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入！演耽美受真的会变万人迷 第7章 隐忧

一片温暖的水域。

水波温柔地托举着谢图南的身体，像无数只温柔的手。身处水中，谢图南并没有感到恐惧，反而有种奇异的安心感。

然后他看见了江潋。

他就那样毫无预兆地出现在水中的另一端。水让他的轮廓变得柔和，发丝如黑色水草般漂浮。他似乎在微笑，又似乎只是光影的错觉。

谢图南感到心跳加速，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膨胀，无法确定是因为水压还是别的什么。

江潋向他游来，动作优雅得像一条鱼。他们之间的距离在缩短，谢图南能看清他睫毛上挂着的水珠，还有衬衫领口处露出的锁骨线条。

水让一切都变得朦胧而亲密，仿佛他们共享着同一个秘密空间。

指尖相触，手掌相贴。水流改变了方向，或是他们改变了位置，江潋的脸突然近在咫尺。谢图南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呼吸拂过脸颊，带着微妙的香气——荔枝水蜜桃味薄荷糖。

“江……”谢图南想叫他的名字，却只吐出一串气泡。江潋又露出了只有拍戏时才会出现的深邃眼神。然而这次没有剧本，谢图南读不懂那双眼睛里的情绪。

水波突然变得湍急，将他们推得更近。江潋的胸膛贴上了他的，隔着湿透的布料，谢图南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与自己逐渐同步。江潋的手臂环住谢图南的腰，手掌贴在后背上，热度透过衣服灼烧着他的皮肤。

那只手逐渐往下、往内，直到触碰到某个部位。一阵电流般的战栗顺着谢图南的每一根神经传播，他下意识想要抗拒：“不……”

梦境开始变得不稳定，像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谢图南一把抓住江潋的手，却感觉他在逐渐远离。水变得浑浊，光线暗淡，他伸手想要留住什么，却只抓到一把水草般缠绕的思绪……

谢图南猛地睁开眼睛。

原来是梦。他掀开被子，尴尬地发现也不完全是梦——床单湿了一块，他就像刚从水里爬出来一样。

那句老话怎么说的来着？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谢图南的脸“腾”的一下红了，他拿上衣服，着急忙慌滚进了浴室。

片场。

现在是走戏环节，这场戏是参加酒局喝醉的舒临风拉着来接他的周游玩真心话大冒险。

摄影老师们忙着找机位、架设备，动作导演拿着剧本在旁边准备指点江山，道具组的一个工作人员蹲在地上调整着反光板。

“石头剪刀布。”谢图南按照剧本出了个布，输给了江潋的剪刀。

“我选大冒险。”他笑嘻嘻地作出选择。

“亲一下。”没正式开拍，江潋就没调用他招牌的“侵略感眼神”，相反，他带着笑直勾勾地盯着谢图南，说的好听点像清澈而愚蠢的大学生，说的不好听点，像地主家的傻儿子。

“不不不不不。我选喝酒。”谢图南拿起桌上装着水的道具酒杯。

按照剧本，江潋应该拿起另一个杯子，喂给他蜂蜜水。没等动作导演指导，江潋自然而然地一手扬起那个“酒杯”，一手钩住谢图南的腰，放下酒杯的手拿起那个装着蜂蜜水的杯子。

“嘴一下。”江潋稍稍低头，谢图南心跳加速，眼见着又要藏不住耳尖弥漫的红，他赶紧战术后仰：“剧本上没亲。”

“亲一下嘛。”江潋穷追不舍。

在“反正都亲那么多次了不缺这一次”和“再亲我真要爱上你了”的纷乱思绪中，谢图南停止了战术后仰，任凭江潋“啵”的一声亲了上来。

动作导演看看剧本，看看他们，又挠挠头，很疑惑的样子。

下一轮猜拳，剧本里是舒临风赢。江潋带着满足的笑，开口道：“我选真心话。”

“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谢图南念台词。

“你说呢？”剧本上写的是“扬起嘴角邪魅一笑”，江潋露出的则是有点憨厚的傻笑。

“回答问题的人不许提问。”谢图南气呼呼地转身背对他。

“这个时候周游可以……”动作导演的话还没说完，江潋就轻车熟路地弯腰，用手臂勾住谢图南的膝弯，往回一用力，谢图南就以屁股为支点转了回来。

江潋俯身将他圈在怀里：“恋爱关系。”

动作导演似乎是被自己没说出来的动作指导噎住了，不然怎么如此欲言又止？动作导演再次看看他们，又看看剧本，跺跺脚，挠着头走了。

“两位老师准备开拍了！”

两人起身。鬼使神差地，谢图南问了句剧本上没有的：“你是不是喜欢我？”此言一出，他就后悔了。这问题简直意味不明，自己在期待什么样的答案？

出乎他意料，江潋迅速回答：“你怎么才发现呀。”

说这话时，他收起了那副有点憨厚的笑容，甚至可以说有点严肃。无论是剧里的周游，还是剧外的江潋，都和“严肃”一词不太挨边。谢图南觉得有点好笑，“像被人夺舍了一样，怪严肃的”，他心想。于是他又问：“你还是周游吗，你是谁？”

