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认识不到一个时辰,谁知崔明赫的三言两语这么有魅力,成功把陈潇拐走了。
于是只留下了僵持不动的两人。
“宁无舟?”扶晏喊了他一声。
不喊还好,一喊更甚。
扶晏只觉手腕上的手又收紧了几分,甚至隐隐传来疼痛,他蹙着眉,用另一只手去掰宁无舟的手,结果无济于事。
怎么生了病突然有了这么大的力气?
他到底什么意思?
扶晏觉得手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肯定掐红了:“快放手,我疼。”
话音刚落,宁无舟便松了力道,只用三根手指浅捏着,其中两根依旧搭在脉搏上。
扶晏这次反应绝佳,一巴掌拍开他的手指,猛的抽了回来,“嘶”了一声,轻轻揉着发红的手腕,愤怒的瞪着宁无舟:“我说错什么了,关心你不行吗?”
说着他低头看去,手腕上岂止发红了,泛着的红痕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心中怒意更盛:“你无故发什么疯?疼死我了。”
宁无舟神色平静无恙,闻言只是淡淡的撇了一眼,仿佛不关他的事一样:“很疼吗?”
嗯?
扶晏扯着袖子,露出通红的手腕举着,还在他面前晃了晃来表示严重性:“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宁无舟不说话,但在扶晏眼中分明就是心虚的作态。
一反常态的,该不会生病生傻了吧?
楼上凑热闹的人们此时一哄而散,几个接几个的步下楼梯,扶晏察觉到动静,怕被别人看见,急忙放下袖子,若无其事的盯着门外看了起来。
“你……”
宁无舟的手悬在半空,与扶晏的手交叉而过。
他只说了一个字,片刻后,无奈摇摇头,落了下来,走到扶晏的另一边,手臂轻碰了他一下:“我有话要说,先出去。”
这一碰,扶晏触电般打了个激灵,心有余悸的就要躲避,但还是被宁无舟捷足先登,拉着他的衣袖就往外走。
什么事在这还不能说?
扶晏道:“你要说的话很重要吗?”
“很重要。”
“……你被夺舍了吧?”
宁无舟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坚定道:“没有。”
没有就没有吧,还能怎么办?
…
“哎,死的真惨,住在这种地方还是小心为妙。”
“对啊,这都第几回了,我刚才问了店主,昨晚住店的一共才四人,偏偏就挑中了他,哎,命不好呦。”
“……”
才四人?
不算陈潇的话,的确是他们四人,难不成凶手是有目的的作案?
扶晏思考一瞬,反手握住宁无舟的手腕,两人一下子颠倒过来,成了扶晏拉着宁无舟向外走。
一路无言,直至赶上崔明赫,才松开手,各走各的。
四人聚齐,崔明赫适当开口:“出了人命的客栈是不敢回去了,我们换一家还是怎么着?”
换一家?扶晏摸了摸钱袋,他的银子可经不起如此折腾。
不对,好像少了什么东西。
他垂眸看向腰间,除了钱袋,别的一无所有,那他的面具呢?
哦,想起来了,落在客栈的床榻上。
哎。
“你家的大院子是不准备住人了吗?”宁无舟道。
听闻,崔明赫嘿嘿一笑,明明早就计划好了,还要装成一副才想起来的表情,道:“对哦,昨夜太晚了才住的客栈,我家就在锦州与归州的交界处,远了些,不过走走就到了,去我家如何?”
宁无舟点头,陈潇也没意见,三双眸子直直的盯着扶晏。
既然能省银子,何乐而不为呢,扶晏自是求之不得。
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在人家的地盘上,脾气也得收着点,不然很可能无家可归。
这是宁无舟与他说的。
…
目的地相同的四人,却硬生生分成了两队,崔明赫在前面带路,身旁伴着陈潇,中间隔了一大段距离,后面慢悠悠坠着宁无舟与扶晏。
“喂,你们走快些。”
崔明赫是名副其实的话痨,嘴里的话像开了闸的洪水,滔滔不绝,上一句还在和陈潇说着京都之事,下一句就催上了宁无舟与扶晏。
一路上叽叽喳喳,口渴了就拿水壶往嘴里灌水,喝完水接着说,如此循环往复,永无休止。
嘴说冒烟了也没见他停下。
陈潇也不扫兴,就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不然让崔明赫得知,他说的那些陈潇都已知晓,可能会让他直接闭嘴。
陈潇的话不多,与崔明赫站在一块就是天差地别的两个人,偶尔听到感兴趣的,还能插上一两嘴,这无疑给了崔明赫极大的鼓舞,让他愈加兴奋。
遇上知音了!
于是他逐渐不满足当前的状况,他想的很简单,朋友之间就应该无话不谈,热热闹闹的,宁无舟与扶晏这两个“另类”朋友也要融入进来。
崔明赫放缓步子,等了半天也不见身后的两人跟上来。
这两人是蜗牛吗?
他回头看去,瞬间愣住,连同陈潇一起定在了原地,身后来来往往的人数以百计,唯独没有两人的影子。
陈潇担心道:“他们没跟上来吗?要不要回去找他们?”
