了蚌珠，竟也在同时入梦，意图相同。结果白日相斥之力爆发，两股梦境之力相互冲撞干扰，险些将双方投入的‘本金’也一并湮灭于梦境。幸得本门师尊经验老到，当机立断，强行退出梦境，才避免了更大的灾难。”

黎剑听得心惊肉跳，梦境之中的凶险，竟也能牵动现实如此巨额的财富。

“后来呢？”

“后来？”孤独律脸上露出一丝讽刺，“吃一堑长一智。双方约定，于夜间再次同时启梦。这一次，双珠共鸣，效力倍增。非但那诈骗机构在梦境与现实的双重压力下全额退还了款项，还额外赔付了诈骗总额的30%作为资金占用费用。这便是双珠加持，化不可能为可能之力。”

他叹了口气：“经此一役，蚌珠之能及‘卓运系’的租借策略，也渐渐在高层小范围内流传开来。‘卓运系’背景深厚，实力强悍，他们开放蚌珠租用，反倒成了一种绝佳的保护。毕竟，各派若有难处，可通过租借解决，谁若起了贪心去偷去抢，因为偷盗者要掩盖偷盗事实，必不敢公开租借，那便是断了所有人的路，势必成为江湖公敌。这比任何守卫都有效。”

黎剑了然，这是阳谋，让人即便垂涎，也不敢轻易动手。

“那……蜃珠……”黎剑看向手中的珠子，已然明白戒灵门为何遭此大难。

孤独律笑容苦涩：“我戒灵门，小门小派，却怀揣如此重宝。一月前白日使用蜃珠，虽最终成功，但动静太大，终究是泄露了秘密。‘怀璧其罪’……随之而来的，便是各方势力的觊觎与逼迫。‘诛神帮’那群豺狼，攻势最猛，门中弟子……已死伤枕藉。”

他的声音带着沉痛与恨意：“门主万般无奈，最初本欲将蜃珠售予‘卓运系’，换取门派安宁与‘卓运系’的庇护。奈何‘诛神帮’强力阻挠，甚至派高手强抢！他们不愿见‘卓运系’同时掌控双珠，更想将蜃珠据为己有。门主见事不可为，知我功盖同辈且擅隐匿，便令我携带蜃珠，远遁避祸，以期保留宗门一线希望。”

老人看着黎剑，眼神复杂至极：“却不料，‘诛神帮’追踪之术如此厉害，我一路遁逃，几次借助蜃珠梦境才逃过先前之劫，但终因小门小派可资利用的资源和见识有限，蜃珠梦境效用受限，故被围困于那破庙之中，身受重伤……直至遇见小友你。当时情势危急，我将蜃珠交予你，一是感你救命之恩，不忍宝珠落入恶徒之手；二来……也确实存了借此引开追兵，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的心思。此事，是老夫对不住你。”

孤独律坦然说出了最初的算计，反而让黎剑心中的些许芥蒂消散了。

在那等绝境下，谁又能毫无私心？更何况，孤独律之后数次相助，甚至险些在梦境中为他耗尽功力。

真相大白。

手中的蜃珠，不再是简单的奇遇馈赠，而是烫手的山芋，是足以掀起江湖腥风血雨的关键，也承载着一个濒临灭绝的门派的最后希望。

黎剑握紧了蜃珠，感受着其中蕴藏的无穷可能与无尽风险。

他看向远方，雨后的山峦青翠欲滴，但他知道，脚下的路，已然通向一个更加波谲云诡的未来。

诛神帮不会善罢甘休，卓运系、新崛派、以及其他可能知晓蜃珠秘密的势力，恐怕都会陆续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