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时渊专门去了一趟研究院给卢鑫送香水。
卢鑫尽地主之谊,请他吃研究院的餐厅。
喻时渊不全是为了给他送瓶香水,要不是想从卢鑫这里打听点什么,他原本是不打算把那瓶香水给卢鑫的。
“你们餐厅比我们强。”喻时渊点了两份小吃,一碗牛杂汤河粉。
卢鑫看他一眼:“要不我给你办张餐卡?”
“那倒不至于,杂志社离你们十来公里。”
客气一句,他还当真了。
喻时渊有意无意的问起:“温楹你认识么?”
“嗯,发小。怎么了?”
喻时渊想了想,依旧是一副不咸不淡的语气:“她跟钟匀锡……”
他话说了一半顿住,抬眼看着卢鑫。
卢鑫也看着他愣住,却说:“你跟小师妹……”
两人都没法继续往下说,错开眼神,低头吃饭。
喻时渊先开口:“我跟小意是中学同学。”
卢鑫点点头:“温楹跟钟匀锡也是发小,我们一个大院里玩大的。”
喻时渊笑说:“卢鑫,你到底没偏心小意,有事瞒着她吧。”
卢鑫:……
钟匀锡和小师妹在一起这件事上,他确实是帮着钟匀锡更多,因为他知道钟匀锡虽然手段多了些,但是心是真的。
卢鑫也没客气:“你别搅和,他俩不会出问题。”
自从第一次在白意家里三人碰面,卢鑫就看出喻时渊对小师妹的心意,绝对算不上清白。
可惜了,青梅竹马不如天降这种残酷的宿命,对温楹和喻时渊都没手软。
“靠你搅和,两人才在一起,你有什么立场说这种话?”喻时渊无奈的笑着。
卢鑫叹了口气:“你这是找我撒气呢。”
他看了眼喻时渊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和车钥匙,车钥匙上系着一串绿檀挂件。
喻时渊没再说话,收了餐盘起身。
临走,卢鑫还是跟他说:“你中学就认识小师妹,她什么脾气你不比我清楚?她但凡对你动过一丁点心思,你们俩能是这个结果?别给自己的意难平找补了。人得认命。”
几句话字字诛心,喻时渊眉间一跳,引起一阵沉沉的闷痛,憋在额顶,看了看卢鑫,连反驳的话都懒得说了。
他坐在车里,左手搭在方向盘上,右手支着太阳穴和额头,眯眼歇了十几分钟。
给白意打电话,没人接。犹豫了片刻,驱车拐去了润和。
路上带了咖啡和甜品,到润和后,先去了医学事务部。
但没有见到白意,部门张助理说她昨天刚跟市场部开完两场学术会,这周后面两天就不过来了。他把咖啡给了企划部常跟他对接工作的经理。
他似乎总是跟她差那么一点时机。
那年高一,白意的座位在她斜后方,靠着窗边,他不止一次,上课的时候,站起来给她挡老师,让她偷偷吃东西补充糖原。
每天早上到教室,第一节课打铃的时候,他微微转身,胳膊搭在她桌沿上:“早上吃饭了没?”
