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对他垂涎欲滴 第4章 幽灵怪谈

奈瑞欧意识清醒的刹那，一阵眩晕欲将他重新卷入沉睡的深渊，剧烈的头痛使他保持清醒。

——发生了什么？我又在哪里？

他睁开眼睛，正好对上奥辛一双蓝色眼瞳。

瞳孔中闪烁着红光，就像是看到了这双蓝色眼睛里深藏的暗火。

看着面前这个面容和善的同学，他心中忽然萌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就像是灵魂深处对眼前这个人产生了生理性的抗拒。

他紧张到极致，不自主地舔了舔自己的后槽牙——他习惯性用来化解紧张焦虑情绪的小动作。

可猛然间，他将舌头伸向那本来应该残缺的牙齿时，却发现它们居然整整齐齐的在原地。

而那颗原本残缺的牙齿，此刻就待在面前的奥辛同学手里。

“我的...”

他声音有些含糊，喉咙里涌上一股血腥味。

“哦，你醒啦？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奈瑞欧同学？”

奥辛眯起双眼，右手撑起脸颊问道，声音稚嫩而天真。

“很不幸我全忘了。但是我猜，肯定发生了什么不太友好的事情，不然你们为什么要把我的手脚都绑起来？再让我想想...”

奈瑞欧目光平移，从奥辛身上移向稍远处随意站立的伊芙。

“我记得，我们参加了满月盛典。应该快要到最终环节了吧？我当时在看烟火。

不知怎么的，我眼瞧着空中的烟火绽放，感到一阵眩晕和恶心。

当时我准备去找伊芙老师看看，拿一点改善头晕的药品...”

他看着伊芙的翠绿色眼睛和温柔和善的表情，脸颊微微一红，扭过头去。

伊芙就在他扭头的瞬间闪身离开。

“后来，发生什么事情，我就不记得了。”

“哦，那就有点麻烦了。

昨天晚上，你化身巨狼袭击了学生，毁坏了舞台，有人因为你受伤，到现在还躺在床上。”

奥辛拉开一旁的帘子。

卢锡安浑身缠满绷带躺在病床上，看上去奄奄一息。

“你是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关于自己曾经变身怪物的这件事儿？

你对自己的身世，真的一无所知？”

奥辛补充道，又迅速把帘子拉上。

“什么...我？我袭击了学生？还让认识了一天的朋友身受重伤？

可是，这真的是我做的吗？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还有我的身世，你真的想知道？”

奈瑞欧情绪低沉，金色眸子黯淡无光。

他不愿意回忆那些茫然又痛苦的过去，他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开启新的人生。

“如果你还当我和卢锡安是你的朋友的话，请告诉我实情。”

奥辛眼神认真地说道。

“那，好吧，但是，请你们保密。不要告诉别人这些事情。”

奈瑞欧长叹一口气。

“我是被收养的。蓝氏家族的一个远亲收养了我。

五年前的一场事故夺走了我的记忆，我失去了一切，不记得所有相关的事情，也不记得我的亲生父母...

醒来时，我就在蓝家了。他们说我原本的家族遭遇了不幸，而我是仅存的孩子。”

“失忆？”

——又是失忆。他说的是真是假？

奥辛睁大双眼，这和他的某种猜想正好吻合。

一个失去记忆的狼人，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也不记得变身后的记忆，那之前发生的事情就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了。

“就是说，你对你的过去，你的身世，为什么会变成巨狼，一无所知？”

蓝家，姓“蓝”，不会是那个被传作恶魔的蓝家吧？奥辛暗下猜测。

“千真万确。我拿我一个月的午饭发誓！”

奈瑞欧急切地说道，他并不是喜欢隐瞒的人。

他刚说完，一阵咕咕作响的胃蠕动声传来。

看来，他说的是真的。

“好吧，姑且先相信你。听上去你饿了，现在，应该是午饭时间了。”

奥辛盯着墙上的挂钟，时针即将指向12点。

“谢谢...”

奈瑞欧心里松出一口气。

“额，你可以解开我吗？我发誓绝对不会伤害你的！”

他的手脚麻木冰冷，几乎失去了知觉。

“可以。”

奥辛拿起桌子上摆放已久的银质餐刀，向奈瑞欧走去。

“现在你面前有一道选择题。”

奥辛蹲下去，朝着他竖起两根手指。

“剪刀手？”

奈瑞欧困惑不解，歪着头问道。

“选一。我把你交给学院的安保组织。

执勤人员就在门外，他们都在等着把你带走，你可能会面临拘禁。

他们都想这起校园伤人事件能够快速结案。你的校园生活，甚至今后的自由，就此终结。”

