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界黄历两千四百余年,谷雨。
中原大陆,七境动乱,征伐的烽火四处蔓延,肆意地灼烧着大地,百姓如飘零之叶,流离失所。整片大陆上空,压抑得似风暴来临前那令人窒息的死寂,隐隐预示着大乱将至,只有老百姓在这动荡的阴影笼罩下,惶惶不可终日。
秦域边城的偏僻一隅,群山如蛰伏的巨兽,冷峻而沉默地耸立着。不知名山下的青木村,本已远离了喧嚣繁丽的城镇,该是纯朴宁静。然而,人心愚昧,人性复杂叵测,村子亦难幸免地泛起喧闹与不安的涟漪。
九年前,村中几个上山砍柴的村民竟接连莫名失踪。彼时,柴夫姜氏在惯常砍柴之处,意外捡到一把锈迹斑斑的刀。这本是平常的一桩小事,却在不经意间,如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层层矛盾的涟漪,成为了村子里矛盾滋生、愈演愈烈的开端。只因某日,一个眼尖的村民瞥见姜氏背着的柴堆中混着这把锈刀,毫无缘由地,便将怀疑的矛头指向姜氏,揣测失踪之人乃为其所害。当有人率先开启这杀人于无形的恶意揣测后,姜氏一家便再无宁日,与村民间的争吵如频发的骤雨,时有发生。如此,猜忌与流言蜚语如野草般肆意蔓延。
不久之后,又一次砍柴途中,几个同村人因这把刀再次与姜氏起了争执。其中一人率先出手推搡姜氏。姜氏为求自保,不得不奋起反抗,一时间,双方扭打在一起。同来砍柴的村民,态度各异,有心劝架者,却被那些坚信姜氏有罪的人蛮横阻拦。混乱之中,姜氏不慎失足坠下山沟,伤及要害之处。虽有几人赶忙将他救回,但终是回天乏术,三日后,姜氏还是抱憾离世。
仅仅过了两年,姜氏之妻因丈夫的离世悲痛欲绝,加之常年操持劳累,身体不堪重负,也追随丈夫而去,徒留姐弟俩在这世间相依为命。
如今,九年转瞬即逝,村里上山砍柴的村民又一次陆续失踪,仿佛往昔的噩梦再度重演。每至夜里,山上便会传来似野兽濒死的咆哮,凄厉而惊悚。更有村民言之凿凿,称在树林中目睹巨大黑影如鬼魅般闪过,地面上亦留下了形状怪异的巨大痕迹。恐慌如瘟疫般在村民间迅速蔓延,众人纷纷涌向当地主持祭祀的长老处,寻求应对之策。
长老的儿子不知从何处听闻一则消息,四处宣扬,声称是山神已然发怒。缘由竟是姜氏当年捡回的那把刀,本是置于香观之中,如今村民接连失踪,正是山神迁怒,欲寻回自己的宝刀。这长老之子,平日里游手好闲,仗着父亲身为长老的威望,一心只想出风头。此番编造传言,不过是妄图在村民面前炫耀自己所谓的“见识”。而那几位祭祀长老,同样愚昧无知,为了维护自身那微不足道的权威,竟轻信了这后生的胡言乱语,商议之后,一致决定将姜氏姐弟献祭给山神,以平息所谓的“神怒”。
在村子上面的半山腰,有一泓不大的湖泊。湖水清澈如镜,倒映着天光云影。湖中央,一座香观静静伫立,宛如遗世独立的仙阁,散发着古朴而神秘的气息。每年谷雨时节,村民们都会前往观中烧香祭祀,这一习俗,已传承了七百年之久。相传,七百年前,先人们迁徙至此,承蒙山神庇佑,方能在此落地生根,繁衍生息,故而修建此香观,以表感恩与供奉之意。
卒日寅时,夜色犹浓,万籁俱寂。姜氏姐弟尚在睡梦中,却被一阵破门而入的嘈杂声骤然惊醒。不待他们反应,村民们已一拥而上,将姐弟俩的手腕紧紧绑住,在懵懂与惊惶中,姐弟俩便被强行架出家门,朝着山上的香观而去。一路上,全村的青年壮汉口中念念有词:“请山神息怒,请山神息怒……”
姜柔眼中满是疑惑与恐惧之色,但仍不住地哀求长老和村民放过弟弟姜一心。然而,那些已被怀疑蒙蔽心智的人,又岂会轻易动容放过呢?
