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不开后宫很难收场 第44章 第 44 章

金凤大殿茶房，鎏金铜雀香炉里，龙涎香的青烟正袅袅娜娜地缠上雕花窗棂。凤远端着一樽冰裂纹汝窑茶杯，指腹摩挲着微凉的瓷面，目光却有些心不在焉地落在紫檀木笼中那只羽毛比朝霞还明艳的金丝雀上。

鸟儿正歪着头啾啾轻啼，尾羽扫过铺着银箔的食盒边缘，溅起几粒金黄的粟米。这本该是他享受晨间静谧、细品雨前龙井的时辰，廊外却骤然响起一阵急促得近乎失礼的脚步声，伴随着腰间银铃"叮铃哐啷"的乱响，茶房那扇雕着百鸟朝凤的梨木门便被人"砰"地一声撞开——

凤灵儿旋风般闯了进来，及腰的乌发被跑得散乱，几缕碎发黏在汗湿的额角，小脸涨得通红，一双杏眼瞪得溜圆，满是惊惶与难以置信。

"爷爷！"她声音尖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刚才听底下人嚼舌根——说、说哥哥要娶那个胡清雪？！这到底是不是真的？！"连珠炮似的质问砸过来，惊得笼中的金丝雀扑棱棱乱撞，撞得笼子发出"哐哐"的声响。

凤远一口龙井刚啜到唇边，闻言猛地呛住，"噗"的一声，碧色的茶汤大半喷在了明黄色的锦缎袍袖上。他手一抖，价值连城的汝窑茶杯"哐当"一声磕在紫檀木桌上，幸而没碎，但滚烫的茶水已经泼溅出来，在桌面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痕迹。

他那双总是半眯着的三角眼此刻瞪得像两盏铜铃，死死盯住孙女："你、你听哪个混账东西胡吣？！我凤远的孙子，怎么会看上那种——那种用精血喂大的培养皿？！休要在此胡说八道！"他极力想维持长辈的威严，可尾音却控制不住地发颤，显然也被这消息惊得不轻。

凤灵儿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脚，双手往小蛮腰上一叉，理直气壮地反驳："爷爷！您还不信？您没发现哥哥最近魂不守舍的吗？以前他看谁都冷冰冰的，这阵子却老是傻呵呵地笑！前天我还亲眼瞧见他偷偷摸摸跑后山去摘那什么破野花！不是送给那个胡清雪，还能送给谁？！"

"摘花？"凤远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铁青。他原以为孙子上次任务受挫，只是一时情绪不稳，养几日便好，哪曾想——哪曾想竟动了这等惊世骇俗的念头？！一股邪火"噌"地从脚底直冲头顶，他"砰"地一声狠狠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被震得跳了起来，茶水混着茶叶泼洒得到处都是，空气中仿佛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暴怒撕裂开一道无形的缝隙。

怒火一起，他周身的气压骤然降低。墙角阴暗处，地面竟像是活了一般，密密麻麻、油光锃亮的蜈蚣从砖缝里、地脉中争先恐后地钻了出来，汇成一股黑色的洪流，"沙沙"作响地涌向那只受惊的金丝雀。不过瞬息之间，凄厉的鸟鸣戛然而止，紫檀木笼中只剩下一滩暗红的血迹和几缕散落的金色羽毛——连骨头渣子都没剩下。

这骇人的一幕让凤灵儿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就在此时，茶房门口传来一声极轻的咳嗽。凤渊恰好路过，他身着一袭月白锦袍，银发用一根墨玉簪松松挽着，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淡笑。他只是随意地站在那里，淡淡打了个响指，那股刚刚饱餐、正准备四散爬开的蜈蚣群便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脖颈，瞬间僵住，随即如潮水般退去，争先恐后地钻回了墙角的缝隙，仿佛刚才那吞噬活物的恐怖景象从未发生。

凤远霍然转身，胸口剧烈起伏，指着凤渊的鼻子，声音因愤怒而扭曲变形："谁准你娶那个胡清雪的？！她是什么东西？！那是我们金凤一族耗费了十年心血，用七七四十九种毒物喂养、准备用来炼制'子母同心蛊'的器皿！不是给你当媳妇的玩物！你、你竟然敢动这种心思？！"他怒吼着，仿佛要将积压了多年的家规教条与对这不孝孙的愤恨，一股脑儿全倒出来。

凤渊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甚至还对着盛怒的爷爷微微颔首，唇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爷爷，时代不同了，您也别太墨守成规。"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桌上狼藉的茶渍和那只空了的鸟笼，语气坦然，"门当户对固然重要，但族里那些娇生惯养、满脑子只有蛊术毒经的女子，孙儿一个也瞧不上。胡清雪，或许才是我想要的。"他迎上凤远喷火的目光，补充道，"您若是急着抱曾孙，我与她成婚之后，自然会负起责任。"

"你——你简直是放屁！"凤远气得浑身发抖，声音如同风暴过境，"我看你是中了那妖女的邪！糊涂透顶了！"

凤渊脸上的笑容不变，眼底却掠过一丝冷冽的锋芒，淡然道出了自己的底牌："爷爷若是执意不肯，那也随您。"他语气轻飘飘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孙儿若是真心喜欢她，大不了——带她走便是。这金凤殿，困不住我。"

"你——！"凤远被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指着凤渊的手指都在颤抖。

站在一旁的凤灵儿，看看暴跳如雷的爷爷，又看看气定神闲、仿佛笃定胜券在握的哥哥，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戏谑，随即又被浓浓的忧虑取代。她心里门儿清，金凤一族的规矩有多冷酷无情——女人，在这片金碧辉煌的牢笼里，从来都只是工具。资质好的，用来养蛊、炼丹；资质差些的，便被当作鼎炉、器皿，甚至是活祭。

她绝不能让胡清雪落得那般下场！那个看似柔弱、实则骨子里透着倔强的女子，是这冰冷家族里唯一给过她温暖的人。在她因为修炼蛊术走火入魔、痛不欲生的时候，是胡清雪偷偷给她送来安神的草药，笨拙地安慰她，说她懂她心里的苦。

凤灵儿悄悄攥紧了袖中的拳头，目光在怒气冲冲却一时语塞的爷爷，与从容淡定、胸有成竹的哥哥之间来回逡巡。一个大胆的念头，正在她心底悄然生根发芽——她必须想办法，护住那个唯一理解她、给过她一丝光亮的胡清雪！

茶房外，晨光正好，鸟语花香。

茶房内，凤远的怒火如同即将喷发的活火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硫磺的味道；而凤渊的镇定，则像一柄淬了冰的利刃，精准地切割着家族陈腐的规矩。

风暴的前奏已然奏响，这场祖孙间的较量，才刚刚拉开序幕。而那名为胡清雪的女子，尚不知自己已卷入这场足以颠覆金凤一族的漩涡中心。凤灵儿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对峙，眼底闪过一丝坚定——无论如何，她都要保住胡清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