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热 第1章 归宿

淅淅沥沥下了两天的雨说停就停，九月的夜，眼前浮云卷霭，明月流光。

云居是两栋双子楼，时林清住在一栋的14楼。

她倚在阳台玻璃栏杆边抽烟，和屈瑶打着电话。

“那你怎么回来？你在一中也好好的，林姨能同意？”

“待在这儿没什么意思，”时林清低声笑了笑，“新海才是我的归宿，你不会不欢迎我回去吧？”

“怎么不欢迎，以前盼都盼不回来，现在突然这么一说，做梦一样。”

“那马上就不是梦了，我是不是也该励志一点，说点什么该夺回属于我的一切之类的话。”

她弹了弹烟灰。

“物是人非，江山易主啊~”屈瑶叹口气，随后笑的悦耳。

“好好在新海等我，我等着这两天有人往我枪口上撞。”她勾唇。

“别太狠。”

“有分寸。”

“行。”

挂了电话，时林清长长舒了一口气，摁灭烟头回了房间。

屋里装修是偏温馨简单的，整体基本都是白色系。

她坐在白色长毛地毯上，伏在桌前写日记。

一本LV经典老花笔记本，她只写了一句话：

世界是我的牡蛎，我将以利剑开启。

汴城第一高级中学——

风和日丽的清早。

“时林清你要死啊！！松手！啊！”

走廊里看热闹的人挤了一圈又一圈，哄闹的动静也一声又一声，却没人上前拦谁。

“到底是谁想死啊，周素华。”

时林清语气淡淡的，手上没放开周素华的衣领，眉眼间有些不屑。

周素华脸上是倔强，却难免有些瑟缩。

她蹙眉瞪着双目，眼神里是防备和恐惧，嘴唇微张，似乎发着抖。

时林清手上力道加重些，衣领连带着周素华整个身体往前趔趄了下。

“松手！”周素华一只手抓着时林清的手往外拽了拽。

时林清也只用了一只手，周素华并未撼动分毫。

马上，周素华抬眼，她眼睛里多了恶狠狠的劲。

“呵，”时林清看着她的样子不气反笑，笑的带了些嘲讽的意味，“怎样？我帮你长长记性，你还想报复我啊？”

“秃鸭来了！”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

时林清识趣的松开手，两只手都吊儿郎当插在裤兜里，往后退了一小步，跟周素华扯开距离。

“清姐！”站在人群中的唐玉几下挤进来，忙抬胳膊扶上周素华，却被周素华撇头瞪了一眼后硬推开。

“干什么干什么！都在干什么！都回教室去！”冯循大步流星在人群外嚷着。

冯循，男，40岁，汴城第一高级中学高二年级主任，秃头，公鸭嗓，人送外号“秃鸭”。

人群散的并不快，冯循挤进去，手里还拿着历史书，沉着眼睛看时林清。

“唐玉！”冯循突然一声，惊的唐玉猛一抬头。

“嗯？”唐玉猛地抬头看向他。

“扶周素华去医务室！”

“哦，哦。”唐玉搀上她手臂往外走。

“我就说你别逞强，这都第几次了，清姐下手多狠你又不是不知道，明明高一就挨过了，还装什么清高呢……”唐玉翻了个白眼，对着周素华小声嘟囔。

“你，跟我去办公室。”冯循双手背在身后，说完转过身要走。

时林清也就跟在冯循后面慢慢走远。

人群渐渐轰散，一群人八卦的气氛却没有被轰散。

办公室的门被冯循重重关上，办公室没有其他人在。

冯循垂着头，却抬眼瞧了瞧时林清，眼睛里写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你告诉我你要做什么？你要做什么？！”

时林清懒懒的抬眼，满脸都是不在意，“你知道啊，周素华就是找打。”

“我知道你俩不对付，但是时林清！时林清同学！你告诉我这是第几次了？说的好听是打架，说的不好你单方面殴打人家。周家那一圈人闹事儿的程度我都不想提了，一个比一个不要面子只要钱的闹腾，学校都怕了。”

“怎么处置？”

她不想再听，吊儿郎当的站在冯循面前，一点悔过的样子都没有。

确实，也没什么好悔过。

“请家长，公开检讨，医药费，这些程序你该比我熟了。”

“我转学。”

“什么！？”冯循怔了一下，像没听懂。

“我说我转学。”

“去哪？”他蹙着眉。

“新海啊。”

新海，就是汴城新海国际学校，众人眼里的“贵族”学校。小学和初中，时林清都是在那儿上的学。

“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你呀你，让我怎么说，把这当游乐园了？”冯循像是要跳起来。