临近日出,稀薄的光辉隐隐发亮。长老们与村民们齐齐跪在香观前的湖畔边沿,神色凝重。姜氏姐弟则是被迫跪在祭台最前端,祭台上摆放着那把锈迹斑驳的刀,在微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此时的姜一心,稚气未脱的脸庞上,两行泪珠潸然滚落。他双唇紧闭,沉默不语,眼神中满是茫然与无助,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当下只有不安的情愫时刻萦绕身心。
姐弟俩自幼没读过多少书,不通晓世间道理。姜柔更是早早挑起家庭重担,每日为生计奔波操劳。他们见识有限,在复杂的人性面前,既缺乏辨别是非的能力,也难以生出反抗的意识。当所有人都认定他们有罪时,他们竟也不自觉地倾向于这种错误认知,陷入了愚昧的泥淖。
所以此刻的姜柔,满心忧惧,却也只能在心底默默祈求山神开恩,放过弟弟,愿以自己一人承担这未知的灾祸。
祭祀还尚未正式开始,陡然间,大地剧烈震颤,仿若沉睡的巨兽翻身。众人猝不及防,顿时慌乱起来。有人惊恐地大喊:“山神息怒!”紧接着,又有人发出凄厉尖叫:“大……大蛇!救命啊!”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条身形巨大的蟒蛇,周身布满奇异暗纹,正吐着猩红信子,张开血盆大口,如疾风般向村民们猛扑而来。刹那间,祭祀现场一片混乱,哭喊声、求救声交织在一起,村民们自顾自地四处奔逃。
混乱中,姜氏姐弟背对背,凭借捆柴惯用绳结系法,相互配合解开绳索。姜一心顺势抄起锈刀,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心中第一次燃起强烈的求生**与反抗意识。姜柔为护弟弟,强忍着身体的颤抖,狠狠咽下一口唾沫,鼓起勇气,紧紧拉住弟弟的手,拼命向香观外跑去。然而,蟒蛇动作迅猛,长尾一挥,姐弟俩躲避不及,被重重甩飞出去。紧接着,山体突然滑坡,姐弟俩随着滚落的山石,一路翻滚至数里外,身受重伤,奄奄一息。
姜柔气息微弱,无力地唤了一声:“阿弟……”便缓缓闭上双眼,昏死过去。姜一心拼尽全力,手中紧紧拽住锈刀,想要借力强撑起身,却因伤势过重,再次伏倒在地。这时他那强烈的求生意志,仿佛触动了锈刀中的某种共鸣力量,刀身隐隐泛起光芒,似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即将冲破出来。
东方楚域,淮山
深夜,高空,寒光如霜般肆意倾洒。树林间,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神秘身影,在光影交错中若隐若现。此人步伐沉稳,疾行向前,龙形面具之下,一双寒眸宛如幽潭,深邃冰冷。眸中,映射出一座繁复华丽的九宫八卦大阵,符文闪烁,阵势威严。然而,眨眼之间,寒眸再开,向前望去却是一片漆黑,哪还有什么大阵的踪迹?原来,这阵法与凡尘之间,隔着一道若有若无的屏障结界。
神秘人毫无惧色,身形一闪,径直踏入阵中。刹那间,大阵感应,光芒骤起,无数光符自动流转,迅速形成一个牢笼,意图困住来者。神秘人神色镇定,双手缓缓抬起,在胸前上下相合,作两仪游动之势,周身灵力翻涌,随后徐徐张开。一道泛着灼灼红光的符文,如娇艳的凤凰花瞬间绽放,携带着炽热的力量,与大阵袭来的金色符文相互缠绕、交织。两股强大的力量相互抗衡,一时间,光芒四溢,大阵竟也为之一滞。神秘人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时机,手中灵力凝聚,瞬间化出一把精致绝伦的龙纹利剑。他蓄力之后,猛然将剑刺向大阵底部,然而,这大阵坚硬如铁,宛如磐石般纹丝不动,非但未能损伤分毫,反而触发大阵的被动防御,将神秘人的身形牢牢束缚。
