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珠奇缘 第13章 千年镜狱

镜城的迷雾尚未完全散尽，黎剑与孤独律站立在崩塌的节点核心旁，还未来得及喘息，腰间的蜃珠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

那热量并非真实的温度，而是源自灵魂层面的灼烧感，珠体内的幽蓝光华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流转，竟在珠体表面凝结出一层薄薄的冰霜。

“怎么回事？”孤独律脸色骤变。

黎剑闷哼一声，只觉得自己的意识被一股蛮横的力量强行拉扯。

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旋转，破碎的镜城、稀薄的雾气、孤独律焦急的面容，一切都如同被打碎的琉璃般四散飞溅。

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以及黑暗中无数面悬浮的、倒映着扭曲光影的冰镜。

“不好！是镜君的反扑！他直接以蜃珠为桥梁，将你的意识拖入了他的本源领域——千年镜狱！”孤独律的声音仿佛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带着惊怒。

黎剑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虚无之中，上下左右皆是黑暗，唯有无数面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冰镜悬浮四周。

每一面镜子中，都映照出不同的景象——有的是他童年练剑的片段，有的是家族覆灭时的惨状，有的是与青梅竹马阿沅的诀别，更有无数他从未见过、却感觉异常熟悉的破碎记忆与扭曲幻象。

“欢迎来到我的国度，窃珠者。”

一个冰冷、空洞，仿佛由无数回音叠加而成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

黎剑面前最大的一面冰镜中，缓缓浮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它没有固定的面貌，身形在不断变幻，时而如同垂暮老者，时而如同狰狞恶鬼，唯一不变的，是那双深邃如同万载寒渊、倒映着所有镜中景象的眼睛。

镜君！

“看到了吗？”镜君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它抬手，指向一面映照着黎剑与阿沅儿时溪边玩耍景象的冰镜，“这才是真实的你。脆弱，无能，连最珍视的人都无法守护。所谓的黎明宫大弟子，三大金刚之首，不过是你用来掩盖内心虚弱的可笑伪装。”

那面冰镜中的景象骤然扭曲，温暖的溪流变成血河，飞舞的萤火虫化作怨灵，阿沅纯真的笑脸变得七窍流血，伸出冰冷的手抓向镜外的黎剑！

黎剑心神剧震，那晚初次使用蜃珠遭遇反噬的恐怖记忆再次涌上心头。

腰间（意识体中依然存在感应）的蜃珠幽光大盛，一股暴戾的毁灭冲动冲击着他的理智。

“坚守本心！黎兄弟，那是镜影幻象！”孤独律的声音如同丝线般穿透层层空间，微弱却坚定地传来。同时，黎剑眉心的澄心本源再次散发清凉意，帮助他抵御那无孔不入的精神侵蚀。

黎剑猛地咬破舌尖，剧痛让他瞬间清醒。他眼中厉色一闪，《破晓诀》心法自行运转，煌煌真气驱散心头阴霾。

“镜君，收起你这套把戏！”黎剑朗声道，声音在无尽的镜域中回荡，“你以为，凭借这些破碎的恐惧与遗憾，就能动摇我的剑心吗？”

镜君那变幻不定的面孔上，似乎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化为更加深沉的冰冷：“有意思。看来澄心珠的确给了你几分底气。但，你又能坚持多久呢？”

它抬手一挥，周围无数的冰镜骤然亮起！

每一面镜子中，都浮现出不同的人影——有被索罗门残害的岛民，有在镜城中失去神智的居民，有在之前战斗中死去的黎明宫弟子……他们面容扭曲，眼神空洞，齐齐伸出手，指向黎剑，发出无声的控诉。

“看看他们！看看这些因你而受苦、而死去的蝼蚁！”镜君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怨毒与嘲弄，“若不是你持有蜃珠，索罗门不会大举进犯！若不是你来到镜城，这些居民不会加速沦为养料！黎剑，你才是带来灾祸的源头！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罪孽！”

