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里的另一个人 第3章 纠缠

虞默正午去了主母院里用午饭，随着一众的兄弟姐妹一同去的。

这算是虞府不成文的家规，当然，这规矩是主母定下来的。

每逢这种一家儿女坐在一起的时候，主母每每都会找点麻烦，不是这人，就是那人，反正不会是她自己的儿女，她的儿女都在一旁津津乐道、恨不得抱着瓜子看戏。

虞默对此倒是习惯，应付得来，主母说到他的身上，虞默只要挂上笑脸说几句恭敬话，这关就算过去了。

主母对于他这番守礼的哥儿，挑不出毛病来，只能一脸憋屈的转战别人。

虞默自然按照家中排行，落座。

“动筷吧。”主母一挥手。

“怎么好像是她赏赐你们吃食一样。”虞默听着心里那人的不满话语，咽了口饭。

“怎么没有鱼啊？”因为虞默特别爱吃鱼的缘由，令他也对鱼有了一份不同寻常的钟爱。

“有你也吃不了。”虞默回。

“可以试试，别这么死板嘛，不是想吃的紧？昨夜都做着吃鱼的梦呢。”

“可别折腾我。”

“我让小厮去市集上书铺问了，你还真是去买书啊，可别是去喝花酒呢。”果然主母麻烦找上来了，可没有比饭桌上更好的地方讲用来发她的牢骚了，在这深宅大院里也是委屈了主母了。

这问题恰好和那人昨日所问一样，幸亏他早有准备，长久的合作，银钱的事，串通好了还怕主母问嘛。

“家里教导虞家的二郎不去花楼，儿子自然便不会去。”虞默老实是在府里谁人都知的，定然是不会去那花楼，主母无非是寻了个借口说道几句嘴，过过瘾罢了。

“多向你们兄弟学学。”主母筷子指指虞默，朝四周坐着的一众兄弟姐妹示意。

筷子指人这个动作毫无家教，三岁小儿尚且教给，主母也是从大家闺秀过来的，又怎会不知，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主母儿子是个高傲自大的，在他听来，他的母亲夸了别人，让他十分不快。

主母女儿性子娇蛮任性，和他哥哥一样，也是个蠢的，听不出来他们的亲生母亲是在讽刺虞默，两人都恨恨剜了一眼虞默。

剩下几个都是和虞默一样的庶子庶女，心吊到嗓子眼在主母手底下过日子，现下眼观鼻鼻观心，全当没听见只管扒饭吃，且生怕连累了自己。

一桌子七八个人，各个脸色不同，和洋鬼子进来的颜料盘似的。

“这老母，真是丝毫没点做母亲的样子，饭桌上讲些什么话，让人没了吃饭的心情，”那人心想，毕竟她借着吃饭的借口明枪暗箭地使，“她为长不尊，反之，你们也不需要敬重她。”

“我们还得在这府邸过日子。”虞默这句话一出，那人就沉默了。

想是他的生活中没有虞默主母这样式的，于是义愤填膺、想为虞默争一份所谓的骨气。

虞默心里一笑，也好，没经历过岂不是更好，是好事。

虽说不至于要了他们庶子庶女的命，可给点猪狗不吃的吃食来打发，不过也就是主母一句话的事情。

那娇蛮嫡女开口借机询问：“□□日出府去书铺买书，就是不知哥哥看的什么书，说出来也好让妹妹借鉴一番。”

她这也是不安好心，打心底里不信虞默是去买书的，想要寻机拆穿虞默的理由。

“古中经典，本本都是圣贤书。”不能谦虚说是闲书，这么个措辞定会被嫡女逮着，继而，她和主母一人唱红脸一人唱白脸。

最后的结果便是断了虞默之后出府的机会。

嫡女的做派，恨不得是同辈的兄弟姐妹中最拔尖的，也要是手里握着最多权利的人，讨厌着虞默能出府的这么一个并不会威胁到她的权利。

这宅院里也是勾心斗角、处处计较。

“噢，有什么了不起。”

虞默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不好叫把柄落在主母一家手里：“如若是妹妹喜欢，我回去便挑几本好的送予妹妹。”

“搞得跟谁没有似的，不稀罕你那几本书。”嫡女一脸嫌恶、不耐烦。

虞默笑笑。要的就是她的这句话，虞默对自己房里的书也是宝贝的很，才不想白白送了人。

“能成了这番脾性，想必未曾读过书。”

虞默回体内那人：“确实如你所说，主母目光短浅，父亲曾询问过主母送嫡女去学堂，主母却说学堂男子众多，她家姑娘一个女儿家去怎么像话，还称女子无才便是德，对能说的出这句话而沾沾自喜、引以为傲，她还真没有一本书。”

