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摆好,许婉清扭捏着到沈怀风身边的位置坐下。她前两天听家里下人讲看到朱家这边来了个很俊的客人,穿着打扮看上去同一般人气度都不同的。她心想朱家现在败落了,朱清哲据说还在收拾家中的烂摊子,哪里认识这样的人。
得亏姆妈叫她还是来一趟,也得亏她出门前好好打扮过。别的不讲,光这发式可是当下最流行的了。
她忍不住瞟着身边的沈怀风。他一双眉毛生得浓,眼睛又美,一张脸比那个电影男明星还好看几分。看衣料和他的气度,定是大户人家的少爷或者自己有什么产业的。
若是嫁给这样的人,不仅自己有面子,后半辈子也都不用愁了。
这么想着,都不用她姆妈在旁边提醒,许婉清已经主动舀了一碗汤放到沈怀风手边:
“沈先生,你喝汤呀。”
朱母同荣伯向往常一般吃饭,朱清哲晓得表姐舅母这一趟来不会如愿,可见到她在沈怀风旁边巧笑倩兮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他不想再看,于是低头扒拉起饭来。
“朱先生,你慢一点吃。”
听到这句话朱清哲抬头,见沈怀风正望着自己笑,又夹了一块排骨到他碗里。他心情好多,把排骨送进口里。
舅母见那边没有什么进展,便一边给沈怀风夹菜一边问:
“沈先生啊,您和我们清哲是在哪里认识的呢?”
望着碗里的菜,沈怀风淡淡道:
“沈门镇。”
“哟,是不是那个很多洋人都会去避暑的地方呀?我听说那边的风景可好了,婉清总说她想去的呢!”
荣伯听到这里,白了她一眼,朱清哲给他夹了菜,示意他吃饭。
“姆妈,我都没个伴,怎么去呀,人生地不熟的。”许婉清娇嗔地看一眼专心吃饭的沈怀风,柔声道:
“不晓得以后去沈门镇,能不能麻烦沈先生做一个向导,带我四处看一看?”
沈怀风扭头,第一次正眼看坐在身边的许婉清。他看着她温和地一笑:
“我不认路。”
许婉清被这一笑迷了眼,哪里管他说了什么。倒是舅母趁热打铁道:
“不如就这次同清哲一起,去沈门镇看一看吧,你也很久没有看到阿盛了,不是总说想他吗?”
听到这句话,朱母同朱清哲皆停了筷子,连荣伯也一脸的气愤。沈怀风望了他们一眼,又看着许婉清的眼睛认真道:
“许小姐,阿盛马上要十八岁,你可以来同他庆祝。”
“是呀是呀,他不是刚好今年要十八岁了么,婉清,你看,多好呀。”
朱母重又默默吃饭,荣伯同朱清哲对视一眼,忍住笑。
阿盛才刚十五,沈怀风是晓得的。
见许婉清同沈怀风之间的氛围似乎很好,舅母开始打听沈怀风的家世,问他做什么样的工作,今年贵庚,家中有哪些人,是否订过亲之类。
不想浪费朱母特意熬的汤,沈怀风喝完那一碗,慢条斯理地答起来:
“我做字画生意,今年二十八岁,家中有两个哥哥,还有两个弟弟。至于订亲——”
沈怀风有意拉长音调,使得桌上的人全都看向他。
朱清哲听到这里也分外好奇,心怦怦直跳。
“订的亲,被退了。”
被退了?
连朱母都抬起眼。舅母上下打量几眼沈怀风,笑道:
“沈先生说笑的吧?怎么会有人要退沈先生的亲呢?这怕是,怕是有什么误会吧?”
