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夏旧忆 第12章 暴雨

天空一片阴沉，连打了几个闷雷，却迟迟不见雨落下。

李桃英正坐在门口的板凳上择菜，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朝门内大喊一声：“老谢，去把晒在院子里的香肠收进来！”

谢立康不敢耽搁，想赶快冲过去，却因为上了年纪腿脚不便，只能慢跑着去，把竹竿上的香肠一根根的取下来，拎着进屋。

凉风袭来，李桃英舒畅地呼出一口气：“终于下雨了，这风吹着真舒服。”

她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用一旁的扫帚把垃圾打扫干净，端着装菜的盆子，踩着沉闷的脚步声回屋。

一股大风刮进，带着些许凉意，吹得趴在床上的许继打了个哆嗦。

他回头一看发现自己窗户没关，只是关了一道纱窗。正要起身，突然腰部传来一阵酸痛。

他轻皱着眉头，四肢僵硬。手覆在腰上，又用拳头锤了锤，才勉强缓解疼痛。

也许是这几天一直趴在床上玩手机，不去运动。导致腰出了问题，许继自顾自的嘀咕到：看来不能天天躺在玩手机了，腰都给躺出毛病了。

他边掐着腰，边走去关窗关窗时。

“咚咚咚”

外面有人敲门。

猜也不用猜，就知道是谢呈。

“进来吧，门没锁。”

门打开了一条缝，谢呈从外面钻出头来道：“表哥，我们要去收衣服。”

“楼顶吗？”

“嗯。”

两人出来时刚好碰到了安涵，安涵道：“你们要去收衣服啊？”

谢呈道：“嗯，刚刚奶奶叫我跟表哥一起去。”

“你们拿得下吗？”安涵嘴角挂起一抹笑意，“我跟你们一起去吧，一家六口人的衣服你们肯定拿不下。”

安涵和谢卫全平时在卧室里面工作，基本上也不怎么出卧室的门，许继都没听过这个舅妈说过几次话。

三人来到楼顶，此时已经狂风大作，挂在竹竿上的衣服摇摇欲坠。

他们不敢耽搁，兵分三路去收衣服，可偏偏此时就下起了淅沥的小雨。

轰——一道炸雷惊起，沉积已久的云层爆发出倾盆大雨，接连又是几个惊雷。霎时间将昏暗的屋子照得亮如白昼。

突如其来的瓢泼大雨，让他们三人无一幸免。自己包括晒干的衣服在内全都淋到了雨。三人一溜烟地跑进楼道，一边埋怨着，暴雨突然发作一边把衣服扛在肩上下楼。

谢呈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安涵开口关心道：“你们两兄弟要不要去换件衣服啊？都淋湿了。”

“不用舅妈，就淋到了一点。”

外面暴雨如注，天地间仿佛有一层厚厚的雾霾。雨水敲击在瓦片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这雨下的真大呀。”安涵把衣服放在二楼客厅的躺椅上，“不过刚好可以降降温。”

这几天一直是三十七八度，天气让人燥热难安。

安涵又开口道：“你们想不想吃炸鸡腿？我刚好从超市里面买了一袋的琵琶腿。”

谢呈听到美食就两眼放光：“好！”

厨房里“滋滋”作响的声音，安涵用不锈钢筷子翻动着里面的鸡腿。李桃英凑在一旁道：“安涵这东西吃了上火，少给孩子煮一点。”

安涵抬手用手背抹掉额头的汗水：“没事，偶尔吃一点，孩子们喜欢吃就让他们吃嘛。”

李桃英自知自己劝不动安涵更劝不动那两个嘴馋的兔崽子，无奈道：“我是不喜欢吃这种垃圾食品，没营养。”

当香酥的炸鸡腿端上桌时，安涵先是给许继和谢呈两个人各夹了一个，又给公公谢立康的碗里也夹了一个。

谢立康用筷子夹起鸡腿，一边道谢，一边往自己嘴里塞。

李桃英又开始啰嗦起来：“少吃点这些，上火。”又转头对许继谢呈说道，“你们吃点我做的蒸香肠嘛，都是我自己包的。”

许继看着盘中那毫无食欲的香肠片，选择保持沉默。

而谢呈这个乖孩子却不一样，夹起一片：“让我尝尝。”说罢就把香肠就塞进了嘴里。

但嚼着嚼着他的表情就变味了，浓密的眉毛慢慢的拧起来。

他抽出一张纸捂在嘴上，直接把嚼到一半的香肠吐了出来。

李桃英很是诧异：“怎么这香肠不好吃吗？”

“太咸了。”

李桃英砸砸嘴：“哪里会咸嘛。”

