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入！演耽美受真的会变万人迷 第9章 如果

休息时间。谢图南正忙着在剧本上勾勾画画做批注时，接到了宋晨雅的电话。

“谢源，你在拍戏吗？”对方的声音有点小，听起来底气不足。

“休息时间，我在看剧本。有什么事吗？”

“其实……也没什么事……”

“解决问题的最好方式是沟通。你说吧，我听着呢。”谢图南明显听出来对方的欲言又止。

“我就是想问问你，你抑郁症好点了吗，药还在吃吗”，女孩的声音停顿了两秒，声音又小了一个分贝，谢图南打开免提，把耳朵贴到手机上才听得见，“我一心想和你见面，没在意你状态好不好，还说你这样的人不配拥有爱情，对不起啊……”

抑郁症？谢图南想起了刚重生到谢源出租屋的那天，看到的满地烟头、酒瓶，还有……床头柜上只剩小半瓶的安眠药。

天呐，谢源不会是在抑郁症 分手的双重打击下，吞安眠药自杀了吧。

“谢源？你在听吗？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女孩的声音尖锐起来，炸得谢图南一个激灵，他赶紧关掉免提：“在听在听，我的抑郁症好的差不多了，医生说我可以停药了。”

“那就好……”

两人又聊了两句，谢图南挂掉了电话。在“联系人”的界面里，谢图南再一次看见了那串号码，手机原主人谢源给他的备注是“爸”。

要不要打过去看看？谢图南的脑海里又一次闪过了这个念头。不同的是，这次他决定付出实际行动。也许是想增进对谢源的了解，免得蹦出来一些诸如宋晨雅的故交时自己毫无准备，又或许是，他想父亲了。

“嘟——”电话音响了半天，正当谢图南以为要听到“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忙”的时候，电话被接通了，一个声音传来：“小源？”

谢图南赶紧出声：“爸，是我。”

一阵沉默。谢图南毕竟不是谢源，弄不清楚父子俩的关系和相处模式，于是他谨慎地等待对方先开口。

“这是这么多年来，你第一次主动给家里打电话。我……你……最近还好吗？”

谢图南赶紧接话：“我都挺好的，换了新的经纪人，最近在拍戏。”

“换经纪人了？好啊，终于摆脱原来那个了”，电话里传来一声鸡鸣，“我和你妈都挺好的，小源，你要是有空，记得也给你妈打个电话。”

谢图南眼圈红了。他用力地点头，突然意识到电话那端的人看不见他的动作，于是赶紧出声答应。为了掩饰自己的哽咽，他准备结束这段通话。就在这时，声音再次传来：“小源，你别嫌爸啰嗦，爸还是想说，演员这一行不稳定，不是长久之计，你要是干不下去，就换一行，爸相信你，肯定能找到新工作的。”

“爸，我知道了。您好好休息，我这边先挂了。”谢图南用手背抹掉滑下的眼泪。

父母都健在，为什么不和家里常联系？在这点上，谢图南无法共情谢源。如果自己的母亲没有因病去世，如果自己能随时给她打个电话、听听她的声音，那该有多好啊……眼泪又止不住了，谢图南赶紧转移思绪，如果宋晨雅对谢源多一点关心，谢源是不是不会自杀？如果谢源没有去世，自己现在是不是已经死了？那么多如果，无一例外都是假设，只有残酷的现实，环环相扣，形成了今天的局面，只剩下结果。

“怎么哭了？”江潋的声音传来，纸巾轻柔地在他脸上拂过，吸干了眼泪。

“没什么，看剧本，感动了。”谢图南搪塞。

自从那天晚上，和江潋“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后，谢图南就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江潋似乎还是那个江潋，英俊潇洒，温柔体贴，下班后，两人也会一起“对戏”——实则是借着对戏的名头谈恋爱，但再也没有触到“最后一步”的边界线。

好在这几天，江潋在休息时间玩手机的频率直线上升了——他的经纪人需要被临时召回公司几天，因此把手机暂时还给了他。谢图南更不能理解为什么有的艺人会和经纪人谈恋爱了，经纪人和艺人的关系，看上去更像家长和快高考的孩子呀。

