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府的庭院深深,青砖铺就的地面冰冷刺骨,苏清鸢跪在那里,能清晰地感受到寒意顺着膝盖蔓延至全身。
她垂着眼,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眼底的情绪,只听得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一股强大的压迫感。
萧惊蛰身着常服,玄色衣料上绣着暗金色的云纹,更显其身份尊贵。
他走到苏清鸢面前,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凤眸中没有丝毫温度。
“皇陵坍塌,你可知罪?”他的声音冷得像冰,不带一丝感情。
苏清鸢缓缓抬头,迎上他的目光,语气平静:“回摄政王,臣女不知。
皇陵坍塌乃暴雨引发山体滑坡所致,与臣女无关。”
“无关?”萧惊蛰嗤笑一声,眼神愈发锐利,“你入宫克死先帝,入皇陵便冲撞龙脉,这世间怎会有如此巧合之事?苏清鸢,你当本王是傻子不成?”
“臣女不敢。”苏清鸢垂下眼,“臣女虽命途多舛,被人冠以‘扫把星’之名,但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
此次皇陵坍塌,臣女还救了两名守陵卫兵,若摄政王不信,可派人查证。”
萧惊蛰沉默了片刻,他自然已经查证过此事。
守陵官上报时,虽将罪责全推在苏清鸢身上,但也不得不提她救人之事。
这让萧惊蛰心中多了几分疑虑,他原本以为苏清鸢只是个普通的庶女,或许是被人利用,可她在如此绝境之下,不仅没有自怨自艾,反而能冷静救人,倒让他有些刮目相看。
更何况,他怀疑先帝的死并非意外,而苏家手握边境兵权,在朝中势力不小,他不敢轻易处置苏清鸢,以免引起苏家的不满,给政敌可乘之机。
“哼,即便你救了人,也难辞其咎。”萧惊蛰语气依旧冰冷,“本王念在你是将军府庶女,暂且饶你性命。
但你‘不祥’之名已传遍京城,留在王府或宫中都不妥。”
苏清鸢心中一紧,不知他又要将自己发配到何处。
“皇家菜园缺个打理的人,你便去那里种菜吧。”萧惊蛰淡淡地说道,“没有本王的旨意,不得擅自离开菜园半步。
若再惹出什么祸事,定不轻饶。”
苏清鸢愣了一下,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皇家菜园位于皇宫西北角,偏僻荒凉,平日里只有几个老太监打理,条件虽艰苦,但至少能远离朝堂的纷争和他人的非议。
她连忙叩首:“谢摄政王恩典。”
萧惊蛰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去。
看着他挺拔而冷漠的背影,苏清鸢心中五味杂陈。
这位摄政王,心思深沉,喜怒无常,既没有杀她,也没有放她,而是将她打发到菜园,不知究竟是何用意。
她不敢多想,只能听从安排。
当日下午,便有一名老太监将她带到了皇家菜园。
老太监姓刘,是个沉默寡言的人,脸上没什么表情,只简单地给她指了指住处,一间位于菜园角落的破旧小屋,又给了她一套农具,便丢下她独自离开了。
小屋狭小而昏暗,里面只有一张破旧的木板床和一张缺了腿的桌子,四处漏风。
苏清鸢叹了口气,动手打扫起来。
她将屋里的灰尘清理干净,用找来的干草铺在床底,又找来几块石头垫稳了桌子。
虽然条件简陋,但至少有了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接下来的日子,苏清鸢便开始了种菜的生活。
她从小在将军府的后院也种过一些花草蔬菜,虽不精通,但也略懂一些门道。
她每日天不亮便起床,浇水,施肥,除草,捉虫,将菜园打理得井井有条。
皇家菜园的蔬菜品种繁多,有白菜,萝卜,黄瓜,茄子等,都是供给皇宫御膳房的。
苏清鸢做事认真,不管是浇水还是施肥,都做得一丝不苟。
她发现菜园里的蔬菜常有虫害,便想起母亲医书中记载的一些驱虫草药,于是趁着空闲时间,到菜园附近的山林中采摘了一些,晾晒后碾成粉末,撒在蔬菜的叶片上,效果竟出奇的好。
闲暇之余,她便坐在小屋前,翻看那本残缺的医书,仔细研读每一种草药的药性和用法。
她知道,在这深宫之中,只有拥有一技之长,才能立足。
而医术,不仅能救自己,或许将来还能救他人。
日子一天天过去,苏清鸢渐渐适应了菜园的生活。
虽然辛苦,但远离了宫廷的尔虞我诈和他人的指指点点,她反而觉得清净。
刘太监对她的态度也渐渐缓和了一些,偶尔会给她送一些粮食和衣物,还会跟她说一些宫中的琐事。
苏清鸢从刘太监口中得知,如今朝堂之上并不平静。
摄政王萧惊蛰虽然权倾朝野,但也树敌颇多,尤其是以丞相为首的一派,一直对他虎视眈眈,想要扶持幼帝,架空他的权力。
而苏家作为手握兵权的武将,立场微妙,既不依附于摄政王,也不与丞相一派同流合污,因此成为了双方拉拢和打压的对象。
苏清鸢心中了然,难怪萧惊蛰不敢轻易处置她,原来是顾及苏家的兵权。
而将她打发到菜园,或许也是一种试探,看看苏家的反应,同时也将她放在眼皮子底下,便于监视。
她心中暗叹,自己终究还是一枚棋子,身不由己。
但她并不甘心,她要努力活下去,积攒足够的力量,总有一天,要摆脱这种任人摆布的命运。
然而,平静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
这一日,宫中设宴,宴请皇室宗亲与百官。
御膳房需要大量的新鲜蔬菜,便派人到皇家菜园采摘。
苏清鸢正好在菜园里打理蔬菜,见御膳房的太监们来采摘,便提醒道:“公公,这些蔬菜上撒了驱虫的草药粉末,采摘后需用清水仔细清洗干净,以免残留。”
领头的太监是御膳房的总管,平日里仗着得宠,十分傲慢。
他闻言,不耐烦地挥挥手:“知道了知道了,哪来那么多废话!不过是些乡下丫头种的菜,还这么讲究!”
