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无葬只觉是做了一场很长的梦,梦中有熟悉而怀念的身影,但梦终化镜花水月,皆为泡影。
梦醒时,脑中却是一片空白,什么也不记得,一切化为虚无,不存在,正如所说,那仅仅只是一场梦罢了。
这场很长的梦似乎仅仅持续一刹那,转瞬即逝,他抓不住,看不破。
远处的战斗还在继续,仙人蓦然停下,但下一瞬,无尽的灵力以吞噬天地之势席卷而来,破空,破天地!
灰暗色的气流席卷众生,天地昏暗。
仙人指尖一点细微但光芒,长弓现。
应无葬见到那把弓皱了皱眉,他认出来了。
那日在仙庭大殿,正是这位神秘的仙人及时出现救了他。
但魔族的那人也没愣着,他退后一步,张开双臂,丝毫不惧,掌心间浊气涌动,聚集!
他挥手,笼罩在身上的斗篷随之翻转,哗啦的响。
两股强大的力量相撞,掀起庞然大波,川流转道,天地扭转。
——烟尘散去,早已不见两人身影。
离行踏步而来,摆摆手似乎有些疲惫,她的声音并不大,但却清晰度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诸位仙友,阴极山照顾不周,来日必定登门道歉,今日便就此散了吧。”
奇怪……
应无葬暗自心惊。
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抹去了,或者说,正在记忆中淡化。
但见周遭众人竟无一人面有异色,他心下的疑惑更甚。
他们……为何在此?
阴极山山主的寿宴本是场鸿门宴,魔族现身,其中那个魔族貌似还向他求助,然后那位魔族的背景来了,不知怎的他们被引至殿外,之后一位仙人从天而降,两位大能打了起来,最终不知所踪。
其中尚有遗漏点,应无葬回想却是一片空白。
他随意找了位看似面善的仙人一问。
“就是寿宴开始后阴极山主开始收贺礼,然后那消失已久的魔族突然现身,好在有大能及时相助,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那人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应无葬并不在意他的目光,听过他的话,眉头蹙的更紧了。
“应仙友。”
是知折的声音。
应无葬转身,刚想找个人证实一个猜想,这个便来了,当然,只有两个人是不够的。他想着回头找许问瑾问问。
“知折仙友。在下有一事相问。”
知折摆摆手,轻声说:“应仙友,你实力强过我,如此称呼,我怕是担不起。”
“你要是有什么问题,直接问我便好,倒也不必客套。”
应无葬点点头,也不含糊,将刚才的问题说了一遍:“知折仙友可还记得这场寿宴的全过程?”
知折一愣,闭上眼似乎是在仔细回想。但他只觉一阵刺痛传来,眼前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
隐隐捕捉到几个影子,但一闪而过,最终什么也不剩。
“呃……或许……”
“我忘了……”
知折蓦然朝看苍穹,眼中的迷茫怎么也遮掩不住。
应无葬点点头,没有多说,他反倒是相信知折的话:“嗯。我明白了,多谢仙友。”
说罢,拱手一礼,转身离去。
“仙君。”
他脚步一顿,这道声音他就算是不看脸也知道是谁。
下一瞬,桑和的脸便在他面前放大几倍,他往后退一步,那人却是趁机搂住他,轻声道:“仙君,方才你为何不应?”
应无藏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冷声道:“恕我直言,我同桑和仙君并不相熟,何必如此惺惺作态?”
桑和却是一笑,眼角弯了弯:“多多相谈,不就熟了吗?何况我同仙君一见如故……”
应无葬打断了他,不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闪过,他匆匆道:“抱歉,失陪。”
他同桑和的关系似乎又回到了陌生人阶段,但分明先前宴会上……
应无葬猛地停住脚步,回头便对上了桑和含笑的眸子。
莫非……是有人篡改了什么?
怎么可能!?如此大规模的篡改,何况其中还有类如他这等当世大能一般的人物。
在整个仙界达到仙君这个境界的不超过八十,这还是九重天和四仙州加起来的结果。
又有谁可以如此不顾代价的篡改?