谢图南同样不能理解的还有他自己，比如——

片场。

挺久以前的一场戏了。内容是周游纠缠不休的前女友来找他复合。

谢图南抱臂靠在折叠椅里，指尖无意识地把剧本边缘卷成细密的螺旋。镜头前，江潋正被女演员抵在电梯布景间，她的手指死死抓着他西装前襟。化妆师特意给她画了泛红的眼尾，此刻仰着脸的样子像朵被雨打湿的栀子花。

“就最后一次..……”她带着哭腔的台词在棚里荡开，“你看看我好不好？” 江潋的侧脸在打光板下轮廓分明，睫毛在颧骨投下小片阴影。他喉结滚动两下——这个微表情谢图南很熟悉的，每次拍挣扎戏份时他都会这样。

谢图南莫名烦躁，抓起旁边的矿泉水喝了一口。

那只手正悬在半空，最终轻轻落在女演员颤抖的肩头。俊男靓女，无比般配。

矿泉水瓶突然在他手里爆响。场记扭头瞪他，谢图南连忙用剧本盖住瓶身。监视器里江潋的拇指正在摩挲女演员肩头的衣料，这个即兴动作让导演兴奋地前倾身体。

谢图南咬碎了含在嘴里的薄荷糖。

女演员突然踮脚凑近黎阳耳畔，这个剧本里没有的临场发挥让两人的剪影在逆光中几乎相贴。谢图南猛地站起来，小板凳“哐当”倒地。所有人诧异的视线中，他僵硬地扯了扯T恤下摆：“我……去趟洗手间。”

那个时候，谢图南还在说服自己，自己只是想到了黎洛。

再比如——

江潋为他挡下意外变质的道具酸的那天晚上。

听完江潋和《春夜》，他好像突然想通了，人生苦短，又这么艰难，为什么不顺着自己的心来？

于是他花了0秒就决定躺上江潋的床。

自己喜欢他吗？不去想。谢图南听着自己稍显急促的心跳声，慢慢睡着了。

还比如——

一场场吻戏拍下来，暧昧的、缠绵的、轻柔的、深入的、甜蜜的、苦涩的。

他似乎轻而易举地跨越了“和男人接吻”这道心理天堑，甚至开始期待下一个吻。

当然还有——

当他鬼使神差地借真心话大冒险游戏问出“你是不是喜欢我”和“你是谁”时，

对方给出了他想要的回答。

他似乎一瞬间就读懂了加速的心跳，找回了承认的勇气，

他喜欢江潋，

对方是男生也没关系，喜欢的是人，不是性别。

可是，又比如——

得到了江潋对两人关系的认可，

即将进展到最后一步，

被经纪人的电话打断时，谢图南心中不是愤怒，而是庆幸。

推进太快的恋爱进度、逐渐逼近的杀青日期、咄咄逼人的宋晨雅、频繁亮起的手机界面。

一切都太快了，

快到谢图南想抓住些什么，可什么都是海市蜃楼、镜花水月

他发现，他并不了解江潋，也不敢了解自己。

然而，就算不理解，也始终有一个安全选择——及时止损。

为了杀青戏，剧组斥“巨资”安排了外景拍摄。

信州最高的金融大厦，39楼。

剧组预算吃紧，最终咬牙盘下金融大厦高层一间尚未完工的阳台使用权——仅限一天。

室内还堆着建材与涂料桶，唯独阳台被匆匆拾掇出来。栏杆外是跌宕的城市脉络，车流如金河奔涌。镜头只取那一方天地，竟也拍出了纸醉金迷的况味。

谢图南站在阳台。剧本里，对赌协议的三年之期已到，在他这个代言人的努力下，锐熵公司的销售额上涨了6.9%——比协议里的7%，终究还是差了一点。

在舒临风眼里，就像他和周游的关系。

此时自己的情绪应该是惆怅的，谢图南凝视远方，剧本里说，这时的舒临风认为周游商人心性，正等待着他带来违约清算和分手的消息。

江潋缓缓走到谢图南旁边。两人一起吹着不再料峭的春风，风里甚至混杂着花香，本应令人心旷神怡。

谢图南缓缓开口：“差0.1%，周总现在可以拿着对赌协议来收债了。及时止损，你的强项。”