用完饭虞默是最后一个走的，凡事虞默都秉持着不出头的心态，坚决不做被枪打的出头鸟。

此时婢女陪着嫡女在正厅前空地上放着风筝，虞默绕着路沿着边缘走。

婢女恭敬端着一茶盘，上方落着茶壶和盛了茶水的茶杯。应了主母的吩咐，随时跟着小姐，不能让姑娘渴着了。边玩边喝，用着玩的心态。

如果虞默那一眼没有看错，那茶盘上放着的便是主母珍藏的紫砂茶壶。

并不难猜，无非是蛮横女儿心态，珍视的东西拿来不在意耍着玩，才能彰显自己的高贵。

嫡女眼睛盯着天上飞的风筝，往后连连退着。

身后端茶盘的婢女一时避之不及，茶盘翻了，茶壶碎，茶水泼了。

虞默权当作没听见，默默将步子加快了。

嫡女慌神中脑筋一转：“虞默！”

虞默不得不停下步子来，懊恼方才应该再和那个主母多瞎聊几句，装装母慈子孝。

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嫡女冲过来将他拽了过去：“虞默！你怎么摔碎了母亲的茶壶，这可是江南上来的，稀罕的很，如今摔碎了你赔得起嘛！”嫡女眼神威胁被撞了茶盘的婢女，“是吧？就是他干的？”

她尖着声音的嗓门很大，招来了周围干活的下人，纷纷围了过来，人人看了地上碎了一摊的茶壶具是一惊。

这样吵闹的大动静怎么会不惊扰了好事的主母。主母冲着过来推开了下人，被推搡的一趔趄的下人哪敢多说一个字，只是低头听吩咐。

这真是一出好戏，主母是嫡女的亲生母亲，自然知道自己女儿的性子，知道到底罪魁祸首是谁，轻易能知道女儿的想法。

主母心想，这是摆在眼前的机会，虞默这小子平日里太安分了，根本无从下手抓不到他的小辫子。

主母厉声质问，势必要将这出戏演下去：“虞默你怎的无故要摔这茶壶，莫非是对我女儿心生不满？”

虞默身体内的那人坐不住了：“这群杂碎。”想替虞默出头。

被虞默摁了下去，接着中气十足、没有一点惧畏：“与我毫不相干。”

“奴婢都瞧见了，你还想辩驳？”嫡女再次紧抓着端茶盘的婢女，眼神威胁。

虞默反驳：“这茶壶是紫砂壶，名贵得很，我向来小心，怎会无缘撞碎？并且我方才可是从正厅右侧门走的小路，离妹妹你可是很远的。就是不知到底是谁打碎了茶壶，我也没瞧见。”

他不说是嫡女，是给这件事留有一点余地，好让主母退回来。

嫡女摔碎了茶壶，目的只是想找一个替死鬼。虞默说没见到是谁摔碎了，便侧面证明了嫡女的清白。

虞默凭着一番说辞从主母院里平安离开。

“这母女真是，我都想刮她们几刀，着实是令人发恨，你方才怎么不让我帮你出头？不信我？”

“别扯远了……

只是不要纠缠太过，但凡主母咬死了是我干的，我今天就走不出那院子。只需寻一个由头糊弄。幸好这事并不严重。父亲那头怎么说都是主母一句话的事情，可主母还是碍着父亲的面子。总不能害了我性命，毕竟我也是府里的公子。”

“这小女儿，在院里放什么风筝，真是毛病怪多的。”

虞默怎知这嫡女不去后院放风筝，非要在这院子里，可能要玩给各位庶子庶女看，借机炫耀一番。

虞默低着嗓子，嘱咐了一句：“府宅之事还是不要过多掺和。”

“嗯。你怎么知晓茶壶是紫砂壶？这玩意，少见的很。”

“她自己说的，再结合书上一看，分辨便知，表体有微细云母银点闪烁，有的局部隐现浅绿色斑点。烧成后常见的有紫色、紫棕色或深紫色等*，而碎了的茶壶，呈现的正是紫色。”

“小古板记性真是不错。”那人换上了虞默熟悉的调笑的语气，参杂着欣赏。

虞默回屋换上了长衫。

刚才用完饭后留在主母那会便是寻了借口向主母要恩准出府。

虞默出府已成了习惯，每每都会穿一身深色长衫出门，还被体内那人说笑——小古板说你，果然是没说错的，和个小老头似的。

今日虞默罕见的着了件白色长衫，虽仍然是素色，可却新鲜。

虞默抚了抚衣摆，躬身对着铜镜照了照，理理短发。

不知是不是上回体内那人夸了虞默的缘由，他不再从前那样抵触照镜子。

和那人所说一样，虞默长了张桃花脸。

原先那人只是在虞默洗脸时从水中倒影依稀可见，当虞默照镜子时，才真真地看见了。

“要我对你负责吗？小古板。”语气放慢了。

是昨夜那人问过虞默的，当时他没做回答逃避了过去。

“负什么责？”虞默明知故问。

“总有一天要亲身压制着你，逼着你回答你才会说。”

虞默心头一跳，破口而出：“来啊。”

“……好。”

不晓得是否是虞默的错觉，这人笑中带了点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