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魔种也可以上交自己吧？ 第16章 章16

……

X市，文育区。街心公园。

时间在早十点一十三分。520网络情人节当天，阳光明媚，鸟雀和鸣（划掉）——并没有。

天气为阴，灰蒙蒙的似乎还要落下小雨。

人从众众众众众……

密密麻麻的全是众。

“好多…差不多全市、临近地级周边县镇九成九的修仙人们都来了吧？”

宋桑桑挤在人群，踮脚看前方轰轰烈烈，排满街道，一眼望不见头的人头大军，一点一点向前挪动。

即便来了十几辆车警察叔叔们，尽力维持着秩序。

本就压抑的苍空，搭配地面来回移动嘈乱无章的脚步，在这密不透风的人墙当中，愈发让人心慌堵的厉害。

“再等等，很快了。”

厚结叔大包小包在她身后，偏头就着胳膊肘子抹了把汗。

“中小型秘境抛开不论，上一次遇到这么大型的，还是两个月前在L市。当时公告说半公开式允许进入，全国各地大小宗派，一小时内赶到，围观足足三四万人呢。”

“这、这么卷？”

宋桑桑未免惊了。

“人多力量大的另一层面上意义，就是遇事得先排队。”

“这年头，打工不易，修仙也同理欸。”尤冉同样带了好几个包，也是见怪不怪稀疏平常说。

“庆幸吧小朋友们，这次还好，仗着就近。仙宗办那边公告一出，我们就立刻出动…”

唯独叼了根烟的张岁城老板，远远立于街边台阶人群外围，单腿斜倚抱着双手。好一副无所事事的吊样。

“啊，对了，有话说是喝酒不秘境，秘境不喝酒。因为小女子我刚饮了些酒——”

临出发前，小吧台后。

苏妙姐当场闷掉两大瓶啤的，双掌合十一拍：

“所以这场秘境，就拜托各位了！”

“年轻人，是时候该你们承担社会责任了。废话少说，入不敷出，下秘境，赶紧找些值钱的来！”

黄半仙则四肢平瘫摆了烂。

“嘶啦嘶啦嘶啦！”

大肥猫说。

“…所以，确定让我这位术法都没多学会过两样的新新手，立刻去下秘境？”

宋桑桑左边脚才踏进客栈大门，手头举着只当做‘家乡特产’带回的河滩蜜瓜，无声滚落在地。愣愣地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昨晚一整宿没睡。

凌晨四点从那瓜棚人家出发，五点左右到县城，六点市高铁站。首班车发X市八点下车，踩着九点的脑袋回到客栈。打卡上班。

如今……

所接派到的第一任务：

赶在十点之前，市文育区。街心公园。

整个人晕晕乎乎间。

突然感觉，自己的人生，好像…一瞬间都充（错）实（觉）了起来耶？！

一派之长张老板，只当这是每年每位由高校毕业，进入社会同学们从学生党转变成为‘优秀出色’的社会人，都必经必历的‘树立自我责任意识’关键一环。

还认真拍了拍宋桑桑肩膀。

“没关系没关系，老叔我让那边最优秀最沉稳出色的尤冉同学带着你。”

‘啪’地一声。

尤冉同样没来得及卸下肩膀的背包带子，滑落在地。

“还有我表弟也一起。”

‘啪’，又一声。

通廊那边，将将从帘子后探出脑袋的主厨大师，厚结叔手头锅铲也砸在地上。

“秘境法则三十三条都听说过吗？”

张岁城没工夫搭理他们。继续问宋桑桑。

“啊…嗯，之前在网上…有过一定了解…”

的吧？

宋桑桑嘴上含糊。

我实际会的vs我在简历上所吹嘘的。

莫名心底发虚啊？

“不记得也没关系，反正也没什么大用。”

老板方面准备显然更加充足了些。“野外露营经验？”

“诶？？”

“捡垃圾呢？”

“呃，这个…”

“那就没问题！”

轮不到她再多说。

“什么‘了不起’的秘境探索，说白了还不就是露营秘境顺便捡捡垃圾？！”

张老板豪情壮语眼中鼓励。“就当是一场梦，梦里该吃吃，该喝喝，梦醒估计什么也都忘干净了。其余的，交给尤冉和厚结就行。”

“抗议，我从昨下午到现在一杯水也没进肚！”

尤冉举拳。

当下一纸杯38摄氏度温开水被塞进她手心。

连同着数十几个大小背包叠背包，足足堆起人都看不见脑袋的张厚结，一并被推出来门外。

再抬头对上，是有人有猫，如出一辙般的奸笑。

“……”

辣鸡门派，没救了。

“风险未知，收益未知，进去一趟后，其间记忆还会被完全抹消…所谓秘境，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冷淡如尤冉，也免不得积怨。

“即便事后不计价钱的找回，知晓自身秘境中行事经过。可从旁得到‘阅历’，和自身亲历体验过的，到底不同。这也难怪，不少人会选择逃避…”

“不过至少期待和希望还得有的。”

