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香斋”的生意步入正轨,如同在死水般的王府后院投入了一颗石子,漾开的涟漪虽小,却持续不断。苏怜儿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承受命运的替身王妃,她有了自己的进项,自己的营生,甚至……自己的秘密。这份秘密带来的底气,让她偶尔在面对王府其他侧妃、侍妾时不自觉挺直的脊背,也引来了一些探究的目光,其中以王侧妃为最。
王侧妃娘家背景不俗,入府早,又育有一女,向来以半个女主人的身份自居。她早就听闻苏怜儿私下弄了个不上台面的胭脂铺子,初时不屑一顾,可见那铺子非但没倒,似乎还经营得有声有色,甚至隐隐传出“王妃甄选”的名头,这让她心里极不痛快。
这日,她故意在花园“偶遇”苏怜儿,用团扇掩着半张脸,语带讥讽:“妹妹如今可是大忙人了,听闻那‘凝香斋’生意红火,连外面那些低贱商妇都趋之若鹜。妹妹到底是商贾人家出身,这打理银钱的能耐,真是刻在骨子里了。”
若是从前,苏怜儿定会羞愤难当,无地自容。可如今,她脑海里立刻响起了魏查冷静的声音:“无关人员噪音干扰,属于非实质性负面评价。无需情绪反应,可归类为‘嫉妒性商业诋毁’,无需回应。”
苏怜儿深吸一口气,学着魏查那波澜不惊的语调,微微福身:“姐姐说笑了,不过是弄些小玩意打发时间,贴补些用度,不敢与姐姐们的雅趣相比。”
她不接招,不辩解,态度恭敬却疏离,反而让王侧妃一拳打在棉花上,憋了一肚子火没处发,只得冷哼一声,带着丫鬟悻悻离去。
【宿主应对得当,心情值未受显著影响。能量币 1。】魏查记录下这个微小的进步。宿主心理韧性的提升,也是重要的“无形资产”增值。
解决了外部的小麻烦,魏查将主要精力重新投入到核心的“审计项目”上。王府账目的疑点,如同隐藏在华丽锦袍下的虱子,必须逐一揪出。
“下一步审计程序:寻找关键证人及实质性证据。”魏查对苏怜儿下达指令,“目标:锁定利丰商行内部,对资金流向知情,且可能心存不满的人员。”
这个目标看似大海捞针,但“凝香斋”此时发挥了意想不到的作用。柳嬷嬷在打理铺子时,结交了三教九流,消息灵通。她很快打听到,利丰商行那个据说“回老家养病”的老账房钱有余,其实并未离京,就住在城南的旧宅里,似乎与现任掌柜刘全的妻弟(实际管事者)颇多龃龉。
“启动‘证人访谈’程序预备工作。”魏查指示,“由柳嬷嬷出面,以采购定制包装盒为由,接触钱账房。初步评估其态度及可信度。”
柳嬷嬷依计而行。她提着两盒“凝香斋”最受欢迎的胭脂,以“慕名请教老手艺人”的谦卑姿态,敲开了钱有余家的门。
钱有余年近花甲,头发花白,面容憔悴,眉宇间笼罩着一股郁郁不得志的愁绪。他起初对柳嬷嬷的来访十分警惕,但柳嬷嬷何等精明,只字不提王府和利丰商行的龌龊,只真心夸赞他当年在账房行里的名声,又叹息如今世风日下,做账的只顾着溜须拍马,忘了根本。
这话简直说到了钱有余的心坎里。他憋闷太久,几杯粗茶下肚,话匣子就关不住了。
“唉,老嫂子,不瞒你说,如今的利丰商行,早就不是从前那个规矩做生意的地儿了!”他捶着腿,愤愤道,“那刘全的妻弟,就是个泼皮破落户!仗着王府的关系,把商行当成他自家的钱袋子!做账?那叫做账吗?那叫糊弄鬼呢!什么陵墓维护,什么王府修缮,名头一个比一个响,银子一笔一笔地划出去,可实际用到实处的,十不存一!剩下的……哼!”
柳嬷嬷心中暗惊,面上却不动声色,顺着他的话叹息:“可不是嘛,我们小本生意,就讲究个账实相符,童叟无欺。像您老这样的规矩人,如今是越来越少咯。”
钱有余被捧得舒服,又见柳嬷嬷是个“懂行”的,更是大倒苦水,透露了许多内幕:如何虚报用料,如何伪造用工名单,如何将大笔银钱以“材料款”、“辛苦费”等名目,支付给一些莫名其妙的人,最终这些钱的去向,连他这个老账房都摸不清,只知道肯定没用在正道上。
“老夫做了一辈子账,从没像现在这么憋屈过!”钱有余最后红着眼圈道,“那本暗账……唉,不提也罢!”
【关键线索出现:‘暗账’。】魏查立刻捕捉到重点。“初步判断,证人钱有余可信度较高,且掌握核心证据(暗账)。但其顾虑深重,需进一步建立信任,并提供足够的安全保障,才能促使他交出证据。”
与此同时,魏查指导苏怜儿,通过柳嬷嬷的渠道,开始有意识地收集一些辅助证据:
*实物证据:派人去悄悄查看了几处账面记载由利丰商行“修缮”的王府产业,发现多是敷衍了事,用的材料远低于账面价格。
*人证旁证:柳嬷嬷借着“凝香斋”的人脉,接触到一位曾在利丰商行做过短工的老人,证实商行雇人往往虚报人数,克扣工钱。
线索如同散落的珍珠,被魏查用审计的逻辑线一一串起。一张针对王府大管家刘全,乃至其背后可能存在的更大保护伞的无形之网,正在缓缓收紧。
苏怜儿看着魏查在她脑海中整理出的、越来越清晰的《王府资金异常流向图》,心中充满了震撼。她从未想过,那些枯燥的数字背后,竟然隐藏着如此惊人的秘密。而揭露这一切的,竟是脑海里这个自称“系统”的、无比奇异的存在。
“管理员,”她忍不住在脑海中问,“我们做这些,真的能……扳倒他们吗?”
“证据是唯一的真理。”魏查的回答一如既往的冷静,“当实质性证据足够充分,形成完整的证据链时,任何试图掩盖真相的行为,都将是徒劳的。我们目前的工作,就是在为最终出具那份‘无法被反驳的审计报告’,收集必要的审计证据。”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让苏怜儿惶惑的心渐渐安定下来。她开始期待,期待看到那些高高在上、视她如草芥的人,在铁证面前轰然倒塌的一天。
而这一切的前提,是拿到钱账房手中那本至关重要的“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