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 第45章 四十三：通信

重返城市，感觉已然不同。

并非城市本身变化多大——新GPA的屏障依旧矗立，街道上的行人依旧行色匆匆，带着劫后余生的麻木与小心翼翼。而是我看待这一切的“视角”彻底改变了。

过去，我需要刻意去感知、去分析才能捕捉到的信息流，现在如同呼吸般自然呈现。数据网络的奔流、超能者压抑的能量波动、甚至普通人散发的微弱生物电场……一切都清晰无比，并且我能轻易地从中剥离出我需要的那一部分。

我直接“阅读”了新GPA核心数据库的最新更新，调取了全球主要超能活跃区的监控报告，甚至随手修改了几处可能暴露锈火新据点的巡逻日志记录。这一切做得悄无声息，库的安全系统在我面前形同虚设，他甚至不会知道最高权限曾被如此轻易地绕过。

效率极高，但这种仿佛神明俯视蝼蚁般的掌控感，也带来一种冰冷的疏离。我刻意收敛着这种新获得的力量，以免一个念头就无意中改写掉某个我不关心的区域的物理规则。

就在我于一家咖啡馆角落，看似发呆实则处理着海量信息流时——

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的冰冷波动，毫无征兆地从我体内深处传来。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于我那个节点核心后、已与我自身力量融合的那部分【观察者】的法则碎片。它像是一段被预设好的程序，在满足特定条件（比如我返回文明世界并接入信息网络）后，被自动激活了。

一段经过高度加密、结构奇特的信息流，并非通过声音或图像，而是直接以纯意念的方式，试图在我的意识海中构建出一个通信界面。

我眼神骤然一凝，瞬间调动起新生的、更强大的力量，将这外来意念严格限制在意识海的一个隔离区内，如同将病毒样本放入最高级别的生物安全柜。

没有攻击性，只是一个……通信请求。

心念微动，我“接通”了它。

没有全息投影，也没有声音。只有一段冰冷、绝对理性、不带任何感**彩的意念信息，直接呈现在我的感知中，使用的是一种我从未听过却瞬间就能理解其含义的语言体系：

【致：未知变异个体（原标识：实验体12）】

【信息源：观察者序列-第七悬臂监测站】

【首先，确认海沟S-7节点信号丢失，核心能量签名被异常同化。根据反馈数据逆向推导，执行此行为的个体为阁下。此举已构成对观察者财产的严重侵害及对既定监测协议的干扰。】

【鉴于阁下展现出的、远超本星球文明平均水平的异常进化程度及威胁性，现破例进行此次直接通信，旨在进行信息修正与风险告知。】

【吾等文明的挣扎、战争、**、以及试图掌控力量的拙劣尝试，皆在观测记录之内。GPA，黄昏理事会，乃至阁下本身，都只是这场大型社会实验中的变量之一。】

【建立能量节点，引导（或称“干预”）文明走向，是吾等职责所在。低效的混沌与无谓的内耗不符合宇宙资源的最优配置。吾等的“统治”，如阁下所言，旨在引入更高级的秩序，减少文明自我毁灭的风险，确保该星区能量环境的长期稳定。这对于尔等种族的长远存续而言，实为一种……庇护。】

【阁下作为意外产生的极端变量，已严重偏离预设模型。吞噬节点核心的行为，更证明阁下具备不可控的高风险性。】

【警告：停止一切针对观察者设施的干扰行为。阁下所同化的力量微不足道，仅是吾等技术的冰山一角。继续对抗，将导致评估等级上调，并可能触发针对高危异常个体的……“定点清除”协议。那将绝非S-7节点级别的应对措施。】

【建议：接受现实。阁下现有的力量已足以在此星球称霸。吾等可默认阁下在此星球的局部管辖权，前提是阁下停止干扰吾等的宏观监测与秩序引入计划。这是一种基于效率最大化的妥协。】

【请于标准时间单位（24地球小时）内，通过本信道反馈阁下的选择，沉默将被视为拒绝。】

【通信结束。】

信息流中断了，那股冰冷的波动也彻底隐没，仿佛从未出现。

我坐在咖啡馆的角落，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冷的杯壁。窗外阳光正好，孩子们在广场上奔跑嬉笑，仿佛整个世界最大的危机不过是晚餐吃什么。

而我刚刚，收到了来自外星文明的“招聘启事”兼“最后通牒”。

它们自称观察者。它们把地球当成实验室，它们认为自己的干涉是“庇护”和“引入程序”，它们把我当成一个需要被管理或清除的“高风险变量”。甚至……还想招安我？给我一个“球长”当当？

荒谬，可笑，但……又冰冷得令人窒息。

它们的话语里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只有纯粹基于计算和利益的理性。这种绝对漠然的姿态，比任何嚣张的宣言都更能体现其可怕之处。它们不是恶魔，它们是……高度发达的、视众生为实验数据的文明。

而我，刚刚正式进入了它们的视野。

24小时。

我端起冷掉的咖啡，抿了一口，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

然后，我轻轻放下了杯子。眼神中的琉璃金色光芒微微流转，冰冷而坚定。

答案，其实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时间紧迫，我站起身，推开咖啡馆的门，步入阳光之下。

该去给这些“观察者”，准备一份像样的“回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