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这太后日子过的可真舒坦,人都没了屋里陈设还这么华贵。”阿十小心翼翼地在寿康宫中穿行。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你们人族不是有这样一句话。”宁妄说。
阿十:“人族的东西你了解的倒是挺多。”
闻言,宁妄愣了一下,记忆里似乎有一道看不清的身影,他好似在笑,当想看清他的脸时却再不能回忆。
“怎么了?”见他半晌没动静,阿十主动问道。
“没什么,只是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人的影子,可认不清是谁。”宁妄深吸一口气,语气中不乏失落。
阿十眨了眨眼,大概能猜到是谁,但什么也没有说,他既不问,自己也没什么好说的,横竖自己也只见过他回忆的一段,不清楚他们当年发生了什么,又有什么牵扯。
端王卷宗藏的倒是严实,阿十一路到了寿康宫的最里面才翻到,足足有半面墙的泛黄的书卷与一堆孩童的书籍玩具堆在一起,按照年纪依次排列,看得出来,这位端王真的很受太后偏爱。
阿十从一堆杂物中将卷宗翻出,卷宗纸张都泛起了毛边,想来当年为了端王之事太后没少费心。可惜这件事落到青云司手里,饶是她翻出花来也没法给儿子报仇。
何况,她这儿子也不是那么清白。
卷宗中记载着端王死前半年内到过的地方做过的事,堪称事无巨细,阿十一卷一卷的飞速扫过,越看越怀疑人生,怎么会有人十天有七天都往青楼里跑,剩下三天不是在赌坊就是在酒馆,几乎整个京城的青楼楚馆、酒肆茶坊,乃至赌坊都有他的痕迹。
莫非是因为太过纨绔天怒人怨,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干脆用断魂尺收了他,省得他下辈子出来害人?
终于,阿十在犄角旮旯里翻到了烟月楼的名字。奇怪的是,烟月楼三个字在厚厚的一沓堪称起居录的书卷里竟然只出现了这么一次,却偏偏就是这一次要了端王的命。
难道真的只是巧合?
可是为何妙凤会说温辞是端王的孩子?
阿十正准备接着往下翻,岂料窗棂外突然传来一道轻响,阿十迅速灭去照明的灵火,闪身到暗处。
下一刻,房门发出轻响,一个穿着黑色斗篷遮着面的黑衣人走了进来,一进门就直冲阿十翻过的那堆卷宗。
只见她随便翻动几下确认无误,便径直点火,竟是要毁尸灭迹的意思。
难道这个人才是端王之死的罪魁祸首?
关键时刻,阿十顾不得这么多,直直从暗处冲出,迅速打断黑衣人的动作。
黑衣人看见阿十动凝滞一瞬,阿十正奇怪,却见她攻势凌厉,只好专心应对。
随着她黑袍掀开,里面竟是一身月白的罗裙,腰间还系着一枚玉佩,上面刻着一个青字。
看这样子,应该是匆忙间赶过来的,连衣裳都还没来得及换。
“阁下是谁?烧毁端王卷宗意欲何为?”阿十厉声呵斥。
对方没有说话,只是一味地反击,找准机会就往卷宗的方向凑,看来这堆东西对某些人来说真的会是灭顶之灾。
阿十不再多言,干脆抬手将卷宗全部卷到怀里,顺势收到嗔骨中,嗔骨里面是宁妄的空间,没有他的允许,谁也进不去,倒是个藏匿的好地方。
黑衣人瞬间被激怒了,再不留手,她的确很厉害,只是阿十也不是吃素的,一时间两人谁也奈何不了谁。眼见着天已经亮起,甚至看得清窗外的景物,黑衣人肉眼可见的焦躁,最后竟是直接跳窗而走。
阿十本以为她是放弃了,谁知还没等他到门口就见房间四周都燃起大火,看这样子,怕是整座寿康宫都被点燃了。
这是想连人带物的烧死在里面。
更不妙的来了,大火一起,立刻吸引了无数人的注意,阿十都能感觉到无数士兵、修士往这边赶的动静,刹那间整座寿康宫就被围的严严实实。
没了招,阿十无奈地在火海中听着外面吵嚷的动静:“这是要被抓个现行啊,真刺激。”
四面八方都被围上,人甚至越来越多,直接就是插翅难飞的架势。
“直接打出去?”宁妄出馊主意。
阿十反问:“你打还是我打?”
“你我一起。”宁妄答。
阿十叹气:“这么太不妙了,天下之大,谁不识嗔骨威名。光靠我自己,只怕还没走出这道门就要被射成筛子了。”
窗外人影瓒动,一桶又一桶的水泼上来半点效用也没有,甚至都动用灵力了,火势仍旧纹丝不动。
阿十感叹:“放火之人是个用火的高手。”
祸兮福所倚,至少在整座宫殿被烧毁之前自己是安全的。
放火那人绝对想不到,她这么做反而给阿十帮了忙,阿十都是现在才知道自己居然不畏火!还是灵火!
这得是个什么逆天体质?
阿十怀着纳闷问宁妄:“你可曾听说过什么不惧灵火的体质?”
宁妄仔细想了想,答:“有,天生至阳之体亦或者神族。”
这两个貌似都不那么靠谱。
阿十:“还有别的吗?”
