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集、你好吗?你好啊!
「你为什么哭了?」
少年抬起头,看见有个年幼的男孩站在他面前,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他低头揩去眼泪反驳:「我没哭…」
「你哭了!」男孩指着他那充满红丝的双眼大声嚷嚷:「你为什么和妈妈一样撒谎?我明明看见你们哭了!你们都说你们没哭!」
他呆呆地看着男孩,男孩二话不说,熟练的为他擦去脸上的泪痕。
他感受着男孩手心的温暖,好像忘了自己坐在这里哭泣的原因。
「好了!这样就不哭了!」男孩露出微笑,「小昊帮妈妈擦擦脸,妈妈就不哭了,所以你也不要哭了,好吗?」
望着这张和他恋人一样的虎牙微笑,他情不自禁的点头。
「好…」
男孩向他伸出手,眼睛因为微笑变成一道弯弯的月亮。
「我叫小昊!你叫什么?」
「我叫…酒儿…」
他缓缓把手伸向男孩,霎那间,周围突然变得漆黑无比,连同男孩一起吞没黑暗之中。
「等一下!」他情急之下抓住前方,可男孩和虚影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过了一会儿,他闻到空气中瀰漫着一股铁鏽味,隐隐觉得自己好像抱着一个人,手上传来湿润的触感。
他低头一看,瞳孔猛地一缩,心跳彷彿停了一拍,肾上腺素像洪水般疯狂涌上脑门。
张昊仁头破血流的躺在他的怀里,一个浑身散发酒味的恶魔站在不远处,手上拿着碎掉的酒瓶,上面似乎还有血迹。
「滚开!」他紧紧的抱着张昊仁不放,恶狠狠地瞪着眼前的恶魔怒吼:「你对昊仁做了什么?给我滚!再过来我就杀了你!」
恶魔像是没听到他说的话,久久不离去。
就在那一瞬间,张昊仁化为尘埃,在他怀中消散。
「不要!不!!!」他的声音在颤抖,拚命的抓住空中的碎片,但这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不要!求求你!不要再离开我了!不要!!!」
秦杰盟冒着冷汗伸手向前,剧烈地喘着气,警惕地环顾四周。
他意识到这里是学校提供的外宿宿舍后,那颗剧烈跳动的心缓缓慢了下来,呼吸也平復了不少。
他拿起手机查看,屏幕除了显示现在的时间是下午5时17分外,还显示很多通未接来电以及未读讯息。
他随意点开未接来电,上面无一例外都是【陈爸】、【陈妈】和【姐姐】的未接电话。
他点开未读讯息,除了几则工作相关的内容,就只有班群【高一(四)班勇士们!】在预祝他比赛加油。
他一头雾水地盯着屏幕,直到他看见【梁瑞虎先生】发来的关心讯息,还有…
他看着被订选在最顶端的用户,手指不自觉地落在某个在夕阳馀光前自拍的头像上。
自从和【昊仁】打完电话后,【昊仁】发送了很多条消息,一直到下午4时正才停止。
叩叩。
房门传来敲门声,出于警觉,加上梁瑞虎先生早上对自己说过的话,秦杰盟不敢应声。
过了不久,他在门后听到熟悉的声音:「小盟…是我…」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他二话不说直接冲到门前。
「你怎么来了?」秦杰盟打开门,见门外的除了张昊仁,还有张诺轩和杨玟宇,他看着二人疑惑:「宇文哥?还有…诺轩?你们怎么来了?」
杨玟宇摘下口罩露出调皮的笑容,「不先让我们进来吗?」
秦杰盟顿了一下,确认外边没有记者后,他侧过身让三人进去。
张诺轩第一次来到秦杰盟的房间,里面和宿舍基本配置差不多,只是多了独立卫浴和书架。
秦杰盟示意三人坐在他的床上,自己从书桌前抽出椅子坐下。
「你们怎么来了?不怕被我连累吗?」
「所以我们全副武装来了啊!刚刚我们还骗楼下记者说我们是住在这里的学生,结果他信了!」一想起这件事,杨玟宇露出卑鄙的笑容,顺便脱下张诺轩头上的渔夫帽。