就在神秘人挥剑试图破坏大阵之时,坤宫宫主率先现身于坤卦阵眼之处,势如疾风般挥剑而来,怒喝道:“宵小之辈,竟敢在此放肆!”。神秘人被大阵束缚、行动受限,无奈释放护身气罩,弹开攻击与束缚。但终究难以周全,仍被一道凌厉的剑气所伤。原来,中宫之主天权,人虽未至,剑气却先行一步,瞅准时机,重伤来者。紧接着,如雨点般密集的攻击铺天盖地袭来。神秘人反应奇快,挥舞着手中之剑,与来袭的攻击碰撞在一起,火花四溅。半息之间,双方剑止身定,毫无喘息之机,一记反应极速的互掌袭胸,强大的气劲互冲对方,较量的两人皆被震得向后弹飞数十里。
坤宫宫主料到神秘人定会趁此时机逃离,顾不得神秘人被弹开时早有预谋而袭来的剑气,果断施法,将手腕上的红绳射出,意图射入神秘人体内,以锁魂定魄之术困住他。天权被弹开时,也预判了神秘人的招数,祭出一道剑气,但稍差一时,只为坤宫宫主挡下大半剑气,仍有半分剑气如脱缰之马,势不可挡地袭向坤宫宫主。千钧一发之际,艮宫宫主及时赶到,挥动玉扇,奋力挡住这致命一击,玉扇却也因此损毁。
坤宫宫主仅仅完成了锁魂之术,神秘人便已借助事先准备好的法阵,瞬间移形换位,消失在千里之外。震宫宫主立即附神祭出木剑随神秘人一起消失于现场。
纵观整个打斗,仅仅一息之间!
坎宫、离宫与兑宫宫主随后赶来,只有一同参与修复九宫八卦大阵的份了。
神秘人身负重伤,一路沿着山脉向西逃离,身后紧追着一把木剑。
此前,在被大阵束缚之时,大阵底部传出一道奇异的意识。这道意识巧妙地反利用束缚之力,传入神秘人的识海之中,意识所附的符令上,是一张地图以及一个地点标记。
半个时辰后,神秘人来到秦域的偏僻一隅,目的昭然。只见那不知名的山上一片狼藉,宛如人间炼狱,尸横遍野,惨不忍睹。神秘人目光冰冷,透过面具扫视一圈后,目光最终落在一把锈刀上。锈刀一端一只小手好似用尽力气紧紧拽着刀柄,不肯放松。神秘人不及细思,身形一闪,连人带刀,瞬间遁走。
随后,追来的木剑幻化出一个魁梧的身形,此人正是震宫宫主。
震宫施法于腰间的传讯石,想来应是唤人来调查案发事故。半刻之后,三名少年御剑赶来,立马展开仔细勘察。而震宫宫主,则是抱起一个昏迷不醒的年轻女子,转身离去了。
三日后,姜一心醒了。
“阿姊,阿姊……”
无人回应。
姜一心吃力地撑开眼皮,入目是空荡荡的、陌生而冰冷的石洞房。霎时间,那常年如影随形的孤独感,仿若汹涌潮水,再次狂袭心头,这一次,姜一心对这种如附骨之蛆般的孤独,厌恶到几近令人发指!心脏仿佛被凌迟般一寸一寸地撕裂开来,剧痛蔓延全身。三次了!这已经是第三次直面亲人的离去了,少年再也抑制不住,恸哭出声,如婴儿无助般哇哭不止,哭声在空荡的石洞中回响,无人抱予温暖的慰藉。
5岁那年,阿爹忽言要去寻觅神仙,而后便长眠于黄土之下,再未归来。每当思念如潮,姜一心总会问阿娘与阿姊,阿爹何时归来?得到的答复总是找到神仙便会返家。此后,在这无尽漫长的想念中,孤独如影随形。7岁时,阿娘临终前七日,对他轻声诉说:“一心,此番阿娘睡去,便是要去寻找你阿爹,若寻到了,就托梦予你,好不好?”年幼的姜一心不知,阿娘这一睡,便是阴阳永隔,只听闻能找回阿爹,满心欢喜,忙不迭点头应好。直至下葬那日,三两个邻居将阿娘抬出去时,姜一心才惊觉恐惧,放声大哭,小手死死攥着母亲的袖角,声嘶力竭地呼喊,想让阿娘醒来,可最终,阿娘还是与阿爹同眠于黄土地下。自那时起,姜一心似懂非懂地明白了生与死的界限,也逐渐习惯了孤独相伴。