奈瑞欧瞳孔收缩，身体更加僵硬。

“选二。成为我的同伴。

我和卢锡安正在调查一起夜半哭声的诡异事件是否与恶魔有关。现在我们缺少一个合适的前锋，你很强，很适合这个位置。

而我，会帮助你隐瞒身份，并且帮助你控制你的力量，甚至是...帮助你查清你的身世和失忆的真相。

怎么样，这么简单的送分题，你应该能很快地作出正确选项。”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送分题，这简直是一道送命题。

奈瑞欧苦涩地咽了口唾沫，无奈地垂下头。

“你都帮我选好了。我...我还有得选吗？”

红色的狼尾发萎靡地垂下去。

“我...我都不选！”

闻言，奥辛睁大了眼睛，惊讶地望着他。

“我们不是本来就是朋友嘛？朋友的另一个含义就是同伴。我会尽全力帮助你们的。

但是，我的身世可能会牵扯到很危险的事情，你真的要帮我吗？”

“呵呵。还有什么，能比你更危险？

一头饥肠辘辘的巨狼？”

奥辛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举起银质餐刀割掉了捆住奈瑞欧的绳索。

我可是，昨天差点被你吃掉。还有什么比这更可怕呢？奥辛心想。

困着奈瑞欧一夜的绳子终于解开了。

他活动了下发红的手腕，紫红色的淤青消散得比想象的速度更快。

奥辛原以为他会立刻逃跑，但是他没有。

奈瑞欧轻柔地拉开遮挡的帘子，想确认同伴卢锡安的身体状况。

但是，他并没有看到刚刚浑身缠满白色绷带奄奄一息的卢锡安，而是迎上了一只漆黑的手。

“合作愉快，奈瑞欧同学。”

方才卢锡安身上的绷带已经消失了，就好像刚刚的画面只是一个幻象。

“你、你不是受伤了吗？”

奈瑞欧下意识地握住了伸出来的手，随即触电般缩回。

“真正受伤的，是你身后的人。”

奈瑞欧转过头去。

奥辛坐在桌子前，手里把玩着那把餐刀。

他淡定优雅，完全看不出是遭受过袭击的受害者。就连未完全愈合的伤口也被他的制服衣领遮蔽。

“准备好了？该用餐了。”

阳光从窗外折射进来，将餐刀照得银光闪闪。

奥辛坦桑石蓝的双眼银光闪烁。

看着奈瑞欧内疚又自责地看向自己，奥辛心里的石头置入了水中。

项圈已经戴上了，夜晚就是打猎的时间。真期待这只猎犬的表现。

用餐后，奥辛三人回归课堂，像普通学生一样上课，学习新世界的知识。

奈瑞欧调理的很快，他很快恢复了热情青春少年的角色。

他们试图在学院中打听有关音乐教室和哭泣声的更多信息，但除了被哭声和钢琴声困扰地没法睡觉，落下黑眼圈，影响上课以外，再也打听不到其他的信息。

论坛中的传闻五花八门，但却没人能说出其中的更多细节。

一个校园怪谈是：午夜十二点，千万不要靠近西苑那间废弃的音乐教室。

“你看我的黑眼圈就知道了，我们这些住在西苑旧舍的学生们老倒霉了，每天晚上都要忍受这该死的钢琴声。

真不知道弹钢琴的到底是谁？我们猜是幽灵在作祟。总之，你们还是不要继续打听了，保命要紧。”

“幽灵？这世界上真的有鬼吗？我反正不信。你别听他们这些胆小的女生们瞎说。这就是宿管不想让我们给他增加负担，编造的谎言罢了。

那天晚上，我偷偷溜出去和西苑的女神约会，也听到了那个钢琴声。我想可能就是某些小情侣的情趣罢了，大晚上的弹钢琴，多有情调啊！”

“情调？就是你，晚上和我女神偷偷约会是吧！？看我不教训你！”

“哎哎！你们可得给我保密啊！我先溜了。”

看着论坛里找到的为数不多的知情者即将打起来的阵仗，奥辛拉着奈瑞欧的衣领默默走远。

午夜时分。

奥辛和卢锡安继续潜入音乐教室探查。

奥辛试图用他的灵力感知附近的异常，感知到一个存在感极强的波动点，循着感知找去，在走廊入口撞上了奈瑞欧。

“是你啊...”

