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韵渊站了会儿,确定不是幻听后,她蹑手蹑脚靠近了声音,发现是两个带了帽子,看起来很可疑的工作人员在小声嘀咕:
“你最好确定清楚,不要跟昨天一样出意外!”
“当然,等她一发病我就全部拍下来。”
“本来昨天能拍的,硬是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个混蛋搞砸了。”
“可不是吗,我费好大劲才把那幅画丢掉的!”
“昨天可是好不容易才把毁画的锅扔给别人,这次若是再出岔子,我可保不了你!”
“知道了知道了,赶紧准备入场吧。”
……
两人很快离开了。
余韵渊愣在原地,终于明白了一切是怎么回事。
何诺从不抛头露面接受采访是在害怕自己控制不住脾气,但现在有人企图曝光何诺失控的举止!
余韵渊急匆匆赶去赏画厅,但因为穿了制服戴了口罩,很快被叫去赏画厅的后台干杂活。她想着后台也许会比观众席更方便处理台上的事情,也没做什么解释,只偷偷藏在队伍里一起去了后台。
去到地方,余韵渊才发现工作人员早已乱作一团,每个人都看起来非常焦急。
余韵渊顿觉不妙,“发生什么事了?”
“怎么办,突然冒出来个专家在台上肆意批判小姐……主管也不知道在哪,我们的工作又保不住了!”
大家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谁都知道不干预会有十分糟糕的后果,可谁也不知道该怎么中止这混乱的一切。
余韵渊虽也没有把握解决麻烦,但她知道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事态恶化,决定先在暗中观察明白情况再走一步看一步,“别慌,先带我去看看。”
终于有个女孩认出来余韵渊是昨天那个站出来拯救了大家的神秘人物,赶忙带她去侧幕台。
侧幕台可以看清台上台下的全部动静,但又隐蔽得不会被察觉,是个观察局面的好位置。
余韵渊很快看到台上站了何诺和一个中年女人,女人正指着一幅画无边谩骂,每一句话都在若有若无地贬低何诺的眼光和审美。
何诺一言不发地淡漠看着面前这个尖酸刻薄的专家,看似冷静,但放在身后的手早已颤抖着握拳。
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
余韵渊正思索着该怎么办,却耳尖听到台下接二连三的小声嘀咕:
“不是说何诺评画吗,这个人是谁?”
“她在叽叽歪歪说什么呢,话都讲不清楚……”
这让余韵渊灵光一闪,急忙催促一旁的女孩:“快去叫他们把音乐打开,越大声越好!”
很快,一阵典雅音乐响起,把专家的声音严实盖了下去。
见暂时救了场,余韵渊急忙跑去后台聚满了人的中心位置问:“你们谁会主持?”
一阵嘈杂过后,有人答道:“小姐一开始就执意要独自评画,没安排能够主持的人。”
“那、那有没有会解说的?”
余韵渊猜想这么大的展览肯定会安排解说员,果然,一个怯生生的女孩很快答道:“我……我会解说。”
余韵渊怕她怯场,又问:“还有其他会解说的吗?”
“还有很多解说的姐姐们,不过她们都在楼上……”
“不行,去喊她们就来不及了……”
余韵渊急得想自己直接上,但她很快冷静地否决了这个想法。如果她上去之后又出什么差错,那就真的没人再能解围了!
虽然这个女孩看起来就镇不住场子,但也没其他选择……
余韵渊很快做出决定,让女孩拿着话筒上去当一下主持人。
女孩怕自己闯祸,吓得连连摇头:“不行!我、我从来没有当过主持人……要不还是等我去楼上,喊其他姐姐过来……”
“没关系,你就照我说的念,再把话筒递给何诺小姐就好。”
余韵渊迅速现编了几句简单易记的主持开场白,女孩很快便把这一串话背了下来。
在余韵渊的连声安慰下,女孩终于壮着胆子上了场,一阵流畅的开场白很快让台下嘈杂的议论声安静下来。
可刚要把话筒递给何诺的那一刻,专家却一把抢过话筒,挑着眉大声道:“在何诺点评画之前,先让我说几句吧。我可是艺术领域的专家和前辈,能在今天免费为后辈点评画作,可是何诺你的荣幸。”
这次,专家随便一指,竟挑中了何诺最喜欢的那幅画。
“在我看来,这张画和小孩子的涂鸦没什么区别,整个画面脏乱差,毫无美感可言!”
“竟还在画作上沾染如此大面积的水渍,真不敢想这么不珍惜画的创作者又会在以后做出多么亵渎艺术的滥行!”
“拿着这样的画作出来敷衍观众,还称这批画是在你看来最有潜力的学生作品,真的没什么黑幕吗?”
“还是说,何诺你本身就是个对艺术一窍不通的画盲?”
台下又立即响起了一阵又一阵嘈杂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眼看着何诺的脸色越来越差,余韵渊心一紧,只恨扣子在这么关键的时刻不能赶紧闪现出来置换情绪。
慌乱间,她也顾不上什么了,只好往台上冲去,在这之前还不忘赶紧吩咐:“快,快把背景音乐和话筒声音全部关了!”