“我是江潋。”对方盯着谢图南的眼睛，正色道。

谢图南一惊，心跳如擂鼓。又一个问题浮现了出来：

江潋会不会喜欢我？

下午要拍的戏，是《止损》的大虐转折点——谢图南饰演的舒临风被全网黑，商业价值直线下滑，江潋饰演的周游名义上为了“止损”将舒临风签给另一家经纪公司，全面撤销其品牌代言人身份，舒临风觉得周游商人本性只重利益，两人分手。

午饭的时候，谢图南一边吃饭，一边看下午的剧本。这时，他的电话响了。

这个号码好像出现过一次？他接起了电话。

“谢源，你还知道接电话！”听筒里传来一道女声，情绪很激动。谢图南赶紧看了一眼通讯界面，手机上显示的是一串号码，原来的谢源并没有给号码的主人进行备注。于是，谢图南只能小心翼翼地问：“请问你是？”

“你不知道我是谁？你竟然不知道我是谁？谢源，凭什么你说分手就分手，你说断联就断联，我告诉你，我不同意！”

谢图南震惊地张开嘴，像动作导演一样，他好像也被汉字组成的语句噎住了。好家伙，谢源的桃花债，干嘛要让我谢图南来帮他还啊？

在停顿的两秒里，谢图南想起来了——上次帮那个大妈给孙子拍中考加油视频的时候，就是这个号码给自己打的电话。拍完视频之后他又忙着拍戏，一忙起来就把回电话这件事情忘了。

“那个，你先别激动，首先我不是故意失联的，上次在拍戏没有及时接到你的电话我很抱歉，其次我们真的不合适，你是个好人，肯定能找到比我更加适合你自己的。”谢图南赶紧和稀泥，试图用这团稀泥砸灭女孩的怒火。

“你给我发好人卡？谢源，你等着，我要让你在我面前亲口承认你后悔说了这……”到最后几个字，女孩的声音已经带上哭腔。谢图南手一抖，不小心挂断了电话。他倒吸一口凉气，赶紧回拨，然而电话里只传来“嘟嘟”的忙音。

果然，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谢图南无语地想，自己“继承”了谢源的帅脸，就得接盘他的桃花债。

下午。

“Action!”

江潋坐在长桌尽头，西装笔挺，神色淡漠地翻着文件。

“闻天经纪公司全约转让协议？周总连夜拟合同，真是敬业啊。”谢图南冲进会议室，怒气冲冲地把道具合同拍在长桌的另一头。

“商业决策而已。”江潋语气淡漠，头也不抬一下。

“所以，你的决策就是把我‘卖’给闻天娱乐？”谢图南扯了扯嘴角，脸部动作牵动嘴唇上的小伤口。有点疼，但不至于难以忍受。

江潋抬起眼睛，随即又低下头看一份财报，似乎不屑于多给他一秒钟的目光。虽然谢图南看过后面的剧本，知道他的表演展现的是“怕多看一眼就会狠不下心说出这些话”，但听到他下面的台词，谢图南的心还是忍不住抽痛了一下：“舆论监测显示你的负面指数超标287%，继续留你在周氏……”

“会影响上市进度？三个月前你说‘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现在绳子断了？”打断他，打断他，谢图南在心里告诉自己。

“闻天公司有更好的公关团队。”谢图南竟然对江潋平静的声音产生了一丝恨意。

他顿了两秒，吸了口气：“对，他们专接黑红艺人。但你有没有告诉他们，我那些‘黑料’里，有一半是你那位张副总放的？”

江潋摩挲文件的手指顿了一下，恰到好处地展现了角色此时应有的僵硬：“你不需要知道。还有，我们分手吧。”

该流泪了。快让眼泪流下来。想想黎洛？可谢图南发现自己已经在流泪了。不行，不行，剧本上说这里只是“红了眼眶”，眼泪珠子还在眼睛里打转呢。他试图擦去从脸颊滑下的泪水，结果越擦越多。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快说台词。

“好。”头顶白炽灯的灯光、摄影机工作状态下的闪光、反光板反射的光，各种各样的光在谢图南眼前模糊成圈和点，桌子、柜子和建筑物扭动起来，仿佛快要坍塌，一瞬间，他理解了以前不懂的歌词：

琼楼玉宇倒了阵形

来营造这绝世的风景

传说中痴心的眼泪会倾城

霓虹熄了世界渐冷清

脑海中女歌手柔美曼妙的歌声和江潋后面的台词一起在他耳朵里嗡嗡作响。泪水，泪水根本停不下来，就像一旦开始就几乎无法终止的链式反应，就像一连串倒下的多米诺骨牌。

导演喊了“咔”，熟悉的柠檬香气涌上来，江潋伸出手将他拥进怀里。他的声音很低，但是很笃定：“戏是戏，我们是我们。”

若干分钟后，止住眼泪的谢图南坐在椅子上，喝着江潋递过来的蜂蜜水。艰难推进的演员事业、沉疴难愈的恋爱脑、谢源前女友的电话、难以遏制的心动……艺术史课的老师告诉他们，艺术就是爆炸，麦麸也是一门艺术，麦多了也会爆炸吗？谢图南无厘头地想。

脸上没有眼泪了。但谢图南知道，源头没有枯竭，水灾仍会发生——当引线点燃、当条件满足、当契机出现。这是隐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