绅士吟唱蔷薇之歌 第16章 第 16 章

霍顿家族回归梅菲斯特庄园的计划被搁置了，在奥斯丁迫不及待地变成云雀飞回原野之前，他的后母虚弱地被卡洛斯搀扶进了医院。

“这是怎么回事？”奥斯丁是率先得到消息的人，行色匆匆的他，在第一时间就来到了格蕾丝的身边。

眼看着公爵夫人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医生和护士正神色紧张地围着她，奥斯丁只能把求助的目光转向了卡洛斯：“发生什么事了？不过是一个晚上的时间，母亲怎么就晕倒了？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她的身体是不是很虚弱？上帝哪，她真的没事吗？爸爸呢？仆人们呢？”

略去红色影子的事，卡洛斯简单地把事情经过复述了一遍——除了公爵夫人莫名其妙要在深夜出来的理由，以及她同样让人难以理解的晕厥，一切看起来似乎只是一场意外。

虽然卡洛斯预想过，奥斯丁不会怀疑他，但当这个孩子听完他的叙述，满脸感激地表达了真挚的谢意后，依旧让卡洛斯感受到了无法言说的愧疚。

“谢谢你，卡洛斯，”奥斯丁说，“哦，我现在回想起来都还会忍不住发抖，独自一人的母亲，可怕的黑夜……如果没有你，我真不知道会怎么样。你简直就是仁慈的约瑟，勇敢的圣保罗！”

“……这是我应该做的，”身为罪魁祸首的卡洛斯说，“我很高兴夫人没有受伤。”

奥斯丁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他把身体一歪，靠在了卡洛斯的手臂上。

“少爷？”卡洛斯感受着手臂上的温度和重量，只觉得依靠着他的奥斯丁像极了他曾经豢养过的小猎犬。头部圆润，眼睛大而明亮，毛发柔顺富有光泽，它曾经那样依赖他，就和现在的奥斯丁一样。

“让我靠一会儿，亲爱的卡洛斯。”奥斯丁小声地说，“感谢上帝，母亲安然无恙。但是……我的脚到现在都有些发软，是的，简直像是踩在棉花上。哦，我可不能摔倒，我可不希望在人前做出什么不体面的事来。”

想要抚摸对方头部的手被收了回去，卡洛斯说：“那么，趁现在还有些时间，请让我为您整理仪容。”

奥斯丁是匆匆忙忙跑出来的，从来没有亲自穿过衣服的他，今天的模样简直不得体极了。他的外套上带着在普通人看来极为正常，但在贵族看来有失体面的褶皱，他的领口、袖口，每一处都是一团糟。

但是奥斯丁摇了摇头，他柔软的额发摩擦着卡洛斯的手臂：“再等一会儿，就一会儿。”

等医生亲口告诉奥斯丁，他的母亲只是受了点惊吓，没什么大碍后，这位小绅士才终于放下心，同意让卡洛斯整理仪表。

屏风后，奥斯丁和卡洛斯站在一处。卡洛斯的手法还有些生疏，虽然他已经学会了一些梳妆的技巧，但光是怎样让领结变得规整优雅，他就还需要一些时间。

卡洛斯失败了好几次，他抿着唇说了句抱歉，在再一次尝试的时候，他的双手被另一双小小的、柔软的手握住了。

奥斯丁并没有斥责卡洛斯，他感受着掌心的温度，看看两人交握的手，又去看卡洛斯的脸庞，脸上带上了担忧的表情：“你的手比母亲的还要冰冷，简直就像是一块冰。你还好吗，卡洛斯？你看起来糟糕极了……为什么你的脸都是冷冰冰的？”

“这没什么，少爷，只是夜晚的风比想象中要凉一些，”卡洛斯将奥斯丁的手按了回去，再一次尝试为对方整理领结，“但这里的壁炉很温暖，奥斯丁少爷。”

终于，领结变成了让卡洛斯满意的模样。

“现在，请您转过身去。”卡洛斯说。

奥斯丁稚嫩的脸满是忧愁：“我可不希望你也碰到什么意外，这一段时间，我们遭受得够多了。”

卡洛斯再次忍耐住了轻抚对方头顶的想法——对于一个仆人而言，这是大不敬的失职行为——他绕到奥斯丁身后，为他整理好衬衫、马甲，又为他穿好了西装外套，并且拂去了肩膀上几乎看不见的灰尘。

一位衣装得体的小绅士就这样站在了卡洛斯面前。

“会好起来的，少爷。”卡洛斯说，像是一个保证，“一切都会过去的。”

没过多久的时间，格蕾丝终于清醒了过来。

雪白的天鹅绒床铺上，意识还没有回笼的公爵夫人就像是被大雨淋湿的绵羊，她盯着天花板怔怔地出神，整个人都透露着魂不守舍、颓废虚弱的气息。

而在奥斯丁惊喜地拉住格蕾丝的手的瞬间，在她看清了是谁的瞬间，她下意识地推开了他——就像奥斯丁是缠绕在苹果树上的蛇，那些什么让人恐惧的存在。

奥斯丁愣住了，格蕾丝也是。

“母亲？”

格蕾丝彻底清醒了，她很快撑起一个笑容，解释说：“我很抱歉，亲爱的奥斯丁，我不知道是你，还以为是什么可怕的陌生人。”

公爵夫人受到了一些惊吓，她以为有人跟踪了自己，带着可怕的险恶用心。同样的理由，她说给了终于赶到的霍顿公爵。

对于身体虚弱的人，人们总会抱有更大的宽容和更多的和善。更何况格蕾丝马上恢复了亲切的模样，慈爱地拥抱了自己的孩子。

在听闻了事件的经过后，公爵派人检查了格蕾丝口中的那片小树林，但仆人们什么都没发现，那里除了树叶和杂草，干净得没留下一个脚印。

或许，那真的只是公爵夫人的错觉。于是格蕾丝满是愧疚地向自己的丈夫道了歉：“我很抱歉，丹尼尔，卡洛斯说那里没有人，我应该相信他的。”