九年了,姜一心以为自己已然习惯了孤独,然而,当面对亲人的再次离去时,那撕心裂肺的痛如闪电般再次击中他,提醒着他,孤独从来没有尽头,只会一次比一次更汹涌澎湃。此刻,姜一心终于懂得了,孤独不再只是如影随形,而是彻底具象化,如实质般冰封住了那颗再无余温的神藏。
姜一心恸哭许久,直至声嘶力竭,才疲惫地沉沉睡去。再度醒来时,已近傍晚。腹中传来的饥饿感,让他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或许,我该回去找阿爹、阿娘和阿姊了。若阿姊也不在了,那我就和阿姊葬在一起吧。”怀着死要见人的决绝,姜一心强撑着身心俱疲的身躯,缓缓起身。
此外还有一事萦绕心头,被救回那时,半昏半醒间瞧见一位青年正在为他疗伤,且此人似乎也身负重伤。姜一心想见见这位恩人,聊表感恩之情,从此后不再欠世间一分感情。
正欲下床之际,一道修长身影缓缓推开房门,只见那青年手里捧着一碗滋补羹,神色平静,语气毫无波澜,道:“看来伤势是好点了,喝点药羹。”
姜一心哭肿的双眼茫然扫过恩人,眼神空洞,当时并没有记住恩人的模样。
“多谢恩公……我……”姜一心欲言又止,想问阿姊的下落,却又惧怕听到噩耗,终究是没能问出口。
恩人也未给他再开口的机会,淡然道:“多思无益,先养好伤再谈。”
随即,恩人取下别在腰间的一个玉瓷小药瓶,轻轻置于床头,嘱咐道:“此丹药每日服食一粒,七日可痊愈。”,语毕,转身,前脚刚迈一步,身形便顿住,似陷入思索,再度开口道:“七日后吾会再来。”言罢,便径直迈出了房门,身影渐渐隐没在门外的光影之中。
果真,一连七日,恩人都未曾现身。再次出现在少年面前时,竟又是负伤状态,观其伤情,似乎较之前更为严重。
土境某方圆秘境内
三天前,震宫匆匆带回一个重伤昏迷的女子。一根尖锐的断枝,如夺命的利刃,深深扎在女子脖颈处。这般伤势,若是在青木村那医馆大夫手中,定是回天乏术。好在中宫之主天权医术超凡,不仅精通药理针石,对外科刀刃之术亦是造诣颇深。在他的悉心医治下,几天后,姜柔悠悠转醒。
医治结束后的第三天,九宫宫主齐聚一堂。大殿内气氛凝重,烛火摇曳,光影在众人脸上闪烁不定。七人围坐,共同商讨如何清除缠绵在大阵符文中的诡异红光一事。
“大哥当日追去,可有那神秘人的线索?”艮宫率先发问,表面上看似随意,神色仪态自然,可眼中那一抹若有所思,却暴露了他内心的在意。
震宫微微皱眉,似在努力回想当日细节,片刻后,才缓缓应道:“那神秘人依伏于山脊游行而逃,一路上藏形不露,利用山体脉络移形换影,行径诡谲多变。吾一路追至秦域边城,最终在青木村那不知名的山上,失了他的踪迹。”
“西行而逃,仓促露踪,目的昭然。”天权一边分析,一边伸出二指,轻轻抚过剑身,似在端详,然则眼神睥睨深沉,毫无情愫,脑中不断回忆着与神秘人过招的每一个瞬间。当手指抚至剑尾时,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手上的动作戛然而止。思索良久,却仍是不得其解,眼神中不禁流露出些许凝重之色。
“三弟可是觉得哪里不妥?”艮宫也察觉到了异样,暗自思忖,此人既然敢如此冒险,事先必定有所谋划,逃走时又怎会如此仓促而轻易暴露踪迹,按常理推断,不该没有万全之策才是。
“嗯,想来是临时起意。”天权向来不轻易说出猜测之词,但凡出口,必是笃定无疑。随后,他目光看向身后徒儿,道:“青木村案发事故调查得如何了?”
