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空迟来的悸动 第28章 朋友的助攻

晨练，不欢而散。

或者说，对于旭东翔而言，是强行中断。

他像一头被拔了电插头的能量巨兽，一整天都处于一种极度罕见的低功耗待机模式。

星际体育系的重力训练室里，他面对着模拟“赛博坦巨行星”百倍重力的攀岩墙，只是挂在上面一动不动。往常那个上蹿下跳，恨不得在墙上跑出火星子的绿源星少年，不见了。

他的脑子里，像被植入了一个无限循环的播放器。

一遍又一遍，回放着早晨的那个画面。

那个小小的、核桃大小的硬壳果实。

那个让他失去平衡的、致命的崴脚。

那片闪着冷光的、锋利的黑色岩石。

然后，是那张凭空出现的、温柔的、散发着银色光辉的网。和那个吓得脸都白了，却依然伸着手的，小小的，单薄的身影。

叶暖暖。

旭东翔的脑回路，很简单，很直。像他家乡绿源星上那些直通天际的巨树，一根筋，不拐弯。

他知道自己很强壮，他知道自己很有力量。

他也知道叶暖暖很安静，很害羞，很……弱小。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认知。

可是今天早上，这个认知被那张柔软的光网，彻底颠覆了。

她，救了他。

用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

那不是力量，不是肌肉，不是绿源星人所崇尚的、看得见摸得着的物理强度。

那是一种……别的什么东西。

旭东翔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的事情，让他浑身难受。

他从攀岩墙上跳下来，抓起自己的外套，大步流星地冲出了训练室。

他需要一个解释。

他第一个找到的，是田乐甜。

下午的公共课刚结束，田乐甜正和几个地球老乡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周末去哪个外星人社区吃新开的“泡泡烤肉”。

“乐甜！”

旭东翔像一阵风，直接冲到了她面前。

他那高大的身影，瞬间投下一片阴影，把他和平时一样咋咋呼呼的嗓门，和此刻脸上那副纠结到五官都快拧在一起的表情，组合成了一种极具戏剧性的反差。

田乐甜被他吓了一跳，手里刚买的冰淇淋都差点飞出去。

“你干嘛啊！吓死我了！”

旭东翔没理会她的抱怨，他挠了挠自己那头乱糟糟的浅棕色头发，第一次在田乐甜面前，露出了那种手足无措的、属于少年人的笨拙。

他绕着田乐甜走了两圈，欲言又止。

“乐甜，我问你个事儿……”他终于停下脚步，声音比平时小了八个度。

“你说……幻光星的女孩，都喜欢什么啊？”

田乐甜愣住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一百八十度大变样的旭东翔，眼睛里闪过一丝八卦的光芒。

“幻光星？你问这个干嘛？你不是只对绿源星的爬山和打球感兴趣吗？”

“哎呀，你别管了！”旭东翔的脸，竟然有点红了，“就是……暖暖她……今天早上那个光网，太酷了！我想谢谢她，但我又怕……怕把她吓跑了。”

田乐甜懂了。

她眼中八卦的光芒，瞬间升级成了熊熊燃烧的火焰。

她感觉自己体内的“恋爱军师”之魂，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

她一把将手里的冰淇淋塞给旁边的同学，然后重重地拍了拍旭东翔结实的后背。

“这事儿你问我就对了！”

她凑到旭东翔耳边，压低了声音，用一种传授绝世秘籍的语气，开始了自己的长篇大论。

“听好了！对付暖暖那种心思细腻、又害羞内向的艺术系女孩，你不能像平时那样直来直去！那会把她吓得直接躲进自己的壳里！”

“你要送礼物！懂吗？礼物！”

“而且，必须是浪漫的！超级无敌浪漫的那种！”

田乐甜越说越兴奋，她张开双臂，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副美好的画面。

“你想想看！你带她去幻光星生态穹顶，然后在她面前，亲手！用那些发光的光粒子，给她捏一整个星空！带流星雨的那种！她肯定会感动得一塌糊涂！”

旭东翔听着，眼睛瞪得像铜铃。

他努力地在自己那简单的脑回路里，构建那个画面。

他，一个五大三粗的绿源星人，笨手笨脚地，去捏那些比灰尘还小的光点？

捏星星？

那不是暖暖的强项吗？

他捏出来的，怕不是一坨发光的……屎。

“或者！”田乐甜完全没注意到他脸上的呆滞，又想出了一个她自认为绝妙的主意，“你带她去听一场古地球的交响乐！就那种，最古老的，还要用实体乐器演奏的！那个氛围！那个格调！绝对能直接击中她的心！”

旭东翔。

彻底宕机了。

交响乐？

那玩意儿……能听吗？

不会很吵吗？

田乐甜还在兴致勃勃地给他规划着详细的约会流程，从订票到穿着，再到结束后的散步路线。

旭东翔听得一头雾水，云里雾里。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请教怎么追女孩，而是在听一门他完全无法理解的、关于地球远古神话的选修课。

