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灶 第4章 无常钟响（三）

“姐姐......你醒了吗？”

柳江意是被卿颜和知意叫醒的，她短暂的睡眠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现今已是辰时。

柳江意猛地坐起来，她看去，只见地窖里依旧黑黢黢的，卿颜和知意围在旁边。

两个小家伙看着她，柳知意迫不及待的问道：“妈妈呢？妈妈呢？”他眼睛睁的大大的，双手此刻紧紧抓住了柳江意的胳膊。

柳江意眼前有些昏花，不知是不是看错，柳知意的眼里蒙上了一层水雾。柳卿颜呢？只是跪在被褥上，怔怔的看着柳江意，愣是一句话也没说。

柳江意边用力拍了拍头，让自己保持清醒，边从被窝里爬起来。虽然地窖冷的让人发僵，柳江意却觉得浑身发热。

“我......我先出去看看。”

知意立马接道：“我也去！”

“不行！”柳江意几乎是用尽力气吼了出来，一阵心慌。她顿了顿，没有理会愣在原地的柳知意，她看向了柳卿颜。后者依旧愣愣的跪坐在被褥上，望着她。

柳江意抿唇，一步一步的挪向地窖口，看那地上时，只见厨房里遍地狼藉，陶器碗筷撒了一地，果蔬残叶遍地都是，已经被踩烂。她定在原地，片刻，向客厅跑过去，腿却踉跄一下，她几乎是爬着跑了过去。

客厅沙发旁的木柜上，那瓶药膏掉在地上，滑湿的白色药膏蹭在地上，已经变成了令人作呕的灰黑色。那地上滴溅着一道道抛甩状的椭圆形血迹，血迹呈现褐色，一路伴随着滴溅状血迹延伸至了里屋的卧室。

柳江意怔住了，涩裂的嘴唇张张合合，一声也发不出，只是一步步向里屋走去。她的脚越过了地上的一只手。

江筱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周围的地上几乎没什么血迹，她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像是睡着了。柳江意扑了过去，紧紧抱住了这具只剩下一半的身体，破旧的麻衣粗线蹭着她的脸，暖暖的。

柳卿颜和柳知意早已偷偷跟了出来，两个小家伙看着跪在地上的姐姐，和躺在地上的妈妈，柳卿颜的怀里，抱着妈妈的左手。柳江意的怀里，抱着妈妈的上半身。

三个人仿佛说好了般，谁都没有说话，谁都没有哭，只是看着。

“妈妈，我饿啦。”

柳卿颜看着，走了过来，跟着柳江意跪下，两只手按在了江筱的右手上，用力摇了摇已经微微僵硬的尸体。

“妈妈，我想吃咖喱......”

下一刻，柳江意突然抱住了柳卿颜：“......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柳卿颜没有说话，仿佛半天才反应过来，她看了看柳江意皱巴巴的脸，伸手轻轻给对方擦了擦眼泪。柳江意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随后手臂的力度收得更紧。

道歉干什么......抱疼我了，算了，就让你抱会吧......

“......对不起，我......”柳江意顿住，喉咙里仿佛塞了块石头，身体也剧烈的发抖，仿佛她才是最需要被安慰的孩子，自责和恐惧涌上，如梦初醒。

“我让你又没有家了。”

卿颜闻罢，整个人呆在那里，再也忍不住，抱着柳江意大声哭号起来。她的手用力抓着柳江意的胳膊，脸埋进了对方的怀里。她在发抖。

没有了。

卿颜是江筱和柳郭成在黎明孤儿院收养的，那时候卿颜四岁。她来到这个家已经两年了。

“哎，我家老郭呀，我就看中这小丫头了！你看你看，和我多像！”

“像个屁。”

“又骂我！我不管，反正我就要。”

柳郭成看着江筱，摇了摇头。

“这些孩子就吃这个？生菜？洗干净了没啊？老郭......”

柳郭成皱了皱眉，叹了口气，道：“经济匮乏，孩子又多，很正常。”

“政府不管管吗？”

“一到换季的时候死的更多，能活就不错了。”

江筱瞪了柳郭成一眼，又拉着他去看柳卿颜。

柳卿颜那时候是没有名字的，孩子们都叫她“哭包”。她正一个人坐在沙坑里，漫无目的地用手抓着沙子。

前夜刚下了雨，沙子是湿的，变成泥巴嵌入了指甲缝里。于是江筱就看到“哭包”被一个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女人揪着耳朵训了一顿。那女孩始终面无表情，面对打骂也毫无反应。

“那小丫头......”江筱被柳郭成陪着去问了院长。

“她爸妈不要她了，就丢来这。”那个四十多岁的女人面色沧桑的坐在木椅上，边整理着浅褐色的树纸页，边叹息道。

江筱突然抬头看了看柳郭成，后者只是叹气，随后不情不愿的签了收养合同。

两人去接卿颜的那天，卿颜只记得，前天晚上，她有了名字，院长还给了她一颗李糖，不过那颗糖果在她口袋里没有动过。

卿颜没有看他们，只是看着沙坑的方向。柳郭成蹲了下来，抬手摸了摸卿颜有些打结的头发，笑了笑，说道：“小丫头，你叫什么？”

“卿颜。”

“那你以后就是我们家的‘三意’喽？”闻言，卿颜歪了歪头。

江筱笑道：“哈哈，老郭的意思是，你是我们家的第三个小孩，你以后就是柳卿颜了，好不好？”

“哎，你别说，还挺好听的.....卿颜。柳卿颜。”江筱后知后觉。

柳郭成调侃道：“比你起的好听。”

“什么话！”江筱瞪了柳郭成一眼，牵起了柳卿颜的手。

江筱就这么抱着卿颜走在路上，一路上絮絮叨叨地不停，卿颜不说话，她就一个人说很久，柳郭成则会无奈地应着她。

柳卿颜，我叫柳卿颜。

为什么江筱的血仅仅过了一晚上就变成了褐色？江筱的尸体被吃掉了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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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无常钟响（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