徒弟赶忙稽首拜道:“禀师尊,各位尊者,这是调查案卷,已详细记录在册。”
言罢,徒弟手中的案卷自动缓缓升起,开卷后,一列列金色文字整齐浮现于空中。关键信息一一呈现:蟒精所为,谣言,献祭,山神之怒。虎形,锈刀,祭坛法阵,姜氏之弟失踪……
天权微微点头:“嗯,全力搜寻蟒精下落。”
徒弟恭敬应道:“是,师尊。两位师兄已经追查到一点踪迹了,那弟子就先行一步去协助师兄。”
天权微微颔首,默许了徒弟的请求。
“等一下。”天权弟子正欲离去,被兑宫叫住了,只见兑宫无奈笑道:“我那徒儿最近闹脾气,若派得上用场,就让他跟上吧。”
天权徒弟赶忙应道:“是,谢兑宫增援。弟子谨记。”
“此红光甚是诡异,竟以克生助逆之理消耗九宫灵气,吾之玄冥之气虽克其焰,然其竟能以制生变而助使之不息。若克制太过,反倒助其消耗大阵灵气,目前只能缓制一时。若三个月内无法破除此诡异,大阵将停滞运行。”坤宫此刻仍在坤卦阵眼坐镇,全力压制着那诡异红光,无法抽身前来,只能通过传音与众人商讨。声色传来柔和无波,听不出丝毫的疲惫,不知是不是有意缓和,不让大家担心罢。
震宫倒是神色凝重,眉头紧蹙:“所以现下当务之急,是寻求破除之法。三弟近日频繁调动各宫灵气,可是已有对策?”
天权脸色微沉:“或有一法,吾尚需验证,日后再说。”
震宫又是眉头一皱,不悦道:“三弟何须这般遮掩,今日齐聚,便是为商讨解决此事,有何隐情说不得?莫不是不拿师兄弟妹们当手足之交?”
天权轻笑一声:“哈!大哥说辞严重了,再给我一点时间吧。”
震宫无奈点头:“可以,但不准再隐瞒……”
天权急忙应道:“吾晓得,说回正题,眼下急需加强防范措施,还请各宫主严阵以待。观此人如此冒险行事,想必已有后应之策。吾若猜测不错,近几日此人将有大动作。”
离宫秀眉微蹙,面露疑惑道:“中宫何以见得?”
天权:“此诡异红光如此难缠,必定是花费大量时间物力而准备,可见此人对九宫之人有所了解。又直冲着坤卦阵眼而来,先制坤宫,其将有恃无恐。”
艮宫:“九宫无一宫不是非凡战力,为何独惧坤宫一人?”
天权:“这也是吾不解之处,此诡异红光绝不止只为限制坤宫,所以如今应对之策仍需谨慎考量。”说罢,天权转视坎宫,又道:“吾需借画轴一用。”
坎宫媚眼一亮,似觉用武之机来临,可转瞬又对“借”字起疑,好奇道:“三哥有何谋划,不妨直言?”
天权不作答,而是转问道:“幺妹神魂之伤,如今可好些了?”