“乐甜……”他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她的滔滔不绝，“你说的这些……我怎么一个都听不懂啊？”

“捏星星……暖暖比我捏得好一万倍。”

“交响乐……那玩意儿，能吃吗？”

田乐甜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她看着旭东翔那张写满了“真诚”和“困惑”的脸，感觉自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她放弃了。

对牛弹琴。

不，是对绿源星的石头弹琴。

受挫的旭东翔，带着比来时更深的困惑，离开了。

他一边走，一边挠头。

浪漫？

到底，什么是浪漫？

走投无路之下，他想到了一个人。

一个他虽然觉得很奇怪，但不得不承认，脑子比自己好用一万倍的人。

方浩然。

计算机与星际通信系的顶层实验室。

方浩然正坐在一片由蓝色数据流构成的全息光幕前，他的手指在虚拟控制台上飞速跳动，处理着一组来自“古代星路计划”的复杂空间数据。

整个实验室，安静得只能听到设备运转的微弱嗡鸣声。

“砰！”

实验室的门被粗暴地推开。

旭东翔像一头闯进瓷器店的巨兽，大喇喇地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了方浩然对面的椅子上，发出一声巨响。

方浩然手上的动作，停顿了0.1秒，然后又恢复了原状。

他没有抬头，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方浩然，你脑子好，帮我分析分析。”

旭东翔也不管他听没听，自顾自地把今天早上的事，和刚才跟田乐甜那场鸡同鸭讲的对话，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乐甜让我去给暖暖捏个星空，还让我带她去听什么交响乐，她疯了吧？那不是瞎胡闹吗？”

旭东翔抱怨道。

终于，在他提到“叶暖暖”这个名字时，方浩然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抬起头，那双纯黑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对面那个烦躁不安的大个子。

然后，他伸出手指，在自己面前的光幕上，快速地操作了几下。

一个窗口，被单独调取了出来。

那是叶暖暖的学生档案。

【姓名：叶暖暖】

【所属星球：幻光星】

【文明特征：艺术导向型社会，美学至上，不习惯直接的语言交流，倾向于通过艺术、光影、能量等非语言形式进行深层情感沟通。】

【个体生理特征：精神力感知极高，对能量波动敏感，物理性耐受力低于联盟平均标准……】

方浩然的视线，在那些数据上停留了三秒钟。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旭东翔，用他一贯的、平直的、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给出了结论。

“你的求助对象选择错误。田乐甜的建议，基于地球文明中常见的非逻辑性求偶仪式，其行为逻辑充满了感性与象征意义，对幻光星个体的适用性，低于3.7%。”

“根据分析，幻光星文明更倾向于通过等价的能量交换，来表达‘感谢’、‘认可’等正面情绪。”

方浩然的指尖，在光幕上轻轻一点。

早晨那段叶暖暖张开光网的监控录像，被调了出来。

旁边的能量分析模块，飞速运转，最后得出了一个精准的数值。

“她为了生成这张用于缓冲的灵能光网，消耗了约1200卡路里的生物能量，以及同等单位的精神力。”

“所以，”方浩然看着旭东翔，给出了他的最优解，“你需要做的，是回赠一份价值相当的，她能够理解的‘礼物’。”

等价交换？

回赠礼物？

这个，旭东翔懂了！

这不就跟在他们绿源星，别人帮你打了一头铁甲犀牛，你回头请他吃一顿烤犀牛腿，是一个道理吗？

简单！直接！

“礼物？”旭东翔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什么礼物？我也给她变个光网出来？”

“你的精神力数值为7，无法驱动任何形式的灵能操作。”方浩然无情地打断了他的幻想。

他手指一划，光幕上的画面，切换成了一个三维立体模型。

那是一个……看起来，其貌不扬的、长得像一块巨大烤地瓜的、褐色中带着点点金芒的……石头？

“这个。”方浩然指着那个模型。

“绿源星特产，‘日光能量核心’，纯度A级，市价约等于1250卡路里转化单位。”

“它可以极大程度地补充她因透支精神力而产生的消耗，并且，根据数据显示，该能量核心散发的纯净日光能量，对幻光星人的光影造型能力，有17%的额外增益效果。”

方浩然说完，又施施然的补充道：“我已经帮你通过星际特快下单了，明天上午就能到货。根据地球审美数据分析，直接赠送此物，你有98.6%的概率会被当成没有审美能力的野蛮人。但这是最优解，请严格执行。”

旭东翔，张大了嘴巴。

他直勾勾地，盯着屏幕上那个怎么看，怎么像一块他家乡用来喂养巨型甲虫的能量饲料的玩意儿。

他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个画面——

明天，他抱着这块“大号地瓜”，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到那个像星尘一样轻盈，一碰就碎的女孩面前，然后，把这个东西，塞到她怀里。

他的嘴巴，张得更大了。

他指着屏幕，手指都在微微发抖。

“就……送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