外面还在下着雨，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

酒足饭饱，大家都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里放的是谢立康夫妇最喜欢的抗日剧。

许继手肘撑在沙发的扶手上，手托着脸，百无聊赖的拨弄着手机。

他仰起头活动一下筋骨，环顾四周，却不见谢呈的身影。

他往后一看，发现餐厅还亮着灯。

许继心道：他怎么还在餐厅？

想着本来就无聊，还不如去找谢呈聊个天。

一走进去，便和谢呈来了个对视。

许继拉开一个凳子坐下：“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你不去看电视吗？”

餐厅正对着大门，和客厅之间有一堵墙和一个储物柜，在餐厅说话，客厅的人几乎听不见。

“没什么好看的，就来这里坐着。”

谢呈手上捧了一本书，一见到许继，便把书签夹在里面和上。

屋子有一方池塘，里面长满了荷花，雨滴打在荷叶上发出哒哒的声音，此时却趁着这一方天地十分静谧。

“这书是你的？”

“不是，就在这个凳子上面看到的，随手拿出来看看。”谢呈把书放回卡在角落里的那个凳子。

“不过……”谢呈道，“这里为什么会放一个凳子？”

许继笑道：“是因为我小时候周末来这里，喜欢在餐桌上面写作业，我外公就拿了个凳子卡在这里，给我放书包。平时有什么杂物的话，也直接堆在那上面。反正过了这么久，这个凳子一直还在这里。”

谢呈扭头看着那个凳子，那凳子虽不大，但上面上面有书和笔，还有几张纸。

“在中国待的习惯吗？”

许继突如其来的关心，让谢呈受宠若惊，半晌才反应过来：“ 额……挺好的。我以为自己会水土不服，没想到在这玩的挺快乐的。”他低着头，思付一会儿又说，“自己每去到陌生的城市都会水土不服，但这里是个例外。”

“你本来就是这里的人。”

谢呈不解其意：“啊？”

许继解释道“我说，你本来就是这个地方的人，这里是你的家乡，回自己的家乡又怎么会水土不服呢？”

他的话带着笑意，听着谢呈心里痒。

谢呈双手交叉撑在桌上，脸上带着点神秘道：“表哥，你那天去街上，是不是知道了点什么……关于那个咖啡店老板邵成愿和梁文旭。”

许继的心脏仿佛漏跳了一拍，又回想起那天看到的刺激画面。

脸红，心跳加速……

许继装傻道：“啊？我……我……不太清楚。”

“我感觉他们两个关系不一般。两个人眉来眼去的，很暧昧啊，这个关系。”

许继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好在谢呈点到为止：“算了，别人的私事，咱们不讨论。”

许继打了个哈欠，困意袭来。

谢呈道：“怎么，困了？”

“不太对啊，”许继撑着脸，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才八点半，“我一般这个点不会困啊。”

谢呈想起刚刚许继吃了很多炸鸡腿，问道：“你不会晕碳吧？”

“可能有点。”许继的喉结上下滚动着，抓了一把头发。

雨渐渐的小了，打在窗户上的声音不再像刚才那么急促，显得舒缓。

谢呈从旁边放杂物的凳子上抽出一张纸，拿起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写完后盖上笔帽把纸推给许继，他低头一看，纸上是一行遒劲有力的行楷：拿什么跟你做比较才算特别。

许继摸不着头脑：“写这个干嘛，给我的？”

“嗯，昨天看你朋友圈分享了《红色高跟鞋》这首歌，所以就想到这句歌词，写来送给你。”

许继欣然一笑，没想到自己随便分享在朋友圈的歌，竟然真的会有人记得。

许继接过这张纸，拿在手里端详着：“谢谢你啊，字写的不错。”

“谬赞。”

谢呈谦虚的态度让许继对他多了几分好感。又或许是他身上乖巧懂事的气质，总是让人着迷。

“早点睡吧，我看你很困了。”

许继伸着懒腰，撑着桌子从椅子上起身，还不忘拿走那张纸：“明天再聊。”

回到房间里，他看着手中的纸，嘴里情不自禁地哼出一句：“拿什么跟你做比较才算特别。”

他的嗓音富有磁性，唱着的时候嘴角微扬。

他仰起头看着天花板的，满脑子都是谢呈给他写歌词的画面：略有些昏暗的灯光，少年低着头，手上的笔行云流水。窗外的雨声似乎是两人的心跳，看似轻缓，实则波涛汹涌。

他刚刚在客厅环顾起周围时，发现谢呈不在，立马生出了去找他的念头。

“可是奇怪，为什么会在意他在不在呢？”许继嘀咕道。

或许自己心里早已有答案。

从此，谢呈在他的心里已经不止乖巧这一个性格特点了，还有温柔，细腻。就像春三月的和风，缓缓拂过许继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