厚结叔苦哈哈的一张脸上，45度视角仰望阴云写满了畅往：“真好啊，一枚古戒八千万…”

八千万……

宋桑桑目瞪口呆。

不说过的，已经进局子去了吗？

还惦记呢？

此场秘境出现点在公园外角男士公厕的内部。

听道人群中有职业修仙同行们的闲侃交流得知，秘境现世，起初只是一个小点，就悬空在最右侧数第三个的便池上方。那进去的老汉也迷迷瞪瞪。只当自己老眼昏花，半空中飘着指甲盖般大小一颗黑点，还专程放水对准去滋了半晌。

“……”

这是一场忒有味道的秘境。

所谓‘黑点’被什么玩意儿滋过并不重要，但作为秘境入口、现世与虚妄交界之点的萌发，很快膨胀开后，却形成一面玄光波澜的半透明水障。

整个水障，以一种惊人的速度侵蚀扩散。裹挟住公厕，覆盖了大半公园和临近三条街道，一个半的小区。

警方叔叔们，就在这三条街道，一个半的小区外围，放置路障，拉起黄线。

黄线留出四个开口，东西两边进，南北方出。

人多，天热，虽然拥堵，越接近街道前方，人群同样也变得有序。分列成为数条队列。

有穿马甲的志愿者们，一顺溜儿从前往后逆行蹿来。人手一件的，从背篮中取出。将某种做工精巧的简易胸针，一枚枚分散给众人。

“胸针胸针，共享者联盟！还有谁没领到的？”

那高个子男生问过没人响应。见这边人手一枚，基本齐活。于是挤开人群，继续往后钻去。

宋桑桑细细打量手中塑料薄膜包裹着的小小胸针。

两张铜片，中间夹裹着圆圆硬硬手指可捏的一片什么，底下则粘黏是一枚小巧扣针。这哄小孩玩意儿。表体最大的一行小字，居然还是某个宗门欢迎招生的硬核广告。

“微型信号发生器，生物介质的，做成胸针模样。相对距离五百米范围内。佩戴双方都会有感应的。”

尤冉瞄了眼说。

不同于现世，绝大多数秘境中磁场都是混乱的，对于‘团队’和‘独立个体’这些个概念的判别，似乎也有旁类标准。所以即便人手拉着手同一时间踏入同一水障，很大可能也会被分散降落在秘境内随机不同的环境、地点。

单个人类，落在完全未知的野外环境，可想而知那该是怎样一种可怕的境况。

由此，近期来才活跃在互联网上的社工团体‘共享者联盟’，提议并发起一项全辰修仙人们活动。所有能够接受联盟理念，秘境内自主共享最基本程度上信息和情报，并承诺危急情况下尽最大可能无条件救助他人的人，进入秘境后自觉佩戴胸针。

“秘境法则三十三条及补充条目，就是他们总结公开的。”

尤冉补充。

“最基本程度？”

宋桑桑另在咂摸。

“嘛，毕竟只是个自发组织的网友团队，虽然有主流媒体多方报道扶持，顺利众筹也做成了个半大不小的网站。到底倡导和号召性质的居多罢。”

“像三山、五宗、一十二门之类，那些溯源起来几乎可能从半信史时代就有传承的隐世宗门，论起‘盘仙’的数量，都不止几十上百的。”

尤冉大致比划了下，“目前正规层面，玄学部仙宗办那些杠把子的，大都才是这些大宗出身。”

噢，懂了。

生在辰国大环境，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这个‘拔刀’，现今很大可能将被请去喝茶；但剩余‘路见不平’和‘相助’这六个大字，绝对祖祖辈辈刻在每位良善之人的骨子里。

陌生环境下情报共享，完全符合社会主流价值观念且绝对是个大家共利的手段。

周围许多人都习惯性撕开薄膜，将胸针别在上衣显眼地方。

宋桑桑点点头。

只是——

“盘仙？？”

本还想再问。

街道对面，蓦地降下一片悄然。循声看时，见那边人流纷纷，大都自发让开来两边。

形成一条不大不小，正好共四五人并排过的通路。

在通路后，疾步走来是两队统一步伐，统一着装，平均年龄二三十岁的年轻团队。

“是创研宗！”有人高声喊了。

附和者顿时如潮水般涌动：

“创研宗秘境攻略部的一队和二队，精英啊，稳了稳了。”

“创研大佬们都来了，这次秘境，肯定能跟着喝到口汤！”

创研宗，X市生活人们大都不陌生。前身应为‘创研网络与科技有限公司’，上世纪末乘互联网时代的东风，扶摇云起一跃成为本地互联网行业龙头。

灵气复苏后，因其上上下下员工领导们检测后红灯率高达87.4%，股东大会牵头，精彩绝伦的几番投票对垒后，索性整个企业重组改制，由互联网大户，改走砸金砸钱砸资源的修仙流。

