绅士吟唱蔷薇之歌 第81章 第 81 章

佩斯特病了。

无论他是因为最近流行的病毒，还是因为情场上的失意，这位本来在宴会上意气风发的年轻绅士，能引来多少淑女青睐目光的贵族，现在只能躺在天鹅绒的病床上，为着虚弱的身体长吁短叹。

“他只是太想和您成为朋友了，斯考特勋爵。谁不想和优秀的人成为朋友呢？”唐纳德以一副慈祥的父亲模样说，“我没有权力决定您的选择，但是，请您体谅一位父亲的担忧和困扰，也给一个鲁莽但真诚的孩子一个机会吧。”

当一位绅士为了自己的孩子放弃尊严，如果再度拒绝，会显得多么的不近人情啊。

在奥斯丁明明也为此烦恼但依旧温暖的拥抱后，卡洛斯终究见了佩斯特，以一个朋友的身份。

卡洛斯不知道佩斯特是否放弃了追求自己念头——每次想到这一点，卡洛斯都会为此产生生理性的厌恶。但佩斯特的确改变了态度，当他看向卡洛斯，那种热切的、不顾一切的眼神已经消散了。

“我为我的冲动向您道歉，卡洛斯先生。我只是从来没有这样迫切地希望能和一个人交好。”虚弱的佩斯特尽力保持着自己的体面，“您的经历，您的品性，您高尚的灵魂，早在我们相遇之前就已经征服了我。哦，请不要误会，您是我的英雄，是我崇拜的对象，尊敬的勋爵先生。如果能的话，我多么希望能像您一样在大海上驰骋，把一切可笑的烦恼都抛之脑后啊。”

佩斯特将自己摆放在了一个崇拜者的位置，他说他仰慕卡洛斯的能力，敬佩卡洛斯能勇敢地征服波涛和风暴，佩斯特还说，他从小就有离开家族去做一个海盗的梦想。

“请您不要嘲笑我，先生，哪怕是现在，只要有能成为水手的机会，我也是一定会立刻离开科林斯特城堡的，”佩斯特说，“自由、热情、勇敢……哦，您知道吗，我多希望能成为像您一样的人啊。”

“我并不是……”

回应佩斯特的，并不是卡洛斯的回答，而是珍珠突然散落在地的脆响。

卡洛斯和佩斯特一起看向门口，才发现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伫立着一道女性。女性的身边，无数的珍珠蹦跳着，散乱一地，而她的手里，还紧握着剩下的珠串。

“母亲？”佩斯特惊讶地说，“您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那是西碧尔·坎贝尔，佩斯特的母亲，唐纳德现任的妻子。

卡洛斯发现，他竟然一眼就认出了西碧尔——哪怕这位女性苍老了很多，原本红润丰满的脸庞现在也显得尖刻了很多。

西碧尔毫不在意地跨过了满地的珍珠：“就在刚才，我的孩子，在你说着那些荒唐的笑话的时候。”

佩斯特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卡洛斯看着西碧尔一步一步靠近。他从来不会质疑女性的力量和智慧，而眼前的西碧尔，卡洛斯很确定，是她亲手扯断了自己佩戴的珍珠项链。

为了什么？卡洛斯心想，是因为佩斯特想要逃离家族的话吗？

因为西碧尔的出现，佩斯特和卡洛斯的交谈没再继续，尤其是西碧尔在简单的屈膝礼后，就面无表情地坐在了佩斯特的床边，没再开口说一句话。

佩斯特似乎明白这个场景不再适合长篇大论，只能用他那双诚挚的眼睛，祈求卡洛斯能再给他一个机会。

“至少，请您不要吝啬分享您的经历，”佩斯特小心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又满是期望地看向卡洛斯，“我一直都想知道，您是怎么避开那些可怕的海盗，又是怎样到达那个遥远的东方国度的。好心的斯考特先生，您就原谅我曾经的胡言乱语，满足我这个微不足道的心愿吧。”

在佩斯特和西碧尔的共同注视下，卡洛斯妥协了：“至少，要等您身体痊愈，坎贝尔先生。”

这就是原谅的意思了。

如果不是有母亲在场，相信兴奋的佩斯特是一定会欢呼起来的吧：“谢谢您，斯考特先生。哦，您果然是一位好心的先生。是的，就是这样！哦，上帝哪，我实在是太高兴了！”

佩斯特的笑容那么真诚，就好像他真的在为挽回一个朋友而庆幸。

卡洛斯不知道佩斯特真实的想法，但他承认奥斯丁早一步看清了佩斯特——这个年轻人，远比自己想象中还能把控自己的情绪。从昨天的爱慕者转变为今天的崇拜者，佩斯特只需要一天的时间。

“你说得没错，奥斯丁，佩斯特果然是一位演技精湛的演员。”回到等在科林斯特城堡外的马车，卡洛斯对车上的奥斯丁这样说。

“什么意思？”原本倚着窗口的奥斯丁坐直了身体，“他的疾病和虚弱是一场谎言吗？”

卡洛斯摇摇头：“佩斯特还在遭受病痛的困扰——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

“那你指的是？”

“我为他没有真的爱上我而庆幸，”卡洛斯说，“他现在看起来的确只是想和我成为朋友，而不是对我有着不该有的感情了。”

奥斯丁忍不住嗤笑了一声：“或许他只是在以退为进呢？以朋友的身份靠近，然后让你熟悉他，接受他。哦，这难道不是那些花花公子常用的手段吗？哦，当然，我不是希望他真的爱上你，亲爱的卡洛斯。我只是想说，我们不该对他放松警惕。是的，无论是佩斯特，还是唐纳德，他们远比我们想象中还要狡猾，不是吗？”

“我还……和西碧尔见了一面。”卡洛斯说。

“西碧尔？勋爵夫人？”

卡洛斯点了点头：“是的，但她和我记忆中的模样比起来，憔悴了很多。”卡洛斯回想着方才在病床边的见面：“她的表情并不自然，神情十分冷漠拘束，在看到来访者时，第一反应是惊吓和警惕——那实在不像是一个庄园女主人该有的姿态。”

“她在社交场合出现的次数也不多。”奥斯丁说，“身体虚弱，无法参加宴会，这不就是唐纳德对外的解释吗？”

“但西碧尔不像是身体虚弱的模样，”卡洛斯说，“她甚至亲手扯断了她佩戴的项链。”

坎贝尔一家的内部关系，远比外界看到的复杂。

在卡洛斯告别的时候，西碧尔送他到了门口——这是身为女主人应有的礼数。但在门口，西碧尔和自己的丈夫碰面了。

那是多么奇异的场面啊，外人所说的恩爱的夫妻，在彼此对视时竟然都暗暗皱起了眉。

卡洛斯没有错过唐纳德和西碧尔眼神中的厌恶，那虽然不是看到了仇人的目光，但也不是看到了爱人的模样。

记忆中毫无羞耻心地贴合在一起的男女，他们此刻的神情冷漠得仿佛对面并不是曾经心爱的情人。

“和唐纳德的合作呢？”奥斯丁打断了卡洛斯的回忆，“一切还顺利吗？从他的热情来看，你最近为他解决了不少的麻烦吧？”

卡洛斯点点头：“前几次合作的报酬，已经帮唐纳德送走了不少外债人。我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等他彻底放下防备，愿意把更多的财产投入到航线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