为了自己女儿和自己以后的好日子,舅母脸上挂着笑,决心一定要问个清楚。
“没有误会。”
自己动手舀了一碗汤,沈怀风把碗放到自己跟前,这才抬眼对舅母讲:
“是后来发现我有隐疾。”
——不能人道的那一种。
此话一出,不光是舅母二人愣到说不出话,连荣伯也十分诧异。饭桌上朱母低头抿嘴笑着,朱清哲则端着碗哭笑不得——这个人还是同那日灯节上一样,诓人的话张嘴就来,只是没想到他能对自己这样狠的。
哪有男人会把这事拿出来说,再加上沈怀风说这句话时,有七分诚恳三分无奈夹着忧愁,因此舅母同表姐很相信他讲的是真的。
二人脸上就十分不好看,全无再留下去的心思,又不好中途离席,只得尴尬地笑一笑闷闷地继续吃饭。等一顿饭完毕,她们连一句客套话都没有了地出了院子。
荣伯跟着送到院外,听到她们母女在前面怨来怨去,什么“中看却根本不中用”啦,“有钱也不能嫁去守活寡”啦之类,一点不避讳还在人家门口。荣伯听到耳里气得“哼”了一声,转身回去了。
刚进屋里老人家就叹气:
“沈先生,你根本不用因为她们把自己的事讲出来——”
沈怀风笑而不语,朱母则开口笑道:
“荣叔,你不要生气,沈先生是故意逗她们的。”
“诶,真的么?沈先生?你哪能说得像是真的一样,我看你,我看你好像真有些难过的……”
“荣伯是真的,你不要担心,沈先生没有什么问题。”
笑着同荣伯解释,朱清哲没注意到沈怀风听到这句话嘴角一抹笑地看了过来。朱母想到刚才的小风波,有些抱歉地对沈怀风道:
“不过沈先生,你其实不用这样的,万一她们到处去讲……”
“夫人您不必担心这些。”
他本来就不在乎这些,何况……抬眼看向朱清哲,沈怀风笑道:
“这样省得以后的麻烦,而且我想,她们应该再不敢来这里了。”
朱母以为他讲的是今日她们自讨没趣的尴尬事,以后不会再来,朱清哲却听出他语调里的意味深长。他抬头去看沈怀风,见他对自己微微扬了下眉。
收拾完后,二人回屋休息。朱清哲一关上门便问:
“沈先生,你刚才说她们不敢再来,你,做了什么?”
“也没有什么……”
把长发束起,衬衣扣子解开几粒,沈怀风靠到床上淡淡道:
“只不过上次在这里发现了叫尾馗的虫子让你带进她们家里了,这种虫子记得气味,我晚些在附近再放上一些,你舅母同表姐再靠近这里,虫子就会去接了。”
朱清哲轻笑起来,又马上故意正色道:
“沈先生,我不晓得你原来这样喜欢恶作剧的。”
“是吗?”
说起来庄来对虫子的喜欢好像还是因为以前总是跟着他上山捉虫,想到这里沈怀风笑了笑。
“不过很对不起,本来你可以不用和她们见面的。”
“无妨。”
见他确实没有在意,朱清哲便去脸盆架旁边,把毛巾打湿后稍微拧干,再递给沈怀风。
“多谢。”
听到他温和的语气,朱清哲想到刚才许婉清坐在他身边,他笑着的模样。虽只是做做样子,但自己却也不大想看到。
他实在不知道自己原来心眼是这样小的。
“清哲,还不来休息吗?”
听到沈怀风唤自己的名字,朱清哲笑意止不住,便过去把他擦过的毛巾拿到一旁椅背上搭着,脱掉鞋子,到他身边躺好。
二人四目相对,沈怀风忽然抬手摘下朱清哲的眼镜,望着他一双眼笑道:
“对了,你方才怎么那样肯定我没有隐疾?”
“……”
不晓得该如何解释,朱清哲视线飘向别处,沈怀风瞧他这副模样觉得有趣,于是继续追问道:
“朱先生,怎么晓得的?”
“……”
他总不能说之前夜里,他几次都不小心碰到就是证据吧?朱清哲望着沈怀风一脸戏谑的模样,叹了一口气:
“沈先生,你真是……真是越来越活泼了。”
“这是好话吗?”
想了想,朱清哲点一点头:
“是好话。”
“多谢朱先生。但是,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你怎么晓得的?”
看他似乎一定要让自己讲出来,朱清哲有些无可奈何,但又很喜欢他如今在自己面前表情越来越丰富的模样,于是深吸一口气,抬手探到沈怀风后颈。沈怀风一愣,下一秒束起的发辫便被解开。
朱清哲支起身子撑到沈怀风上面,看他的乌发跟着四散,便低下头去吻他。直到热度渐升,衣料之下有了不自然的隆起,朱清哲才侧脸到沈怀风耳边柔声道:
“我便是这样晓得的,沈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