除非是仙尊。
但仙尊真的有此等能力吗?因果滔天,天命应来。
应无葬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不对……这一切都不对。
他如何认为仙尊有这个能力,又是如何否认仙尊没有这个实力?
他心底蓦然升起疑惑。
桑和追了上来,开口总算说了些有用的话:“仙君也意识到了?”
应无葬那股警惕心在看到那双眼眸是蓦然收敛,熟悉而温暖的感觉。
半晌,他点点头,退后两步拉开距离,省的桑和“动手动脚”:“是。宴会结束后我便感到不对,或许是有人在某个时间段动了什么手脚。”
“方才那两个斗法时吗?”
“或许。”
应无葬一向话少,此次也不例外。
桑和摸了摸下巴,似乎是在思索,倏忽间灵光一闪,就要脱口而出,他看看周围,意识到这不是一个谈话的好位置,于是说:“这里不太方便,我们换一个地方谈如何?”
他并没有立刻行动,而是问过应无葬的意见。
见应无葬点头,他方才一挥手,转瞬间一道暗蓝色取代了他们站的位置,而他二人不知所踪。
天枢星君早早就回到了星宿宫禀报,毕竟这是他的职责,见桑和归来,他明显一愣,显然未曾想过常年不归的桑和会这么快就回来。这些天他同桑和倒也算是熟络,看着他身旁的应无葬丝毫不意外。灵敏一点的都可以看出这位天府星君坠入了“爱河”,但本人不承认,只言找找乐子,也不知这番自己骗自己的说辞还能维持几日。
他照常行礼,桑和看着似乎很是高兴,摆摆手表示不必多礼。日常寒暄倒没有,他在做完这个动作后便同身旁的应无葬一并消失在了原地。
天枢星君摇摇头,少主回到星宿宫招摇些是正常的。
他倒希望桑和永远都是那个意气风发的桑和,想的太多反倒不好。这位少主的心思太多了,迟早有天物极必反。
天枢星君比桑和大了不少,虽然他面上是一介少年人,但他年纪已经不小了。皮囊只是件皮囊,大能随时可以变得更年轻或者更成熟。他喜欢少年的意气风发,纵使他已不再是少年。
或许那时并不是那么的美好,过的不如如今。但始终有一种一往直前的心。
老了。他感叹,抬头看那莫测的星海,点点星光落入那双暗淡但依旧的双眸。
桑和将应无葬带到天府殿,这里是他的地盘,不会有不长眼的来打搅。
“你还记得当时他们斗法时忽然来了一阵风吗?”
应无葬点点头,他想到什么:“我还听到了类如镜子破碎的咔嚓声。”
“对!仙君心果真如我心。”
又开始满嘴耍滑了……
应无葬暗暗道。
“他们那一击绝对可使得空间破碎。但我最先听到的破裂声在此之前。”
“空间破碎和撕裂并不相同,但如果没有强大的能量波动,又是哪里来的空间破裂?”
桑和抬头正视应无葬,说:“这也是疑问点之一。若是空间撕裂还好说,毕竟大能可在刹那间做到。”
应无葬开口发表了自己的意见:“我认为连空间破裂的可能都没有。”
桑和挑眉,有些意外:“何以见得?”
“你还记得我们万仙会的那次见面吗?”
桑和颔首,眼神有些难测:“当然。”
他暼了应无葬一眼,好似在说,你竟敢质疑在下会忘记你我初见。
“我从万仙会离去后,先是回聊后轮阁一趟,然后忽然感到一阵眩晕,再转眼就出现在了仙庭大殿。”
虽然目前的内容看似没什么关联,但桑和依旧敏锐的捕捉到了关键词:“仙庭大殿?”
“我曾去过两次,外围的四九大阵虽然拦不住我但也费了些功夫才进去。你说眩晕,或许是空间法术?”