“是我，不满意？不是你约我出来的嘛！”

“走吧，快到时间了。”

卢锡安少有地催促着，灰色的视线将二人分割。

音乐教室位于走廊尽头，门外拉着黄色的横幅，木质门上染上了些许暗红色。

这里发生过什么，只是被深深地隐藏起来了，而我们要查出其中的真相。

钟声如期敲响十二下。

午夜十二点到了。

银色的月光透过彩绘玻璃窗，在布满灰尘的木地板上投下诡谲的光线。

奥辛和之前一样扯开横幅，和同伴一起踏进这间充满神秘的音乐教室。

三角钢琴上覆盖着防尘布，在月光下像是一具无人认领的尸体。

尸体在说话。

钟声敲响最后一声结束，钢琴上发出呜咽的哭泣声。

来了！

三人精神一震。

循声望去，房间里只有他们三个的影子，见不到其他实体。

哭声断断续续的，就像是在吟唱一首悲怆的乐章。

紧接着是钢琴声，琴键自己动了。

无人弹奏，一串破碎的音符与哭声交织成曲，毛骨悚然的合鸣。

可那钢琴前，并没有任何人。

“你弹错了。”

奈瑞欧突兀地说道，他自顾自地走上前，掀开了防尘布。

灰尘在月光下舞动。

“这里，应该这么弹。”

他坐下来，整理了恐惧的心情和激动的情绪，双手放上黑白琴键，手指舞动起来。

破碎的音符被修改成流畅婉转的乐曲，忧伤的旋律从他指尖倾泻而出，原本不和谐的鸣奏竟变得完整。

不光是亲眼见证这一刻发生的奥辛和卢锡安，就连奈瑞欧自己都惊呆了。

他回过神来，看着自己的双手在琴键上飞舞，发觉了一个可怕的事实——他根本不记得自己学过钢琴！

但是这音乐却令他无比熟悉，仿佛是他灵魂伴随的协奏曲。

“这是...《月光》...”

他喃喃低语。

随着完整的乐曲流淌，凄厉的哭声逐渐减弱，最终归于平静。

只剩下这首钢琴曲在空旷的教室里回响。

奥辛听着这首变调的乐曲，突然感到耳后一阵刺痛感。

他眼前的景象猛地扭曲、变幻。

音乐教室消失了。

月光化作了跳动的火焰。

灼热的气浪铺面而来，将他席卷入那个不远回忆的噩梦般的夜晚。

“奥辛，快跑！离开这里！”

姐姐伊莎的呼喊声传入耳。他回头，对上了漆黑恶魔的血色深渊巨口。

伊莎穿着礼服，浑身是血。

火焰贪婪地从深渊中冒出来，舔舐她的裙摆。

“姐姐！”

奥辛失声喊道，他灵魂不顾一切地冲过去，身体却动弹不得。

“伟大的圣女，请为您忠心的子民献上您的纯灵之血吧！”

“圣女，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没有您的灵血，他就会死的！”

“圣女，可怜可怜您的子民，施舍您的灵力和血液吧！”

“圣女...”

奥辛看到火光之外，是无数朝拜的幻界子民。

他们像是枷锁锁住了伊莎的心脏和灵魂，渴望她的牺牲能换来世界的安宁和生命的和谐。

是啊，只要姐姐死了，全世界的人都能活下去。

牺牲一人，换得千万生命，这很值得。

当时幻界教廷用这样的理由教唆他，让他亲眼目睹了自己唯一的亲人被献祭。

如今，轮到他了。

他却怕了。

“奥辛，活下去！这个世界，已经完蛋了...幻庭里饲育着深渊里的恶魔，离开这里，去找杀死它的办法！”

伊莎临行前，将那枚银质徽章从舌下偷偷塞给他，这是告别之吻。

“不...姐姐...对不起...我应该带着你一起逃离的！”

奥辛眼神涣散，伸手想要抓住那虚幻的身影，任由意识沉入记忆构筑的绝望幻境。

“奥辛少爷！”

卢锡安察觉到了奥辛灵力的异常，看到奥辛晦暗的双眼和眼泪。

他对着空无一物的前方伸出手臂，表情痛苦而脆弱。

有某种阴冷的力量正缠绕着奥辛，试图将他彻底拖入幻觉之渊。

“别弹了，快停下，奈瑞欧同学！”

卢锡安低吼着，周身冒出黑色的影子，将奥辛温柔地包裹。

撕扯、吞噬着那股未知的幻觉。

卢锡安将奥辛揽入怀中，奥辛软软地倒下，双眼紧闭，眉头紧锁，身体渗出细密的冷汗。

卢锡安感受着他的恐惧，他的颤抖和体温。

他没法帮助他。

他能对抗有形的敌人，撕裂无形的侵蚀，却无法进入主人的意识世界。

灵魂契约在制约他的入侵。

奥辛背负的一切，他的仇恨和创伤，构成了坚固的内心牢笼。

他把自己锁起来了。

卢锡安灰色的眼眸中翻涌着焦灼与恐惧。

他没法失去他。

“主人，醒醒......”

“求您...醒过来。”

他低下头无助的跪坐在地上，哭泣祈求他的至高苏醒。

但奥辛依旧沉睡着，仿佛要永远沦陷在亡亲泣血、绯月当空的无间幻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