几个月后，同样奇迹发生。领先竟成本省内当前人员最多，装备优良，规章和管理最为完备的第一大宗——

除那些传承千年玄之又玄的隐世宗门外。现代企业和投资者们想要踩上新的名为‘修仙’的这个巨大风口，才是短短数月，仙派兴盛、广大协会遍地开花的主力推手。

在一阵阵欢呼声中。

宋桑桑瞳孔微缩。

光阴荏苒，视线模糊，时间仿佛又回到某个晨光熹微的清晨。

人声嘈杂的操场，主、席台前老旧喇叭发出间续不绝的杂音。伴随着悠扬激昂的运动员进行曲。

播音员的男生和女生语调高扬，合作分工，交替播报着：

现在向我们迎面走来的，是创研宗同学代表队。

看吧，他们长衫，广袖，皂靴，腰系金红锦囊，蓝白祥云纹底的复古式门派校服，整齐划一着步伐。人人脸上洋溢的笑容，人人身后背着柄长剑……

再多杂话宋桑桑已经听不清楚了。

眼中满满全是——

剑！

是剑！

有剑啊！！

白衣仗剑，仙气飘飘。

这这、这不才是梦想中的宗门，梦想中的修仙人吗？！

“单论武器的话，我们也是有的呢。”

张厚结仗着体量优势。挤开左右两旁，卸下背包后摸索半晌，硬是从中抽出一根足足一米三长的…擀面杖！

宋桑桑：……？？？

头顶缓缓浮出三个大大的问号。

空间魔法吗？？

怎么塞进去的都先别论。关键难道不是，别人乘风学御剑，难道我们耍棍法？？

环视人左右群，虽然国内枪、支、弹、药、等热武器及部分高强度杀伤□□具，有着严格的管制规定。可这现实在发展，申请到特种刀具购买证的职业修仙人也并非少数。当中不乏有或背、或挎、或明目张胆提拎在手的刀叉剑戟，各类‘法器’。

古镇派诸位……

修仙人却没有剑…简直宛如是中学生上考场却没带笔，实在不像样。

“听我表哥说，这根，可别小看了这根擀面杖子，它能打能抗能挑担，可是我们古镇派的‘镇派之宝’…”

啊，不听不听厚结叔念经。

“尤冉。”宋桑桑压低声音。

“嗯？”

“再借下手机。”

“呶。”

拨出张老板的号码。

短暂等候音后，从这侧望到，街对角便利店台阶上的张岁城接通电话。

宋桑桑沉默了问：“为什么，我们却是擀面杖？”

传说中的修仙，不应该人手一把的仙剑吗？别人都有的。

仙剑呢？说好的剑呢？

“别无理取闹。”

张岁城隔着电话线也唾沫横飞，“你明知道！特种刀具购买证啊，那个东西呢，是很麻烦的，要申请那个东西奥，不如你干脆改行去擀手工面！”

“真是的，是擀面杖不好吗？坚、挺，细长，轻重适中，老人小孩也抗得动，为什么歧视擀面杖？刀木仓剑戟的后面，不该排个‘棍’吗？辰国武器十八般，样样皆当属上品，告你歧视棍啊！”

“……”

“要不，我跟你换换？”

厚结叔又开口。

宋桑桑回头，瞥见他手头还不知是从哪处杂物箱里，翻出来的旧马桶搋子……

宋桑桑：…果断拒绝。

“不，不用了。”

再看尤冉。

尤冉小姐甚至后退半步，抱紧她怀中藏的小工兵铲。“做、做啥？我这铲子可是自费！”

“……”

果然还是无法释怀啊啊！！

创研宗团队来的快，走的也很快，人潮合流，又恢复之前躁动着等待着的状态。

跟随人流，缓慢移动来到队列的前端，那道波澜起伏透着玄光，巨大无比的水障，就屹立在眼前。

只稍前进一步，起伏不定的水障本体，表面甚至会鼓起一坨小小凸出，如触手般的。小幅度招摇着，在引导、引诱人类的进入。

很像是一只，巨大的…史莱姆。

秘境，是活着的秘境……

宋桑桑忽然间有了这种想法。

“针对这类大型秘境本体，据说在现实世界，横拍、侧拍、或者航拍、乃至挖空地底的向上观察。无论从365度任何方位的视角来看，影像记录下，明明呈现浑圆的秘境入口，却都仅是薄薄的平面一层水障…”

兴许第一次进秘境。

尤冉轻易察觉到她的紧张。

宋桑桑视线微偏，右手已经被人稳稳握住，“别紧张，兴许眼睛一闭一睁，就又回归呢。”

尤冉笑了下。

“学生妹还当考试前一秒整突击恶补呢？”

身后癞痢头的小青年不耐烦催促，“快点啊，还走不走了？”

“走吧。”

来不及再对视一眼。

宋桑桑和尤冉步调一致，提起脚跟，踏入…这片水障。

白光散尽……

这里，是秘境内部。

密密麻麻像是原始丛林般，入眼所及，尽然一片墨绿的海洋。静悄悄地不闻有鸟虫声，千年老树间缠绕着藤蔓。

明明没有太阳，周围景物却很明亮。

呼吸间满是浓郁灵气和植物的芬芳，地面十分的湿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