宁妄又想了想,摇了摇头:“其他的不太清楚,但也有可能是修行功法特殊,昔年青锋城少主云染便是,他以地狱之火炼体,世间一切邪火都没法近他的身。”
依旧很不靠谱,但比前两个稍微靠谱那么一点。
阿十问:“那你觉得我应该属于哪种?”
“不好说,”宁妄平静得像是在说午饭吃什么一样,“但是你要是再想不到办法情况可能会很糟,这宫殿撑不住了。”
阿十:“……”是的,都已经听见昭德帝气急败坏的吼声了。
“哐嘡!”
一声巨响传来,阿十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竟是房梁撑不住火势掉落下来,顺带连木制的墙壁都砸塌了,于是阿十整个人醒目地在众人面前淹没在火海里。
“陛下!陛下!火里有人!是凶手!”
“抓起来!”昭德帝怒吼。
阿十叹了口气,很是无奈,下结论要不要那么着急,凭什么说在火里的就是凶手,谁闲得慌点一把火把自己埋里面。
既然都暴露了也就没有躲下去的必要了。
阿十在躲避密的像飞雨一般射进来的箭时飞快地问宁妄:“你能不能暂时隐去嗔骨的气息?”
下一瞬,嗔骨凭空从阿十手腕上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阿十一边往外冲一边捏诀改变自身形貌,径直对上大批涌过来的修士,瞧着还有几个熟面孔,貌似是青云司的人。
青云司什么还掺和这等闲事了?
来不及纠缠,阿十凭着记忆集中力量朝一个方向突破,可这毕竟是皇宫,侍卫修士层出不穷,压根就没有穷尽之时,简直寸步难行。
阿十脾气愈加暴躁,一掌朝挡在身前的青云司弟子打去,本着同僚的情分,他并没有下重手,谁知那弟子瞬间就往后倒,甚至还砸了他身后的三四个人,一时间哎哟声起伏不断。
这是在碰瓷?
“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走!”突然,有人从身后推了阿十一把,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阿十不再磨蹭,借着几个“帮凶”你一下我一下的捣乱,顺利地闯到宫门口,身后缀着乌泱泱的追兵。突然,一只手从城墙后伸出,一把将阿十拉出宫门,下一刻一根手指抵在唇边,示意他别出声,与此同时,一道刺眼的光束在相反的方向亮起,制造出蹿逃的错觉。
“哎,终于完事了。”风缈长舒一口气。
阿十沉默地将她的手推开,退开几步靠在藏匿法阵的边缘,表情一时很难言,迎着风缈疑惑的目光,半晌叹气:“你们几个可真厉害。”
光天化日的在天子面前玩这种小九九真不怕死。
风缈立马甩锅:“这可不关我的事,是李师兄让我来的,法阵是宋离那家伙给的,我连你们干什么都不知道就被拐过来了,谁知道你们玩这么大。你也是,怎么跑到皇宫里面去了,幸好你还知道改变形貌,要不然咱们青云司可都得陪着你亡命天涯了。”
阿十想了想昭德帝对国师言听计从的样子,摇了摇头:“那倒不至于。”
“走吧走吧,李师兄说让我们一脱身就回青云司。”风缈死死地拽着阿十,生怕他下一秒又干出点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皇宫遭劫,太后寝宫被毁,天子暴怒,满城戒严,风声鹤唳。禁卫军几乎全部出动,青云司也收到了命令,所有在京城的弟子轮流巡逻,一有消息立马回禀。
“别说皇城了,就是皇城周围三百里怕是都已经被翻个底朝天了吧,有必要这么兴师动众吗?”阿十对自己搅出来的动静很是无奈。
李惊鸿更是冤种:“小师弟,你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你好端端的闯皇宫做什么?闯就闯了,做什么还要把太后寝宫给烧了?你难道不知道咱们陛下最重视的就是孝道,你这不是存心打他的脸吗?”
阿十从怀里抖出一摞泛黄的纸张,挑出几页递到李惊鸿面前,说道:“我承认,擅闯皇宫这事确实是我蓄意为之,但火烧寿康宫这锅我可不背。”
一边解释一边就把当夜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尤其是那放火黑衣女子。
李惊鸿皱着眉头反复追问:“你确定没看错?真的是个‘青’字?不是其他什么相近的字?”
阿十无比肯定:“确确实实是个‘青’字,这一点绝对没有问题。”
闻言,李惊鸿的神色更凝重了,阿十纳闷:“‘青’字如何?你认识那人?”
李惊鸿没有回答,倒是宋离一脸戏谑,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架势:“‘青’,能在身份令牌上刻这个字的,本少主可只听说过一个。哎呀呀,怎么样,李师兄可要回去问问你未婚妻,她老人家大半夜放火目的何在?”
“未婚妻!”阿十和风缈同时把耳朵竖了起来,眼中八卦的火焰熊熊燃烧。
李惊鸿满心沧桑,一时间只想找块豆腐撞死。
便宜师弟不靠谱,未婚妻野心勃勃。
李惊鸿一难受宋离就高兴,拉着阿十和风缈兴致勃勃地分享:“这‘青’字,在皇室只代表一个人,那就是长乐公主谢青初,当今皇上最宠爱的女儿,甚至很有可能是下一任皇帝。在五年前,李师兄刚刚成为青云司首席大师兄的时候,昭德帝和国师就给他俩定了婚约!”
风缈两眼放光:“也就是咱们大师兄以后会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对!”宋离铿锵有力地回答。
于是,三个人成功地被赶出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