白意抿抿唇,眼睛是水润清澈的,大多数时候都会摇头,有时候还会说一句“我起床晚了”。
喻时渊无奈哼笑一声,会在上课后十几分钟的时候,慢慢站起来。她就躲在他刻意制造出来的阴影里,开始小仓鼠一样窸窸窣窣地啃面包。
有一次她垂头丧气的说忘记带吃的了。他从书包里摸出来一包苏打夹心饼干给她。
她吃了他的饼干,下课后,还特意买了一模一样的还给他。
后来他书包里经常装着零食,他发现白意喜欢吃某个超市自营品牌的椰蓉红豆馅面包,但保质期只有两天,他放学后总是会拐路过去带一个。
少年情怀被每一个清晨的第一道上课铃敲醒。
直到现在,他都觉得,没有人能逃脱年少时命运馈赠的悸动,那是奖励也是惩罚。
后来,大约是临近元旦的时候,天气也像现在在这么冷。
白意丢了一串绿檀挂件,趴在课桌上哭。他对那个挂件印象深刻,她就挂在书包上,白意像很多中学生一样,书包上喜欢挂好几个徽章,宝可梦的,迪士尼的,她经常换来换去,但那串绿檀没有换过。
中午放学后,白意没去吃饭,把从进校门到进教学楼那段路走了好多遍,没找到。
他跟着她,默默陪她一起找,下午上课铃声敲响之后,他没进教室。
第一节课上了一半,他才回来。
他还记得,很倒霉,是班主任的化学课。
几乎是毫无悬念的,他被赶出教室趴在窗台上听课。
白意的座位临窗,在本子上给他写对不起。
他校服袖子上还沾着枯草枯叶,从兜里掏出一把绿檀放在她摊开的课本上。那串绿檀线断了,珠子也散开了。还少了两颗。
是他的私心,在路边的绿化带里找到,他扯断留下了两颗珠子。
白意愣了愣,慢慢抓起来,放进桌肚里。发了几分钟呆后,又在本子上写了谢谢。
他只是低着头看她的本子。什么也没说。
快下课的时候,他撕了一角书页,画了个酷酷的颜文字,类似一个“嗯哼”的语气词,伸手放在她的书上。
后来他不记得因为什么事,或许是日常点滴被同学传谣言。寒假前没几天,周祁找他,说“离我女朋友远点”。
他觉得可笑,但凡白意愿意接近他,他管她是谁的女朋友,不被在意才会给自己找名分。
好像当时他骂了周祁一句“舔狗”,虽然他觉得自己也没比周祁好到哪里去。
然后两人就打起来了。
白意知道后,让周祁给他道歉,但是后来,白意就跟他疏远了。第二学期,两人座位也远了。
他没见过白意在第一节课的时候吃东西了。书包上也不挂那串绿檀了。
他小心翼翼地跟她保持着普通同学的交集,未敢再多走一步。
很多年过去了,他也明知道自己走的是条死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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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意在实验室装好两瓶香水,贴上标签纸,想了想,还是写上了“二苏旧局”。
任霄闻了闻,十分满意:“小作坊下料就是猛。”
抢走一瓶装进白大褂兜里:“你这算二创二苏旧局吧。”
白意盯着她兜里那瓶:“我就是客气客气,你还真要。”
“谁跟你客气,我跟着你加班了多少工时?没良心。”任霄一点都不含糊。
“这是男香。”
任霄笑着:“我知道啊,我也不是拿来用的。你说我要是卖给钟老板,他愿意花多少钱买他老婆绝版手作?而且,除了你,只有我知道配方吧。”
白意:……
“我是明天要死了吗?还绝版?”白意伸手去掐任霄。
两人在实验室门口打打闹闹,任霄说:“你懒成那样,鬼知道你下次再做,要到猴年马月呢。”
晚上回去,进门后她鞋子都没换,抱着包跑上楼去,钟匀锡刚从厨房出来,问她:“怎么了?”
她没讲话,钟匀锡抬脚跟着她上楼。刚进卧室,她从衣帽间出来。
钟匀锡探头看了看衣帽间:“在干嘛。”
白意笑说:“没干嘛。”
钟匀锡一脸不信笑着看她,白意被他看的心虚,抱住他的腰:“越港冬天都不下雪,以前每年冬天,我都会飞去北方看雪的。”
“转移话题?”钟匀锡不上当,还在追问。
她伸手圈住钟匀锡的脖子,亲他的下巴,挂在他身上。
钟匀锡无奈把人抱起来,“今年想去哪里,想不想滑雪?带你去疆北?”
