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不逢春 第77章 第 77 章

姜薄的顶层公寓，一片死寂。

没有开灯，只有窗外澳门永不熄灭的霓虹将室内染上一层变幻不定、如同他此刻心境般的光晕。姜薄瘫在客厅巨大的沙发上，手臂搭在额前，遮住了眼睛。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抹茶蛋糕的清香，与他身上带来的雪茄和酒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颓唐又矛盾的气息。

委屈。

巨大的委屈感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的心脏，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委屈温苏言用枪指着他——哪怕他知道那时温苏言状态不对，并非本意。

他委屈自己小心翼翼、耗费心血做的蛋糕，只换来一句轻飘飘的“不错”和一个决绝离开的背影

他委屈自己满腔的担忧和爱意，似乎永远也敲不开那扇紧闭的心门。

他更委屈……明明被那样对待了，他现在满脑子想的，却还是温苏言苍白的脸，颤抖的手，和那双被黑暗吞噬的眼睛。

他凭什么不能委屈？

可是……

另一个更清晰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带着无奈和一丝苦涩的理解：

你不应该委屈。

那个站在射击场里，被噩梦魇住的人，是温苏言。

那个可能背负着沉重过往、独自在黑暗中挣扎的人，是温苏言。

那个连情绪失控后，都只能用最生硬的方式保护自己（或者说，推开他）的人，是温苏言。

跟他那点“被枪指着”、“被冷淡对待”的委屈比起来，温苏言所承受的，可能是他无法想象的重量。

“呵……”姜薄低低地笑了一声，充满了自嘲。他放下手臂，露出那双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明亮却也格外疲惫的眼睛。

他想去找他。

现在，立刻，马上。他想冲进温苏言的家里，确认他是不是安全，是不是还在害怕，是不是需要……一个拥抱。

这个念头如此强烈，几乎要冲破他的理智。

但是，他不敢。

他怕。

怕自己此刻的出现，对温苏言而言不是安慰，而是另一种压力和打扰。

怕看到温苏言那双重新恢复冷静疏离的眼睛里，流露出不耐烦甚至……厌恶。

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会追问，会逼他，会打破那层温苏言急需的、用来保护自己的薄膜。

“我怕他烦我。”姜薄对着空荡冰冷的房间，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厉害。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一阵无力。他姜薄纵横澳门这么多年，何曾这样瞻前顾后、畏首畏尾过？

可对方是温苏言。

是他哪怕委屈死，也舍不得逼一下的温苏言。

他猛地坐起身，抓过手机，屏幕解锁，停留在与温苏言的聊天界面。上一次对话，还是他发出去的那条石沉大海的【蛋糕放你车上。累了就休息，别逼自己。】

他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很久，打了又删，删了又打。

最终，所有的挣扎、委屈、担忧和思念，只化作了一句看似平常，却耗尽了他所有克制的话：

【明天‘竹谧’的预约，还去吗？】

他没有问“你怎么样”，没有提下午的事，只是给了温苏言一个选择。去，或者不去。他都接受。

发送成功。

姜薄将手机扔到一边，重新倒回沙发里，像是打了一场耗尽心力的大仗。

他依旧委屈。

但他选择了将这份委屈，连同他所有的担忧和爱意，一起默默咽下。

因为他知道，对于现在的温苏言来说，空间和沉默，或许比任何追问和靠近，都更重要。

姜薄在这场爱情里，第一次学会了，将对方的感受，置于自己的情绪之上。

手机屏幕在黑暗中突兀地亮起，微弱的光线映亮了姜薄毫无睡意的脸。他几乎是瞬间抓过了手机，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屏幕上，来自温苏言的回复简单到只有一个字：

【去。】

没有多余的解释，没有对下午事件的任何提及，甚至没有一个标点符号。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干净、利落、不带多余情绪。

姜薄盯着那个字，看了足足有一分钟。

首先涌上心头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

他几乎能想象出温苏言打下这个字时的样子——必然是已经将自己重新完全封闭起来，用那层坚冰般的冷静将所有的波澜都镇压下去，然后像处理一件待办事项一样，公事公办地回复他。

这个“去”字，不代表冰释前嫌，不代表愿意倾诉，甚至可能不代表任何正向的情绪。它更像是一种……程序性的回应，是对之前约定的履行，或者说，是一种试图让一切回归“正常”轨道的努力。

苦笑不由自主地攀上姜薄的嘴角，带着浓浓的自嘲和无奈。

他的千金，连给予一点点希望，都吝啬得如此……冷静。

然而，在这片苦涩的浪潮之下，另一股更加强烈的、名为高兴的情绪，如同顽强的藤蔓，破土而出，紧紧缠绕住他的心脏。

他回复了。

他没有拒绝。

他愿意明天和他见面。

这意味着，温苏言并没有因为下午那失控的一幕而彻底将他推开，没有打算从此与他划清界限。那个“止步”的手势是暂时的，那扇门，并没有对他完全关闭。

哪怕只是维持着这种看似“正常”的、脆弱的联系，对此刻的姜薄来说，也足够了。

至少，他还有一个明天。

至少，他还能见到他。

姜薄将手机紧紧攥在手里，仿佛握着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他仰起头，靠在沙发背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复杂的情绪在他胸腔里翻腾、交织，最终化作一种带着酸楚的坚定。

苦笑依然挂在脸上，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却重新燃起了光亮。

去就好。

只要你还愿意见我，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是更深的谜团和更冷的冰墙，我姜薄也闯定了。

他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望着脚下那片璀璨却冰冷的澳门夜景。

明天。

明天他一定会去。

他会收起所有的委屈和追问，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至少表面如此），陪他去吃那家据说更好的抹茶蛋糕。

他会耐心地，继续等。

等他的千金，或许有一天，愿意主动向他敞开那扇紧闭的心门。

今夜，注定无眠。但太子爷的心，却因为这一个字的回复，从谷底重新被拉起，充满了某种悲壮而又充满希望的期待。

晚上好。[彩虹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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