绅士吟唱蔷薇之歌 第26章 第 26 章

对奥斯丁来说，和人同塌而眠是一种来没有过的神奇经历。曾经，他的妈妈会拥抱他，亲吻他，但是在夜晚，她会把他留给保姆，让保姆站在一边守着他安然入睡。

对贵族而言，家人的亲昵是一种奢侈的享受。有多少贵族自小和保姆一同成长，只在用餐或者下午茶时间才能看到自己的父母，又有多少夫妻，或许一年同床共枕的经历都屈指可数呢？

霍顿公爵夫妇是恩爱的，他们也深爱着自己的孩子，但是在不列颠，他们有必须遵守的贵族准则。

为了体面，贵族夫妻要分房而睡——天天睡在一起的夫妻简直荒唐极了，一点儿都不懂得什么是节制和冷静；为了体面，孩子们也必须从小养成独立自主的品性，如一位真正的绅士独当一面。

现在，奥斯丁靠着卡洛斯的胸膛，听着对方的心跳，觉得熟悉的床铺变得不熟悉起来。

身体紧贴着另一个人，原来是那么的温暖，那么的亲近，就好像有什么把两个人联系起来，让他们的身体和灵魂在此刻成为了一体。是命运的丝线吗？还是其他的天神降下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福祉呢？

奥斯丁能触摸到卡洛斯手臂和胸膛裸露的皮肤，温暖的、细腻的，有着和自己不同的紧致。如果不是过于冒昧，他真想看看卡洛斯睡衣之下的身体，是不是已经完全成熟了。

多羡慕啊，和还没成年的自己的相比，他的朋友已经长大了。又或者，如果他能拥有卡洛斯那样冷静睿智、坚定不移的品性，是不是，一切都会变得好起来呢？

奥斯丁盯着卡洛斯看了一会儿，从对方的头发，一直到精致的脸庞。看久了，总觉得空气都变得湿润起来，像是风平浪静的湖面，一切都是宁静的、安谧的。

卡洛斯的呼吸平稳而绵长，心跳更是像极了他沉静理智的性格，奥斯丁枕着这样的心跳声，经历了风暴的头脑终于获得了平静，身边孤寂的黑夜也终于变得可以忍受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奥斯丁多么希望能用双手圈着卡洛斯入睡啊。但想到这样对卡洛斯而言或许并不舒服，他想了想，再一次蹭了蹭对方温暖的胸膛。

卡洛斯的睡衣被自己弄乱了，平静中多了一点慵懒的错觉。奥斯丁发现自己非常喜欢这样的感觉。是的，感谢上帝，至少，卡洛斯会一直陪着他。

他们做了约定，不是吗？

他们会一直在一起。

奥斯丁终于睡着了，在他的呼吸变得绵长后，卡洛斯缓慢地睁开了双眼——任哪一位绅士面对奥斯丁那样灼热的视线，都是无法真正入睡的。

奥斯丁的一只手搭在了卡洛斯的腰上，是不希望对方离开的模样。他们的身体彼此贴合，卡洛斯难以想象，不同的躯体为什么能贴合到这样的程度，几乎没有一丝空隙。他尝试着往后挪动，好让自己和奥斯丁都睡得舒服一些，但他的动作很快就停止了——因为奥斯丁舒展的眉再一次蹙拢，一副很快就会惊醒过来的模样。

卡洛斯静止了一会儿，等奥斯丁睡得平稳之后，他小心地再一次尝试，但获得了相同的结果。

别说是拉开距离了，就是的轻微挣扎，奥斯丁都会有所警觉。在这个少年发出了不舒服的呢喃声后，卡洛斯不得不选择了放弃。

曾经的奥斯丁可不会这么敏感，他乐观、开朗、大度，除非窗外雷声大作，否则，他从不会在半夜惊醒。而现在，哪怕卡洛斯流露了一丁点离开的迹象，就足以摧毁一场本就不安稳的梦境。

卡洛斯心软了。

奥斯丁遭受了这么多磨难，他的心灵和灵魂受到了多大的打击啊。面对这样糟糕的甚至可以摧毁以一个人的经历，这微不足道的要求，又算得了什么呢？

那一晚，卡洛斯没有离开奥斯丁的床铺。两个人以一种并不舒适的状态度过了一整晚，但从奥斯丁第二天睁开眼，看到卡洛斯的模样，那忽然明亮的了眼神告诉卡洛斯，这的确不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有了卡洛斯的陪伴，有着他无微不至的照顾，奥斯丁恢复了不少——至少从表面来看是这样。

奥斯丁找来了代理人，也私下请来了公证处的几位绅士，他们不断商讨着什么，理论着什么，从奥斯丁越来越沉默的模样来看，一切并不顺利。

而在霍顿公爵下葬的前一天，奥斯丁终于面见了他的继母格蕾丝。

在见面的瞬间，公爵夫人就红着眼眶愧疚地向奥斯丁道歉。她说，她自己都不知道那个时候究竟说了什么话。在听到贴身女仆的叙述后，她的心都要碎了——上帝哪，那一定是一场噩梦，是来自魔鬼的恶意捉弄。她深爱着奥斯丁，怎么会说出那样可怕的话来？是的，她一直身处一个可怕的噩梦，一切都是旋转的，疯狂的，魔鬼和鬼魂的尖叫充斥着她的脑海，直到现在，她才终于感觉到，她的灵魂回到了庄园。