白意摇摇头:“可以看雪,但是并不想滑雪。”
她不会,也不想学。
钟匀锡抱着人下楼,笑她:“你懒死算了。”
她不满的用胳膊肘撞他:“你最近最好说话好听点,不然你圣诞节的礼物就没有了。”
钟匀锡怔了神,看着怀里的人,白意眯着眼,嘴角翘起,舒服得意的样子。
周末就是圣诞节了。
钟匀锡到门口给她换鞋,“明天我让薛盟去申请周末飞疆北的航线。”
她笑着点头,还做了个搓手期待的小动作,成功让钟匀锡忘了她刚刚在衣帽间偷偷摸摸的行为。
晚饭的时候,她查疆北的天气和网上的实况,“零下十度,好厚的积雪。”
钟匀锡不知道她以前去北方看雪是去哪里,大约是没去过疆北。
白意问他:“疆北跟东北好像不太一样。”
钟匀锡点点头:“雪量更大,温度更高。”
白意很满意他的安排,她理工科的,地理学的不好,不知道除了东北还有地方可以下这么厚的雪。
“东北真的好冷,还很干燥。但是室内暖气又好舒服。”
钟匀锡笑着听她嘀咕。
临走前,钟匀锡收拾了雪具一并带过去。
他以往冬天常会在雪场呆两三周,不忙的话,也会呆的更久。
年轻的时候,肾上腺素最狂热的时候,什么都玩,骑马,滑雪,潜水,攀岩,跳伞,穿越无人区……
但是骑马和滑雪是他真正下了功夫的,是专业级别的。肃南的马场和疆北的雪场,是他近些年闲暇之余去的最多的地方。
而疆北雪场,雪况和温湿度合宜程度,是绝对不输欧洲和日本北海道的。
越港飞疆北,漫长的四个多小时。
一落地,零下十几度的冷空气灌进呼吸道和肺部,越港的冷,就显得软绵绵的没有攻击性。
疆北的冷,是直白而清晰的冷。
在机场换了车便去雪场度假区。
雪场里的度假别墅,即便钟匀锡不过去,一年四季也有人在看护。
白意一下车,扑到院子里厚厚的积雪上,滚了滚,她高兴地喊:“钟匀锡,这就是北方人的快乐吗?”
山里人少,冬季旅游旺季还好些,夏天这片山里,来避暑的人都不多,管家哈甫养了一只哈萨克牧羊犬看家护院。
牧羊犬智商极高,钟匀锡非常喜欢这只狗。
狗从后院跑出来的时候,白意吓得跳到钟匀锡身上去,白意在越港极少见大型犬,难免害怕,“它咬不咬人啊。”
哈甫拎着木锨出来,喊着:“阿米尔。”
看到钟匀锡笑说:“我说阿米尔在后院急的乱跑,原来是知道你回来了。”
牧羊犬叫阿米尔,围着钟匀锡摇尾巴,又嗅又舔。
钟匀锡带着皮手套,一扬手一吹口哨,阿米尔腾空跳起来,像个人来疯的熊孩子。
哈甫跟司机把车上的行李搬进屋里。
钟匀锡在院子里,教白意一些简单的驯狗口令和手势。
她玩累了,进屋换衣服吃饭。
保姆阿姨是哈甫的妻子,做得一手好菜。
不知道是疆北的气候,还是她太饿了,在越港肉都不怎么吃,到这里,阿姨做的烤羊肉炖羊杂,她狼吞虎咽。
钟匀锡笑她:“刚到第一天,你少吃点肉,肠胃一时适应不了,会积食的。”
白意这才依依不舍地放下烤肉签子,看了看他。
“阿姨天天都在,明天还会给你做的,你尝尝这个炖菜。”钟匀锡给她盛了一碗递过去。
阿姨笑着端来两碗果脯奶酪。
她捧起来吃了两口,跟在越港常吃的水果酸奶沙拉完全不同,她举过去喂钟匀锡:“好吃,果干比我们那边新鲜水果还好吃。”
钟匀锡张口接住,笑说:“那走的时候,带些果干回去。”
她看着碗里的葡萄干,杏干,无花果干,又吃了一大口,笑着点头:“疆北原来这么好。”
“那以后常过来玩。”
她只要喜欢,钟匀锡就能给。
白意中午吃撑了,但是一点也不困,一下午都在院子里堆雪人,傍晚时候,又下起雪。
疆北的地理位置特殊,免遭极度寒冷干燥的西伯利亚季风影响,冷空气是经过喀拉海和鄂毕河,带着水汽进入疆北的。
于是疆北的雪,不像东北干散状的雪粒子,它们漫天飞舞。白意比牧羊犬还要开心。她脱了手套去接。
钟匀锡下午给她推了两个雪人,就回客厅里处理工作邮件,隔着玻璃看她不带手套,起身出去,拉住人把手套带起来:“冷热交替,等下进屋后皮肤会发痒。”
白意把手塞到他兜里,笑吟吟地踮脚去亲他,在室外呆久了,白意的嘴唇都凉凉的。
钟匀锡脱了手套捧住她的脸捂热,至于唇,自然是用唇吻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