张诺轩露出无奈的笑容,看向秦杰盟关切地问道:「你还好吧?班长用你去比赛的事和他们解释你缺席的原因…」
「啊?班长帮我解释了?那我不用再想借口了…」秦杰盟挠着后脑勺,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张昊仁身上。
虽然他因为重见恋人触动不少,但他还是披上冷淡的面具,看着张昊仁淡淡的说:「你怎么来了?我们应该分手了吧?」
张昊仁微微皱眉,眼神间透露着认真的表情。
「我没答应你,所以我们还不算分手。」
房间的氛围稍稍有些尴尬,杨玟宇拎起张诺猫自言自语:「阿诺,我渴了,陪我下去买水喝,我记得楼下有贩卖机对吧?」
张诺猫:「喵?」
秦杰盟知道杨玟宇的用意,只能提醒杨玟宇:「万事小心。」
等到二人走出房间,张昊仁二话不说,直接抱着秦杰盟。
「昊…」
「很好玩吗?」张昊仁打断秦杰盟的话,冷冷问道:「和我说分手很好玩吗?」
秦杰盟没有回答,抿唇低声说道:「昊,对不起…我早上应该和你说过了,为了不让你陷入麻烦,我要和你分…」
秦杰盟还没说完,张昊仁更加用力的抱着他。
「陷入麻烦?就因为担心我被肉搜?」
秦杰盟点点头,他不希望张昊仁因为自己出事,但他又不想亲手推开张昊仁。
「你还记得吗?我们10岁那年发生的事…」
秦杰盟怔了一下,神情变得有些複杂。
「记得…」
张昊仁放开手,他看着秦杰盟,紧紧抓着少年的肩膀,声音掺杂着不舍与委屈:「那年你什么都没说就走,你知道我很难过吗?你走了,我白挨了你知道吗?你什么也没留下,把烂摊子丢给我妈还有王叔走了?好玩吗?」
「昊,当时我…」
「我知道,当时你已经被陈叔叔他们收养了,所以那时我在班上看到你,你知道我有多么开心吗?」
张昊仁的眼泪开始在眼眶打滚,他忍着哭意,把想说的话说出口:「我真的以为…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结果没想到…」
秦杰盟抿唇接话:「我也没想到…我们离别3年,最后还是在学校相遇…」
「对啊,然后就告白了,最后又分手了,你说好不好笑?」张昊仁不禁冷笑,彷彿自己不是当事人。
秦杰盟想起,当初他在陈爸陈妈,还有孟姐的建议下,从新加坡圣德中学转来星宇国中就读。
他在新加坡接受天高安排的培训已有1年,直到几天前在公司的安排下搬到新治市。
他带着天高舞者的身份站在校门口,第一个想到的不是这所学校看起来好赞,而是想着:如果小昊也在这间学校就好了…
他心里这么想着,等到他走进二年(五)班,他在最前排看到了那个少年。
那熟悉的身影、那双炯炯有神的双眼、那张虎牙笑容…那不就是他朝思暮想的竹马张昊仁吗???
当时他被老师安排在最后面的位置,以至于他不能第一时间和少年确认身份。
等到下课时间,他想去确认少年的身份,同学们却把他围在中间搭话。
「你是天高的舞者?你是不是能经常遇到宇文游阳?」
「你和宇文很熟吗?可以帮我要他的签名吗?」
「你擅长跳舞?要不要现场表演一段?」
当他打发完所有人,少年已经不知所踪。
等到放学后,他再次去少年的座位。少年像是知道他要找自己,早已在座位上坐好。
面对昔日的竹马邻居,他有很多话想说,可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他脑海中只有这么一句话。
「小昊同学,你好吗?」
少年微微一笑,在夕阳馀晖中,向他露出虎牙微笑。
「你好啊!酒儿同学!」
自那天起,两人在校园里几乎形影不离。无论是上学、下课还是放学,他们总是结伴而行。即使他有时因排舞需要提前离开,但能再次见到张昊仁,那已经是他最深的满足与幸福。
「小盟…还记得当初我们是怎么告白的吗?」张昊仁忽然问道。
「记得…」秦杰盟想起那段对他们而言非常幸福的回忆,嘴角不自觉的扬起:「那时,我特地让你放学留下来,等所有人都走完了,我就…」