当余韵渊跑到何诺身旁的刹那间,麦克风和乐曲的声音戛然而止。
当然,她并不是想到了更好的计谋才跑上台的。
毕竟,局势已经乱得不能再乱了。
但她余韵渊兼职多年,什么乱场面没见过。见得多了,也自然而然就总结出来一个道理:
别人使乱子,不就是想占点便宜吗?
那只要我足够窝囊足够没用,他就休想占到分毫便宜。
想到这,余韵渊抬起头来诚挚地看向专家,“很抱歉,这幅画并非评画环节的作品,是我刚才布置的过程中不小心摆错画了。”
一时间,全场都安静下来了。
专家愣愣看着突然冒出来顶罪的余韵渊,难以置信地反问:“你说什么,你摆错画了?”
“是的,我摆错画了。”
“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余韵渊立即对着专家来了个九十度标准鞠躬,用尽全部力气大声喊道:“对不起我是临时工!”
简短几个字悠悠回荡在大厅,硬控全场。
何诺第一个回过神来,面带愠色:“谁让你……”
方才主持的女孩也很快反应过来,拼尽全力演出主持该有的仪态大声喊道:“很抱歉,由于工作人员的疏忽和大意,评画环节现在暂停!”
何诺正生气被打断了发话,却被女孩急急地拉下了台。
就这样,台上只剩下专家和余韵渊两人。
干得漂亮……
这下何诺不会被有心之人拍黑料了!
余韵渊终于舒了口气,接下来要做的就简单多了,好好低下头挨完骂就能顺利结束这场争纷。
专家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计划全被余韵渊打乱,愤怒地开始拿她撒气。
“我看你年纪轻轻的,怎么不去上学就出来打工了,是因为考不上学校吗——也是,连摆画都干不好的蠢货哪有智商考上大学!”
“对不起。”
“一个年轻人连摆画这点小事都能出错,难怪也只能当个四处奔波的临时工呢!”
“对不起。”
“平时赚的那点钱能养活自己吗,像你这样笨手笨脚的东西出来打什么工啊,闯祸赔的钱比赚的还要多吧!”
“对不起。”
“要不要我赏你个饭碗出去沿街乞讨得了,说不定比当临时工赚的更多!至少不会闯祸,也不用赔钱!!!”
“对不起。”
专家每说一句,余韵渊就低一次头道一次歉。
一句比一句难听的话在一句句重复的“对不起”下反而显得毫无杀伤力可言。
余韵渊正忖思猜测着这专家究竟还要骂多久才会口干舌燥愤然离场的时候,却突然感觉到全身一阵蚀骨的刺痛,这让她腿猛得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突然,一个机械音开始自动播报:
【警告,警告!疗愈发卡已过期。】
怎么偏偏在这种时候?!
正当余韵渊痛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时,机械音又播报道:
【提示,提示!新人宿主有为期一个月的‘续期’福利,是否同意使用一千积分续期一日?】
余韵渊痛了许久才终于有力气从嘴里轻飘飘挤出一个“是”,很快,全身的刺痛消失了。
恢复体力后,余韵渊才意识到专家还没停止骂自己。
这次要不要改磕头道歉,反正跪都跪了……
正想着,却听到专家尖锐狠毒地道:“真不知道是怎么个糟糕的家庭才能生出来你这样耻辱的混账!”
余韵渊的脸立即沉了下来。
她无所谓自己被怎么羞辱谩骂,可她无法接受妈妈被其他人攻击。
这次,余韵渊没再道歉。
她抬起头直直望着专家,一字一句问:“你觉得一个低学历的临时工就不配有家庭,不配有父母是吗?”
专家没料到余韵渊会突然反抗,震惊地安忘记了还嘴。
“请回答我,你觉得所有读不了重点大学的人和临时工都晦气耻辱到应该做孤儿是吗?”
余韵渊望着专家,虽跪在地方,气势却不卑不亢。
余韵渊没理会对方的沉默,继续用平静的声音反问:“如果你觉得临时工摆错了一幅画,就是犯了一个即使死掉都无法谢罪的错误,那么在这里攻击他人学历、工资和家庭的你又算得上有多礼貌?”
专家终于回过神来,用很是尖锐的叫声愤然骂道:“我话都还没说完,谁让你插嘴了,真是个没教养的东西!”
“啧,真是够了。”
一个冰冷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专家的施法。
余韵渊还没反应过来,便看到一个身影突然从背后走出来,猛一抬手便利落拍掉了专家手上的话筒。
咚!
话筒被甩到红木地板上,然后快速滚落下了台。
“来,说说看。”
那冰冷刻薄的声音直直刺向专家,薄漠地无端让人发怵,“你,又有多少教养呢?”
余韵渊抬头看清这人后,心一下子冰冷到了极点。
何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