江潋没看他，反而盯着挂在天空的晚霞：“你指哪方面，生意上还是情感上？”

谢图南深吸一口气，决绝地侧过身正对着他：“销售增长率没达到预期，我违约了。我要去打工挣到8000万赔偿对赌协议的违约金了，分手吧，我知道你不再需要我了。”

语毕，他转身离去。谢图南仿佛与自己所饰演的角色产生了微妙的共振，说完这些台词，他的心抽痛了一下，对周游，或者说江潋，追上来告诉他不分开的渴望，就像久旱逢甘霖疯狂生长的野草——尽管他知道，这是剧本上的情节。

下一秒，他的手果不其然被拉住。江潋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提分手，想止损的是你，不是我。”

谢图南转身面对着他。晚风吹起，发丝翻飞。

“我用我们联名账户的钱，买了一批锐熵的产品。增长率达标了。”江潋把印着“购买凭证”的文献递到他手里。

谢图南没接，他似乎真的变成了舒临风，身体“在疑虑和震惊中僵住了”：“我们哪来的共同财产？”

“代言费、你生日那天我拍下的那幅画，还有……”

意料之中的吻落在谢图南嘴唇上。也许是风吹走了浮尘，也许是太阳蒸干了杂质，这个吻显得格外纯粹，是对眼前人的珍惜，并不夹杂容易令人冲动的**。

“感情。”

“咔！”导演喊，“非常完美，杀青！”

工作人员们一拥而上，礼炮拉响，彩带落在他们头发上。

整座城市的灯在他们脚下一点点亮起，像有人正把银河倒进海里。

“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在这一片喜气洋洋中，谢图南倒真生出几分惆怅。从明天开始，他就不再是剧里被团团围绕的主人公了，从明天开始，他就要回归到现实当NPC了。

然而，他和江潋的恋人关系，仍然持续着。

天已经全黑了，城市灯火在脚下流淌，像泼洒的碎金。谢图南把杀青花束放在栏杆上，花瓣被风吹散了几片，其中一片沾在江潋袖口。

谢源的生日在夏天，但李均乔的生日在春季，准确的说，是一周之后。在他的认知里，爱情是具有排他性的。他并不打算告知江潋那天是他的生日，毕竟他现在已经是谢图南了，但是，这个特别的、独属于李均乔的日子，他想和江潋一起过。

谢图南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开口。

这时，江潋摸出烟盒，递给谢图南一支。谢图南不抽烟，于是摇摇头拒绝了。风有点大，江潋试了好几次都没点燃，虽然不喜欢烟味，但谢图南还是选择伸出手替他挡风。

火苗摇晃了几下，香烟尾部终于被点燃。尼古丁味的烟雾慢慢逸散在空气中，江潋眯起眼睛盯着远方，突然开口：“要不，我们就到这吧。”

也许是被烟雾呛着了，也许是被没说出来的邀请噎着了，谢图南没忍住咳了一声。闻声，江潋把烟按灭在花束里，花瓣烧出一个黑洞。

谢图南的大脑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收住咳嗽，他听见自己说：“你的意思是，分手吗？”

一阵沉默。终于，江潋点了点头。谢图南想从对方的眼睛里探寻他的情绪，但是对方不肯看自己的眼睛。

像一场无声的博弈。

谢图南想出口挽留，但脑海中不合时宜地浮现出在片场，江潋经纪人对江潋说的话：“手机给我。拍完**剧，演员总得转型的，你好好想想我昨天说的几条路线。”继续这段感情，会不会拖累江潋的转型发展？异性恋的主流背景下，他们会有未来吗？自己了解江潋吗？江潋真的爱他吗？

种种疑虑如鲠在喉。谢图南在不该沉默时沉默了。

江潋不想分手。几个月的朝夕相处，他从没对哪个人有如此程度的心动。他打定主意，如果对方表示拒绝、进行挽留，及时“那门是小的，路是窄的”，他也赴汤蹈火、义无反顾。

然而这样一来，他就把本该由自己掌握的主动权交到了别人手里。江潋在该勇敢时软弱了。

“好。”

一个字，一锤定音，给一段感情划上了句号。“如果”后面可以有很多句子，但结果，只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