“我都在这呆一年了，怎么就从哪来回哪去了，”时林清伸手拉了下衣服褶皱，“也就小初在新海。”

“你这孩子，跟你说多少都不会放心上。”

冯循直叹气。

“我走了你还清闲点，我妈也不用在用那点旧交情麻烦你。”时林清勾唇，像是带着淡淡的笑。

“你考虑好了就行，和你爸妈讲讲。”

“我妈那好说，我早半个月就跟我妈提了。”

“答应了？”

“没。”她耸耸肩膀。

冯循想笑，“那你打周素华，就是为了找个理由回新海去？”

她挑眉，“那倒不是，是她自己往我枪口上撞的。”

冯循无奈地笑着点点头，“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今天下午”，她连一丝犹豫都没有。

“这么急？”

“还有三天就国庆了，你把我放回去，就说我是反省三天，国庆之后，我就去新海。”

“不行不行”，冯循摇摇头，“那还有公开检讨呢。”

“我今天中午去念呗。”

“唉，”冯循叹口气，“周素华去了校医室，周家人也快来了，见人别那么犟。”

“不见。”

话罢，她转身就走。

“诶！你这孩子！”冯循刚抿了口茶，听到时林清的回答猛地抬头，却看到时林清打开门的背影。

外面暖黄色的阳光正好，还不刺眼，斜斜打在她身上。

她个子高，有一米七二，长相却和性格搭不上一点边。

白皙的瓜子脸，有些再白就病态的感觉。一双大眼睛湿漆黑，鼻子高挺，鼻头小巧，嘴巴饱满，明明属于清纯挂，总面无表情的垂着眼睛却又有股凶劲。

冯循叫不住她，就给时林清母亲林馥打了电话。

时林清在教学楼里溜达，转身向九班走。

后门敞开着，她蹲下身子戳了戳坐在后门口的男生。

潘雷回头，刚刚的瞌睡一扫而光，“解决完了？”

“嗯”，她微微点头，“检讨，1500。”

“什么时候要？”潘雷已经在掏本子。

“中午。”

“中午写不完啊清姐，太多了。”

“1200。”

“行。”

潘雷没少帮时林清写检讨，虽然不是完全无偿，但基本不用给什么。

她转身离开，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嘴里叼了根棒棒糖。

路过高二2班门口，里面一个女生瞧着她的背影笑了笑。

是栗琳佳。

时林清走到前门往里面瞧了一眼，刚好和栗琳佳错过眼神。

时林清没什么胃口，上午送走林馥后就回教室睡觉了，中午和唐玉去小卖部买了瓶牛奶，给潘雷带了三明治和饮料，而后就回班里等潘雷写检讨。

“行啊雷子，学我字越来越像了。”

潘雷笑笑，“清姐，还不是我天赋异禀，你这字是真难练。”

“行”，她扫了两眼，随手折起来装在了裤子口袋里。

时林清和潘雷不一个班，但坐在同样的位置——后门口。

“对了，”时林清垂眸，“中午念完检讨我就走，放完国庆假我回新海。”

“这么突然！？”

“学校的决定吗？”

两个人眼里同时写着讶异和不可置信。

“之前不是和你俩提过吗，是我的决定。”

“为什么啊…”唐玉皱起脸。

时林清之前确实提过，不过时林清已经在这待了一年多，两个人就都没怎么放在心上。

“新海适合我啊，不觉得吗？”她摆出一副纨绔姿态。

两个人沉默一阵。

“放心，我都打点好了，你家店不会有人闹事儿，你爸公司也有资金了，你俩好好的，出什么事还找我。”

“清姐…”

时林清一抬头看到唐玉眼泪婆娑的样子，“哭什么。”

“你走了我们怎么办…”

唐玉哭的梨花带雨，潘雷在一旁垂着头。

“别哭啊，我是走了又不是没了，想见就能见。”她从桌上抽了两张纸巾给唐玉擦眼泪。

“姐，”潘雷犹豫了下，“我们去新海找你吧。”

时林清扭过头，给他一个自己体会的眼神。

“去了你俩还怎么学习？不是一个要考江大一个要考海大吗？你爸公司刚有起色，现在来不妥，哪怕等高三，你家公司稳定些再来找我也不迟，”她又玩味的看着唐玉，“还有你啊，跟着我打架被人踹骨折都没哭，现在哭什么。”

时林清想了想又补充，“以后小心点栗琳佳，再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告诉我。”

唐玉“哇”的哭一声，把时林清整懵了一瞬。

时林清抱抱她，转过身拍了拍潘雷的肩膀。

“走了。”

两个人望向她，她的回眸是带着笑的，有些潇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