「应该是我们就…同时告白了吧?」张昊仁补充,摸着秦杰盟的头露出微笑,「你说过,虽然害怕我会被伤害,不过你会保护我。只要有你在,任何人都伤不了我们…我们要在一起,永永远远…」
秦杰盟点点头,那年他真的很紧张,他很害怕自己说错话,也很害怕张昊仁因此拒绝自己。
幸运的是,张昊仁也喜欢他,他们就这么在一起了。
「对不起…」秦杰盟的手慢慢滑到张昊仁的脸庞,声音带着一丝哽咽:「这次…我真的很怕你被牵连…我怎么样不用紧,我真的很怕你被伤害…」
「酒儿。」
张昊仁低声轻唤,他抓着秦杰盟的手,摸着自己头上的某块地方,语气带着一丝无奈,又带着自嘲的说:「我连酒瓶子都挨过了,我还有什么不怕的?」
秦杰盟摸到了那熟悉又陌生的短疤,虽然张昊仁的头发盖过了头上的短疤,但他永远都忘不了那道短疤的来历。
那是他可恶的酒鬼生父惹出来的祸,这对他来说,是段不可磨灭的痛苦回忆。
「可是…」
秦杰盟还想说些什么,张昊仁抓着他的左手放在胸前。
「我们已经分开过了,我不希望这一次还要分开。我帮你挨了一顿、又帮你取了名字、又喜欢上了你。」张昊仁看着秦杰盟,眼神既真情又坚定。
「既然我们在一起了,我绝对不会轻易放手,让你一个人承担。所以,我不答应分手!」
张昊仁的真情告白彻底击破秦杰盟的心房,他抓着张昊仁的手哽咽:「对不起…我…」
到此,秦杰盟抱着张昊仁,把他扑倒在床上嚎啕大哭。
身高176的秦杰盟像个小孩子,窝在张昊仁身上哭泣;身高164的张昊仁像个小大人,温柔的拍着秦杰盟的背后。
「对不起…我真的犹豫很久,我不知道我要怎么解决…早上我接到公司还有学校的电话,还看到楼下有很多记者在这里…我真的很害怕…可是我不敢和你说…我怕你会担心…」秦杰盟一改平时在学校酷拽的模样,此刻他像以前一样,蜷缩在张昊仁怀中哭泣。
「你说过,只要遇到困难就一起面对,所以别担心,这次换我们保护你…」张昊仁安抚着秦杰盟,任由他继续哭泣。
他轻轻拍着秦杰盟的背后,那些留在秦杰盟背上的疤痕,也是他无法忘怀的回忆。
夕阳的橘光渐渐染红了整片天空,也为那栋宿舍镀上暖色的光辉,也映照在那个戴着【有趣新闻】帽子的男人身上。
男人百般无聊的拿着相机蹲守在门口,等着他的目标出现。
稍早他们收到了关于秦杰盟和男友的匿名爆料后,责编安排他蹲守在宿舍外面。他赶到的时候,楼下已经聚集很多同行。但随着时间流逝,那群记者纷纷离去,只剩下他一个人守候。
他想起自己刚刚目送三个学生走进学生宿舍,虽说他们称自己是住在这里的学生,但记者直觉告诉他,这三人身份不简单。
「不好意思。」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名记者转头一看,一个混血儿模样的少年眨眨眼提醒:「学校规定6点之后禁止外校人士进入,不然我们有权利报警…」
「啧…」记者不满的看着少年,为了避免麻烦上身,他收起相机离去。
确定那名记者远去后,混血儿少年转头看着躲在暗处的某人说:「玟宇哥,他们应该走了。」
「再等等,你先进来。」杨玟宇招手让张诺轩赶紧进来。
张诺轩走到杨玟宇旁边,一脸担忧的望向楼上喃喃:「不知道他们谈开了吗…」
「应该谈开了吧?谁叫他们真的很喜欢对方。」提到这件事,杨玟宇忍俊不禁挪揄:「我问过杰盟有没有和昊仁接吻,结果他脸超红的!」
「玟宇哥,任何人回答这个应该不会说实话吧?」
杨玟宇看着张诺轩,想到之前的事,他扭扭捏捏的搂着张诺轩的肩膀问道:「阿诺…你星期六干嘛去了?」
「去看电影了啊。」张诺轩没注意杨玟宇的样子,如实回答:「在你邀我之前,我已经被优泽约走了,事情也要有个先来后到…」
听到这,杨玟宇激动的抓着张诺轩的肩膀赶忙确认:「所以你们没在约会?」
「我们没约会啊!我们看了电影吃个饭就走了。」
见张诺轩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杨玟宇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应该对优泽没感觉吧?」