“不可能啊。”崔明赫嘴里嘟囔着:“这是在江南,又不是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闭着眼都能摸到,再说了,他们俩走得慢,跟不上喊一声不就行了,怎么人就没了。”
不会真迷路了吧?
崔明赫与陈潇对视一眼,刚要抬脚往回走,就听见身后笑了两声,还是憋笑没憋住的那种,一时把他整得头晕脑胀。
他头也没回,只侧了侧头,斜睨着路边的小商贩,对陈潇道:“陈姑娘,想笑就笑出来,回去找两个丢掉的人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陈潇:?
陈潇被崔明赫莫名其妙的话弄的一头雾水,如实回答:“我没笑啊。”
崔明赫叹了口气,以为她一介女子,不好意思承认,心生大度道:“好好好,我看边上卖的东西挺多的,胭脂发簪多种多样,不如你在此逛逛,我去去就回。”
“可是……”陈潇顿了顿,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没什么可是的。”
崔明赫没想让她说下去,陈潇话刚出口,他就打断了,只是两人想法与方式的巧合,让崔明赫误以为是自己打断的原因。
他道:“我……”
“你什么你?
什么?
听闻此言,崔明赫闭着的眼皮猛的一掀,身子僵硬的转回来,眸里满是震惊。
身后……
除了陈潇,空无一人。
崔明赫心道,幻听了,绝对幻听了,不然自己怎么听出了别的声音?
陈潇见他状态不对,关切问道:“崔道长,你怎么了?”
崔明赫面色难看:“你有没有听见别的声音?”
陈潇疑惑道:“没有啊,什么声音?”
不可能,他听的清清楚楚!
此时有什么东西在他脸颊侧边缓缓流过,崔明赫一惊,各种鬼怪妖邪在他脑中有了轮廓,眼下白日当空,眼前还有陈潇,但他的身子还是颤抖不已。
这是个啥情况?
陈潇欲抬手遮眸,看不下去了。
哪有人大白日吓成这样的!
“崔道长,你……流汗了。”
崔明赫抬手一抹,满手都是湿的,果真是冷汗,他居然被吓出了冷汗!
堂堂七尺男儿,流血不流泪,竟被吓出了冷汗!
还好是人为的,还好还好。
“道长,看这边。”
又来。
他循声问看去,所见之处突然一左一右窜出了两个人,随后眼前一片模糊,冷汗还未擦去又冒了出来,崔明赫的心刹那间凉了半截。
…
“崔明赫?崔明赫?”
崔明赫不为所动。
“崔道长?”
崔明赫眼睛都不眨一下。
“算了,估计是中邪了,别管他了,我们先走。”
不行。
崔明赫听见他们要抛下自己,吓的三魂四魄通通归位,一滴冷汗从下巴滴落,崔明赫才活了过来。
他大声喊道:“你们不能这样!带我一起走!”
喊出来心里就舒坦多了,崔明赫擦着汗水,一点也不顾外人奇怪的目光,飞奔到三人之间,气喘吁吁道:“你们!你们三个联合起来骗我!亏我还当你们是我的朋友、兄弟。”
终究是错付了。
陈潇赶忙递去水壶,看着他喝下才道:“崔道长,我们是为你好。”
崔明赫一点也不信:“把我留下,你们三个去走南闯北逍遥快活,这叫为我好!”
要他带路,然后无情抛弃他,真是为他“好”。
“行了,与其和他讲道理,不如拿出些实际点的东西。”扶晏终于说上了话,手掌朝上,自下而上缓缓升起,只见一条长条状的细线悬空在掌心内,时不时还左右扭动,试图挣脱束缚。
还会动!
崔明赫有些害怕,没有靠这么近,结巴道:“这…这是…何物?有点像…虫子。”
“这不是虫,是蛊。”
扶晏手掌稍稍施力,蛊虫感到外界的威胁,更加卖力的挣扎起来,线形的身子大幅度左右摆动,与风吹江水时泛起的波纹非常相似。
完了,以后再也不敢去江边了。
崔明赫嫌弃的皱了皱眉,光顾着看虫子,一时没听清他说的什么,便又问了一遍:“这虫子是什么?”
“蛊。”
蛊?!
这一字如同当头一棒,打的他身子僵硬,眼冒金星,意识到这虫子在自己身上操控着自己,崔明赫便犯了恶心,脚下踉跄了几步,差点跌倒在地。
身上一会热的冒汗,一会冷的打哆嗦,脚步虚浮,有点飘飘欲仙的感觉。
见他这样,扶晏一惊,连忙补上了后几句:“崔明赫,不是你想的那样,这种虫子虽然被人称为蛊,但它与一般蛊的作用相差地别,不会影响人的正常思考,也不会被控制心智。”
他将蛊虫拿远了几分,说了最重要的一句:“这种蛊不是苗疆的蛊!”
那这算什么蛊。
崔明赫的眸子眯开了一条缝,一左一右被宁无舟与陈潇架着,手指在空中胡乱抓取,他有气无力道:“真的无事吗?我可经不起吓。”
……看出来了。
扶晏道:“此蛊一般生活在水中,遇水则活,而且它不认主,不管是被谁养出来的、耗费了多少心血,它也不会听从命令。”
“那我身上的蛊是……”
“是被人放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