霍顿公爵有些生气，一位贵族淑女，不该也不能一个人在深夜独自出门，更何况怀孕的她让自己受了惊吓，还差一点摔倒。

但是看着妻子双眼湿润的委屈模样，想着对方遭受的灾难，霍顿公爵只能转而安慰起对方来。

“上帝保佑，至少你和孩子都没事。”公爵说。

“是的，”格蕾丝说，“这都是卡洛斯的功劳。”

公爵夫人感谢卡洛斯及时扶住了自己，否则她和孩子将受到无法想象的伤害。至于公爵夫人的贴身女仆，好心的格蕾丝也向自己的丈夫求了情。

“是我想要出去散散步，亲爱的。”格蕾丝面色依旧有些苍白，模样是让人感动的温柔，“你知道的，怀孕的人总比一般人执拗。我不知道那个时候，为什么我非要出去走走不可——或许那是爱捣蛋的小精灵故意使的坏。但是，这的确是我的错。”

公爵无可奈何，只能再次向卡洛斯表达了感谢。

奥斯丁也是一样，他一方面依旧为格蕾丝的身体而担忧，另一方面，他为自己能有卡洛斯这样的朋友而骄傲——如果没有卡洛斯，上帝知道他们一家还能不能围坐在母亲身边。

格蕾丝绝口不提那道红色的影子，她郑重地和卡洛斯说，她该相信他的话，而不是自己陷入妄想和恐惧。

卡洛斯呢？他说这是他应该做的事，并且心里庆幸着，格蕾丝没有提起他口中的“红色”。

虽然前任公爵夫人偏爱红色，这是自己的误打误撞，但如果深究下去，忠诚的霍特管家极有可能会暴露他已经知晓一些事情——卡洛斯并不想冒这样的风险。

好在，公爵夫人有着决不能说出口的秘密。为了防止别人知道她恐惧着自己的姐姐，一丝一毫的联想都不允许别人有的格蕾丝，只会对一切都守口如瓶。

接下去的几天，公爵夫人恢复了对奥斯丁的亲切——关于这一点，从始至终都没有人发现，包括奥斯丁自己。这位善良的小绅士他只是以为，先前公爵夫人忽然的冷漠和焦躁，都只是因为怀孕导致的身体不适而已。

而等公爵夫人的身体彻底恢复，一行人才踏上了前往梅菲斯特庄园的道路。

梅菲斯特坐落在伦敦的郊区，占地六千多英亩的庄园恢弘极了。望不到尽头的原野，成片的古老森林，利河从公爵的领地蜿蜒而过，带来丰沛的水汽和丰富的鱼类。

哥特式的梅菲斯特城堡坐落于庄园的中心，它流传了几百年，庄严肃穆得让人敬畏。和那些冷色的墙壁一样，直冲云霄的塔尖看起来同样冰冷威严——比起科林斯特城堡，这里宏伟太多，也庄严太多。

和肃穆的风景不同的，是奥斯丁蓬勃的活力和热情。

“跟我来，卡洛斯，”在马车停下之后，奥斯丁就迫不及待地催促他的新晋仆人，“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相信我，你会喜欢它的。”

从教母家做完客，奥斯丁经历了多少的风暴啊，卡洛斯的，他自己的，他母亲的。现在闻着庄园熟悉的空气，他只觉得一切都好极了，就像今天明媚的阳光一样。

公爵和公爵夫人没有阻拦兴致勃勃的奥斯丁，于是卡洛斯朝着庄园的主人们鞠了一躬，跟上了自己小主人的步伐。

穿过天使雕像的喷泉，经过整齐如士兵的紫衫树篱，奥斯丁忽然笑着拉住卡洛斯的手，牵引着对方，往前奔跑起来。

一位合格的绅士不该这么做，但是现在的奥斯丁开心极了，他一点儿都不在乎。

卡洛斯一直都是心事重重的模样，他希望这个只年长自己几岁的人，这个或许已经失去一切的人能开心一些，能把梅菲斯特庄园当做他新的家园。

“您想给我看什么？”卡洛斯一边奔跑，一边手臂弯曲，小心地护住了奥斯丁，以防对方摔倒。

“是非常棒、非常棒的东西。”奥斯丁回头望着卡洛斯，笑得更加灿烂了。

在一大一小两道身影经过了层层叠叠的常春藤拱门之后，终于，奥斯丁停下了脚步。

“少爷？”看着奥斯丁得意的表情，卡洛斯抬起了头来，于是，一片绚烂夺目的蔷薇花园，就这样伴着阳光印入了他的眼帘。

几乎望不到边的蔷薇的海洋，层层叠叠的花朵交叠在一起，随风摇曳着。它们有的像是火焰，有的洁白如雪的，有的又像是晚霞一般粉嫩娇艳……又是一阵微风拂过，一阵夺人心魄的甜蜜花香飘散开来。

这几乎就是梦一般的场景。

奥斯丁有些兴奋，又开始有些腼腆，他摘下了一红蔷薇，送到了卡洛斯的手中。那红色的花瓣上还挂着露珠，璀璨得像是一颗宝石。

“这个地方是不是很棒？”奥斯丁笑着和卡洛斯对视，“你……喜欢它吗？”

相遇章终于结束了，不知道怎么回事，没有《绅士的绅士》写得顺手_(:з」∠)_

希望这个故事能写出我想象中的样子吧[笑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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