“也有可能是法阵,例如你触碰到了某位大能直通仙庭大殿的阵法。当然据我所知,能够使出这个阵法的只有三个人。”
应无葬缄默,示意桑和继续说下去。
桑和眨眨眼,有些得意:“第一个自然就是仙庭之主,妄真本人。”
桑和敢直呼仙尊之名,应无葬倒也不意外。
“其次是九重天的第二位仙尊,坐落于第三重天的那位,号当世苍生道第一人,仙尊易隐。”
“这位你可能还不太熟悉,但名号想必定然是如雷贯耳。”
“易隐仙尊,被认称之为再世迎华,行苍生道,身负灵器不系舟的传承。不系舟,背负众生,她不可能再自由了。修为这方面她或许打不过妄真,但在威望上或许比妄真强。”
他似乎有些感叹,说及此顿了顿:“不系舟由天地灵气而化,比起太古神兵也不妨多让。按理说此剑的传承者应当选习逍遥道或者自在道的更合适些,偏偏就选了易隐,足可见其的厉害之处。但或许于易隐而言也是一种枷锁。”
“最后一位并非仙族,谈及她较少。”
应无葬听此,反倒是对这位少被提及的大能更感兴趣。
“自太古覆灭后,天地沉寂一段时间,长达八百万年之久,万族纷纷涌现无数惊才绝艳的天骄,轮着称万族之首,当下称此为真合时代,真合分为三个世纪。两百万年前,仙族诞生,登顶天地,位极众生。但在此之前,真合时代的最后,万族之首称鬼族,万鬼之首号鬼帝。商璞也就是当下,分三界,冥,人,仙。冥界冥族,就是真合时代鬼族的后裔,而我要说的那位,就是如今的冥界冥帝赤元。”
“赤元掌握冥界已有近三万年之久,实力深不可测。出魂之术可通三界无阻,做出通往仙庭大殿的法阵也不难。”
桑和说及此又停了下来,思索了片刻:“说来赤元还同易隐是挚友,同离行也有些关系。”
应无葬制止了他,他不想听这些人的爱恨情仇,只道:“依你之见,谁设阵的可能性最大?”
“妄真首先排除。”桑和道。
他看应无葬的神情便知仙庭大殿肯定没好事。
“赤元可能性也不大。她常年呆在冥界不出,上次来仙界已然是五千年前的事。她与仙庭也没有恩仇,关系不大,没必要去仙庭大殿。”
“易隐倒也没什么可能。她与仙庭交往并不深,常年行走于人界,第三重天也不常回,行踪诡谲。这些年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消息。”
应无葬听他一顿分析,额头仿佛都多了几排黑线。
“那就是空间法术了。”桑和下了结论。
应无葬望向桑和,说:“妄真有什么同门吗?”
遭了,他怎么也跟桑和一样直呼其名了……
“同门?那倒也不是没有。”
“但已经死了。”
桑和平静的说出这句话。
“死了?”
应无葬那日听那位神秘人唤妄真师兄,想来或是同门师兄妹,随口一问,没想到真有同门。
“可是师妹?”
桑和惊疑的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是。但知晓此事的并不多,她是一位非常有天赋的后天仙族,不仅根骨极佳,道心也是难得,甚至身负太古神兵传承。”
他摇摇头,似是有些遗憾:“不过仙庭的人并不待见她。仙庭是仙界最看重血统之地,看人下菜有眼不识珠。他们轻视后天仙族,就如他们厌恶人族,他们认为那没两样,毕竟仙骨恐怕便是这群人最大的骄傲了。。”
“这是一种愚蠢,自以为聪明,实际上不过是一群蠢货罢了。”
桑和语气有些嘲讽,眼中冷意颇深。
“暮真,金仙修为,妄真的师妹,终年百岁。万仙会惜败妄真,但足够惊才绝艳。”
“百岁金仙!”
应无葬惊道。
旁人百岁化神便可称得上一句天骄,暮真在没有仙骨的情况下直接百岁达到金仙的境界,如何不能被称之为天才?
桑和点头,叹了口气:“再给她一些时间,未必不如妄真。或者说是,她将把古往今来的所有天骄踩在脚下。”
应无葬不禁有些唏嘘。
“她真的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