在恢复清醒的那一刻，格蕾丝对奥斯丁的爱意也恢复了，它们汹涌得像是刚解冻的泰晤士河，几乎要将心碎的女人淹没了。

格蕾丝的话获得了众人的认同，比起先前毫无理智的疯狂，现在的格蕾丝的确是一副刚刚恢复清醒的模样。她的神情和动作，她对奥斯丁的爱，一切终于恢复了原貌——一个失去了丈夫的女性，她还能恢复理智，这是多么幸运的事啊。

于是面对哭泣的格蕾丝，奥斯丁温柔地安慰了对方，他的神情一如往常，动作也是。为了让格蕾丝忘记哭泣，他笨拙地说了一些幽默风趣的话，终于让格蕾丝破涕为笑。

灾难在这一刻似乎过去了，所有人都看着奥斯丁母子恢复了融洽和友爱。

“我爱你，奥斯丁。”格蕾丝带着哭泣的嗓音说，“我会带着丹尼尔的爱，一起爱你。”

奥斯丁沉默着，深情地拥抱了他的母亲。

格蕾丝的贴身女仆红了眼眶：“上帝哪，这简直就是圣母和圣子，哦，我感动得都快要哭泣了。”

卡洛斯点点头，并不多说什么。奥斯丁的神态无懈可击，动作一如往常，但在当晚，回到房间的他，再一次贴紧了卡洛斯。

经过了几晚的努力，终于让奥斯丁退开一些的努力全在这一刻化作了泡沫，卡洛斯在心里叹了口气，安抚地拍了拍对方的背部。

奥斯丁没有说话，将脸埋在卡洛斯的胸口，迟迟不愿意抬起来。

他感受到了什么吗？卡洛斯心想，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奥斯丁呢？他的确感知到了，那是一场终于被揭破的谎言，一场忽然被阳光驱散了的迷雾。

在受够了那些虚情假意后，他从他的继母身上也感受到了同样的冰冷。那种故作宽慰的模样，那并不真心的偶尔躲闪的眼神，那拥抱时的僵硬和故作放松，全都在透露着，她提防着他，警惕着他。

如果不是对格蕾丝过于熟悉，如果不是对那些自以为是但漏洞百出的虚伪过于熟悉，也许，他还能掩饰这迟到的现实，依旧做着快乐单纯的美梦。

她或许爱着他，但是那份爱有多厚重呢？会比雪花还重吗？奥斯丁不愿意去想象，也逼迫自己不要去揣测。

一切已经够糟的了。

“我在这儿呢，少爷，”奥斯丁听到卡洛斯的声音，“会没事的。只要您好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是卡洛斯最近常说的话。

说实话，卡洛斯并不擅长安慰人，他不像那些或是风流或是幽默的绅士，喜好将词句编织成美丽的花环。他只会说一些一本正经的话，老成得像是一位年迈的布道者。

但……他的关切发自真心。

“谢谢你，卡洛斯。”奥斯丁没头没尾地说。

“这是我的荣幸，奥斯丁少爷。”卡洛斯接受了这份感激。

服侍着瘦弱主人的卡洛斯，他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静。他不会告诉奥斯丁，他的确有过离开庄园的计划。他也不会告诉奥斯丁，他已经获得了亲人的消息。只要一封信，卡洛斯就可以结束这份男仆的工作，回到贵族固有的生活里去。

但，他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奥斯丁，离开梅菲斯特庄园。

是奥斯丁拯救了自己，不是吗？那么，最起码要等到一切风平浪静，等到……

“卡洛斯？怎么了？”发现卡洛斯一直注视着自己，奥斯丁看了自己周身一眼，疑惑地问道。

“没什么，奥斯丁少爷。”卡洛斯说，“我只希望您能多关注您的健康，那比什么都重要。”

奥斯丁的状态太糟糕了，卡洛斯实在担心他会为此拖垮了身体。

“我现在没什么胃口……”奥斯丁实话实说，但或许并不希望卡洛斯为此担忧，他做出了保证，“但我会注意的，放心吧，卡洛斯。”

“希望您能信守诺言。”卡洛斯说。

夜晚的风是冰冷的，星光和月光晦暗不明着。

在等奥斯丁睡着后，卡洛斯睁开眼，再一次用视线描摹起对方的睡颜来。

这是一个理应得到善待的孩子，一个理应受到上帝垂怜的孩子。

多么神奇的情绪，多么让自己都觉得诧异的心情啊。卡洛斯从没想到，他竟然连绅士的身份都愿意暂时放弃。

或许……他也疯了吧。

这篇文……真的是出乎意料的冷啊QAQ

这种总觉得节奏可能有问题，但是无从改起的无力感啊QA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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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