沉重的负罪感如同山岳般压向黎剑，伴随着镜君话语中蕴含的诡异精神力量，试图彻底摧毁他的意志。

蜃珠内的怨念也趁机兴风作浪，幽蓝光芒几乎要将黎剑的意识体彻底染色。

“不……不是这样……”黎剑的意识开始模糊，那些无声的控诉如同魔音贯耳，让他心神摇曳。

就在这危急关头，他左手无名指上，一枚毫不起眼的、刻着细微黎明天空纹路的指环，突然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的温暖波动。

那是他师尊黎南牧在他正式成为大弟子时，亲手为他戴上的“破晓之证”，蕴含着黎明宫历代宫主的一丝守护意念与破晓精神。

与此同时，他脑海中响起了孤独律在海底说过的话：“……三珠本为一体……万载之前，天地间有三颗秉承梦境法则而生的源珠……”

三珠本为一体！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黎剑几乎被黑暗吞噬的识海！

他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惊人的神采，直视那最大的冰镜中的镜君，声音斩钉截铁，带着洞穿虚妄的明悟：

“镜君！你口口声声说拥抱真实，但你本身，才是最大的虚妄！”

镜君变幻的身影微微一滞。

黎剑继续喝道，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响彻镜域：“你说我带来灾祸？真是天大的笑话！索罗门觊觎蜃珠，为祸四方，是其本性贪婪！镜城居民迷失自我，是你以力蛊惑！你将一切罪责归咎于我，归咎于蜃珠，不过是为了掩盖你自身的恐惧与虚弱！”

他抬起手，并非握向腰间的剑，而是虚按在悬浮于意识体前的蜃珠之上，全力催动《破晓诀》与澄心本源之力，同时，引动了破晓之证中那丝微弱的守护意念！

“你说你看透了真实？不！你只是被困在自己编织的绝望牢笼里，万载不得解脱！你憎恶梦境，是因为你无法承受梦境中蕴含的美好与希望！你渴望吞噬一切，是因为你内心充满了对寂灭的恐惧！”

“你这所谓的千年镜狱，不过是……一个可怜虫的可悲幻想！”

“今日，我便以幻梦之源，净梦之力，破晓之志——破了你这场做了万年的噩梦！”

轰——！

黎剑的意识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银白色的蜃珠本源、蔚蓝色的澄心本源、金红色的破晓真气，三色光华交织融合，化作一道纯净、温暖、蕴含着无限生机与守护意志的光柱，以他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去！

光柱所过之处，那些倒映着恐惧、遗憾、罪责的冰镜，如同阳光下的冰雪，纷纷消融、崩解！

镜中那些扭曲的影像发出不甘的尖啸，却无法阻挡这融合了三珠本质与人类信念的光芒！

“不——！这不可能！”镜君发出凄厉的咆哮，它那变幻不定的身影在光柱的冲击下开始扭曲、模糊，如同暴露在烈阳下的阴影，“我是永恒的镜君！我掌控虚实……我……”

它的声音被光芒淹没。

最大的那面冰镜轰然破碎！镜君的残存意识发出一声充满无尽怨恨与不甘的哀鸣，最终彻底消散于纯净的光海之中。

咔嚓、咔嚓……

整个千年镜狱，开始崩塌。

无数的冰镜碎裂成最细微的光点，如同逆流的星辰，汇入黎剑意识体散发出的光柱之中。

现实世界，镜城中心。

孤独律正焦急地试图以自身神魂力量接引黎剑回归，却见黎剑身体猛地一震，双眼睁开，眸中竟有银、蓝、金三色光华一闪而逝。

而他腰间的蜃珠，表面的幽蓝怨气如同被净化般彻底消失，珠体变得前所未有的晶莹剔透，内部流转着纯净而柔和的银白光华，仿佛洗尽了所有铅华，回归本源。

笼罩镜城的最后一丝阴寒气息，也随风而散。

天空，放晴了。

黎剑看着手中焕然一新的蜃珠，感受着其中再无丝毫杂质的纯净梦境之力，长长地、彻底地舒了一口气。

千年恩怨，镜君之劫，至此，方算真正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