张诺轩额头上冒出动画的生气图样,扭过头低语赌气:「你认为我对优泽有意思?」
「没没没有!!!我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想法哈哈…」
看着杨玟宇大起大落的模样,张诺轩无奈比出三根手指头发誓:「我,张诺轩,没有对欧阳优泽动心,我当他是朋友。可以了吗?」
「可以!!!」杨玟宇激动的抱着张诺轩大笑:「我相信你!绝对不会喜欢其他人!」
「玟宇哥,大庭广众之下这样好吗?你就不怕那个记者回来?」
杨玟宇还没开口,张诺轩听见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他抬头一看,见张昊仁站在走廊朝他们的位置喊道:「诺轩!你们在那干吗?快上来吧!」
看着张昊仁脸上又浮现出标誌性的虎牙微笑,张诺轩拍拍杨玟宇的肩膀说:「我们上去吧,他们和好了。」
「你怎么知道?」杨玟宇笑着问道。
「直觉。」
他们回到房间,秦杰盟和张昊仁像没发生过什么事,安然无恙的坐在床上。
看着凌乱的床单,张诺轩不禁想起某段扑倒剧情。过了几秒,他很快把这肮髒的想法打散。
不可以啊…现在这种情况不要乱想啊…他握拳捂嘴,美滋滋的心想。
杨玟宇识趣的坐在椅子上问道:「所以呢,你们打算怎么解决?」
秦杰盟和张昊仁互相看了眼彼此,最后秦杰盟开口:「要么承认这件事,要么说是假的,你们会信吗?」
张诺轩和杨玟宇同时摇头,这简单粗暴的说辞说谁也不会相信。
「所以,我刚刚问了瑞虎先生,他让我星期六去公司见孟姐。」一提到孟姐,秦杰盟脸色变得苍白,咽着口水嘟哝:「通常事情严重到要去见孟姐的话,代表我的死法可能更惨…」
「放心,你死了我想办法救活你。」张昊仁安慰着秦杰盟,在张诺轩眼里像是在撒糖。
「要见孟姐…吗…」杨玟宇托着下巴,喃喃念着「孟姐」,心里盘算着什么。
外边天色渐暗,秦杰盟站起来对三人说:「时间也不早了,你们快点回家吧。」
张诺轩和杨玟宇同时站起来,张昊仁默默拉着秦杰盟的衣角,小声请求:「我可以…留下来吗?」
面对张昊仁的眼神,秦杰盟很快沦陷答应:「好啊…」
「绝对不行!」杨玟宇充当黑脸的角色给秦杰盟一记手刀,盯着这个后辈教训道:「明天那群记者肯定会过来,你是想让谣言实锤吗?」
「我当然知道,我故意的…」秦杰盟低声嘀咕,凑近张昊仁耳边说:「等事情过了,你想来就来。」
「好!」
三人离开秦杰盟的住处,他们很幸运地搭上最后一班公车。
几分钟后,张昊仁站在公车门口对二人道别:「我先走了。」
「明天记得来学校哦!」
张昊仁下了车,在外面朝里面的二人比OK的手势。
又过了一会儿,公车即将来到杨玟宇下车的车站。
「阿诺…」杨玟宇吞吞吐吐的看向张诺轩,试探性的问道:「等事情彻底结束后…你要和我约会吗?」
张诺轩毫不犹豫地答应:「可以啊!」
得到张诺轩的答应后,杨玟宇点着张诺轩的鼻尖笑道:「还有啊,以后遇到什么邀约,一定要以我的为优先哦!」
你什么时候变成霸道总裁…张诺轩摸着鼻尖回答:「是是是,我知道了…」
等到杨玟宇下车,张诺轩从口袋拿出手机。
他点开【说话】划着通讯录,很快停在用户【Violin】上。
他很羡慕秦杰盟和张昊仁,羡慕他们做到了也得到彼此的竹马故事。而他呢?面对翁思杰的告白,他除了逃避,还是逃避…
他已经不想再逃了,他不想因为逃避,失去那个对他来说很重要的竹马。
想到这,他点开【Violin】,在下面一字一句的输入:【最近好吗?】
他点击绿色飞机,讯息成功传送。
现在是7点,布鲁克林那边差不多是早上7,8点,Violin应该很迟才会回我吧?他在心里默算,看向被夕阳染成一片暖橘与淡紫交织的天空出神。
噗咚~
张诺轩拿起手机,带着一丝紧张与期待点开讯息。
【Violin】:【我很好啊!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