苏清鸢还想再说些什么,那太监已经带着人匆匆离去,根本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苏清鸢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她知道那些草药粉末虽然无毒,但如果与某些食物混合,或者没有清洗干净被人食用,或许会引起不适。
她想追上去再提醒一遍,却被刘太监拦住了:“姑娘,算了吧。
御膳房的人眼高于顶,怎会听你的话?再说,没有摄政王的旨意,你也不能擅自离开菜园。”
苏清鸢只能作罢,但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
果然,当晚便传来了消息。
宫中宴席进行到一半,许多皇室宗亲与百官突然出现腹痛,呕吐,头晕等症状,有的甚至直接晕倒在地。
满宫顿时陷入混乱,御医们紧急诊治,却查不出病因。
有人很快便联想到了御膳房的食物,而御膳房的蔬菜都来自皇家菜园。
于是,“苏清鸢在蔬菜中下毒”的流言再次传开。
消息传到摄政王府时,萧惊蛰正在与心腹商议政事。
听闻此事,他脸色一沉,立刻下令将苏清鸢押到他面前。
苏清鸢再次被押到摄政王府,这一次,她没有被允许跪在庭院里,而是直接被带到了书房。
书房内气氛凝重,萧惊蛰坐在书桌后,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眼神锐利如刀,死死地盯着她。
“苏清鸢,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御膳房的蔬菜中下毒,谋害皇室宗亲与百官!”萧惊蛰的声音带着滔天的怒火,震得苏清鸢耳膜生疼。
苏清鸢心中一凛,连忙叩首:“摄政王明察!臣女冤枉!臣女并未下毒!”
“冤枉?”萧惊蛰猛地一拍书桌,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宫中众人皆因食用了皇家菜园的蔬菜而中毒,除了你,还有谁?你是不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故意在蔬菜中下毒,挑拨离间,扰乱朝纲?”
“臣女没有!”苏清鸢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萧惊蛰,“摄政王,臣女在蔬菜上撒的是驱虫的草药粉末,并非毒药。
这些草药粉末无毒,只是如果没有清洗干净被人食用,或许会引起肠胃不适。
当日御膳房的公公来采摘蔬菜时,臣女已经提醒过他们,要仔细清洗,可他们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而且,臣女怀疑,此事并非意外,或许是有人故意嫁祸于臣女!”
“嫁祸?”萧惊蛰挑眉,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你有何证据?”
“臣女暂时没有证据,但臣女可以肯定,此事绝非偶然。”苏清鸢语气平静而坚定,“臣女身在菜园,与世无争,与宫中众人无冤无仇,为何要下毒谋害他们?而且,臣女若真要下毒,岂会如此明目张胆,留下这么多破绽?”
萧惊蛰沉默了片刻,他不得不承认,苏清鸢的话有几分道理。
苏清鸢身处菜园,孤立无援,根本没有能力策划这样一场大规模的下毒事件。
而且,她若真要下毒,也不会选择在蔬菜上撒草药粉末这种容易被发现的方式。
但他心中依旧有疑虑,他看着苏清鸢,这个看似柔弱的庶女,身上似乎藏着许多秘密。
她的冷静,她的聪慧,她的坚韧,都超出了他的预期。
“你说有人嫁祸于你,可有怀疑的对象?”萧惊蛰的语气缓和了一些。
苏清鸢摇摇头:“臣女身处菜园,消息闭塞,并不知晓宫中之事。
但臣女猜想,此事或许与朝堂上的权力争斗有关。
有人想要嫁祸于臣女,进而牵连苏家,挑拨摄政王与苏家的关系,坐收渔翁之利。”
萧惊蛰心中一动,苏清鸢的话正好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他一直怀疑先帝的死与丞相一派有关,而此次下毒事件,极有可能也是丞相一派的阴谋,目的就是为了打压苏家,削弱他的势力。
他看着苏清鸢,凤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这个女人,不仅坚韧聪慧,而且心思缜密,竟然能一眼看穿其中的关键。
“此事本王会彻查。”萧惊蛰淡淡地说道,“在查清真相之前,你暂且羁押在王府大牢,不得与外人接触。
若经查证,此事确实与你无关,本王自会还你清白。”
苏清鸢心中一松,至少她暂时保住了性命。
她再次叩首:“谢摄政王。”
被押往大牢的路上,苏清鸢心中感慨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