坎宫听到这声“幺妹”,那一双媚目忍不住又轻轻颤动一下,心中着实还未适应这个称呼。论及姐妹之交,离宫为尊,坤宫次之,她北沁宁忝居末位;若言“四雅”手足,震宫以书雅居首,艮宫凭琴雅列次席,三哥天权以棋雅排第三,而北沁宁画雅处于末位。如此一来,“幺妹”这个称呼便定了下来。加之她入门最晚,这最小的名分自然也就落到了她头上。
坎宫生性孤僻,平素里,不是埋头钻研梦术、幻术,就是专注于功法武艺的修习,极少与师兄师姐们嬉闹。然而师兄师姐们却时常起争执,离宫与震宫屡屡发生口角,坤宫还爱在一旁推波助澜,艮宫则忙着调和,每次她都被无端卷入。一旦动起手来,帮哪边都不妥,左右犯难。
前几日,离宫与震宫因一件旧物起了争执,北沁宁受大姐所托,出手制住震宫,坤宫趁机施展引魂之法,一番混乱下来,本是劝架的艮宫倒是无辜被抽走一魂,至于其中详情,暂且不表。
震宫:“是啊!幺妹有伤在身,无需为此劳神,大哥吾自会一力担之!”
离宫:“幺妹近日为知与之事操劳耗神,着实辛苦。有任何需求,只管开口,大姐替你分忧。”
艮宫嘴角勾起一抹促狭的坏笑,手中那把损坏的折扇慢悠悠地轻摇着,半开玩笑道:“幺妹功体抱恙,二哥也可以分担一二哦。”
坤宫亦跟着打趣:“幺妹呀,可别太逞强。吾看知与那雷霆之威也快收服出关了,是该让他代母效劳了。”
坎宫神色故作镇定,尽管竭力压制,仍难掩眼中那一丝不悦。她语气冷淡,沉声说道:“已无大碍,师兄师姐们无需挂怀。”
而兑宫,因辈分之故,只能默默坐在一旁,不敢插嘴。
“咳咳。”天权轻咳两声,或是方才对幺妹被众人打趣之事,心中泛起一丝愧疚,便制止了话题。然后神情一敛,正色道:“各位,是该进入正题了。吾已拟好战局分布之策。欲借助画轴开天之神通,在大阵外围隔绝出百里区域。如此一来,便可将战场分散至外围。吾意,由大哥、离宫与兑宫主战外围,二哥与幺妹负责次围。诸位对此安排,可有异议?”
震宫面露疑惑之色,忍不住发问:“为何要将战场外扩至如此大范围?”
天权神色凝重,语调沉缓:“吾细思当日与之对决,此人定有隐藏实力,依吾推断,其修为境界应在封圣巅峰。”
众人听闻,无不大惊失色!封圣巅峰!那可是近乎触及封王初境之人!须知,山海界修炼法门繁多,境界划分虽复杂,但大体也有统一标准,即以封号来界定实力层次。在封号以下,依次为炼气锻体、筑基炼体、结丹淬体,此三个阶段乃是修仙的根基;到了元婴(或称结婴)阶段,便踏入长生期,而化神期修士则可执掌意境、展开领域,至于问天期,乃是众多修士面临的一道残酷淘汰关卡,需经历脱胎换骨般的苦难。这三个阶段大致归为中期。唯有突破封号,才算是真正踏入修仙高阶之境,封号以上依次为封圣、封王、封仙,其中封仙乃是修炼的巅峰,至于再往上,便无人知晓了。
在场众人中,震宫、艮宫、坎宫皆处于问天后期,离宫与坤宫为问天中期,兑宫尚处问天初期,唯有天权已达封圣中期。坎宫在两百年前冲击封圣境界时,不慎导致神魂受伤,又因意外而怀有身孕,故而境界只能停滞不前。艮宫倒是已有半步踏入封圣境界,只因他所修炼的功法,乃是玉石俱焚而后涅槃重生之道。
震宫:“既然如此,那更不应过于分散战力。可为何却需要如此庞大的战场?”
天权:“这些年来,诸多暗藏于台面之下的修炼人士,隐有蠢蠢欲动之势。不排除江湖之人有所动作,尤其暗九流一派,吾需众弟子应对。大哥与离宫的主要任务是设法剥离幕后之人的得力之助,斩其羽翼。”
众人听闻,皆陷入短暂的沉思,暗自权衡着这一战局分布的利弊。少顷,众人纷纷抬起头,目光交汇,各自点头示意并无异议。
战略商讨结束后,于中宫宫外,兑宫白卿若主动上前揽下了修复二师尊的玉扇一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