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引 第18章 赎回

十八、赎回

不久后，黎芊芊便接到了返回北海楼的消息。

看来花千鸩已拿到了她想要的解毒药方。

那么陶文秀又是从哪里拿到的？

她心中总是堆满了各种问题，但想解决似乎还需要等待。

在梦千回，除了闲极无聊时写下的一堆字画，似乎没有什么需要带的东西。

其实这些字画也没有必要带上。

她临走时又看了一遍，便吩咐小美日后将它们烧了。

之前师辰风留下的衣服，她偷偷将血迹洗掉，今日穿在身上，刚好可以遮盖住印记。

那件绣着精致刺绣的外套被她拿一根腰带束紧，将小美的衣服还了回去。

一切准备妥当，离开的时候，只有小美一直陪着她，不见楼里其他相熟的人。

陶文秀派来的车马停在梦千回的门口，小美送她进去后，看守的人将小美撵了下来。

小美瞪了那个看守一眼，待她临走时道：“黎姑娘，路上小心！”

黎芊芊只望了她一眼，微微点点头，钻进了车里。

想想还是有些不妥，她拨开帘子道：“谢谢你。”

小美听了，回了她一个笑脸。

马车开动，这些北海楼的人，她都没有见过，一路上也听不到有人说话。

路上，她几次想掀开帘子看看，却发现被人下了法术，怎么样都打不开，最后只好作罢。

也不知他们到底在防些什么。

如果说是害怕自己记住路线，妄图逃跑的话，倒也挺多余的。

谁能想到她从没想过逃跑呢。

也不知行了多久，黎芊芊在车中摇摇摆摆，昏昏欲睡，忽然，一阵失重感传来，她一下子清醒了。

持续了一会儿，车马一震，似乎落到了地上。

车门忽地打开，寒风袭入。

也许是师辰风这件外衣比较御寒，她没有感到太多寒冷。

这里是她第一次来到北海楼的地方。

她默默地站在原地，总觉得该有个人跑来接她，说自己是“陶姐”。

陶云停没有来。

她对陶云停的近况并不知情，但陶文秀还能坐得住，兴许是已经将她找了回来。

没准儿正在医馆背书呢。

又是一位不认识的下人走来，对她道：“黎姑娘，请随我到望月殿，陶楼主和宇文大人已经在等了。”

黎芊芊心中忽然升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

她一语不发，跟在下人身后，穿过楼院，走进了冷清的殿中。

一路上，远远地望见临走时见到最后一面的厨房和医馆，但地上槐尸争斗过的痕迹早已被清理掉了。

黎芊芊想起了在她面前死去的弟子，进而又想到了魏腾。

他应该已经回到了北海楼，不知还能不能再相遇。

进了望月殿，殿上二人一如往常那样坐着，陶文秀手边的白猫见她来了，飞快跳下来，扑到她身边。

那位下人行了礼便退下了，独留黎芊芊一人。

她抱起饭团，这猫的伤恢复得不错，已经行动自如了。

陶文秀起身来到她身边，一边搭上她的肩膀，将她微微向前推了推，一边对着殿上的人道：“宇文兄，人到了。”

宇文暄并没有立即起身，而是在座位上停顿了一会儿。

陶文秀忽然觉得他眼神有些阴冷，不过只有一瞬，也没有来由，况且他面具遮掩，也许是看错了。

他环起双臂，一个腾跃，轻轻落到黎芊芊面前。

“她……”他忽然止住了话语，看到黎芊芊穿着这件不合身的衣服，愣了一下。

黎芊芊也无心多管他们，默默地呼噜着怀中的猫。

宇文暄伸手，勾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

手上有茧，磨着她的脸。

黎芊芊皱紧眉头，心中感到一阵不适，一扭头，挣开了他的桎梏。

宇文暄也没再做什么，而向陶文秀道：“陶楼主，报酬和药方已放到老地方了。”

陶文秀点点头：“我已派人去取了。”

宇文暄道：“那圣女大人，便请到我府上了。”

黎芊芊心里咯噔一下。

她忽然明白了很多事，又好像有很多事忽然不明白了。

自己作为质子被带到这里，并非为了两方和睦，而是早有预谋。

陶文秀将她带到北海楼，根本就不是为了抓住一个苗疆的“把柄”。

而是为了同眼前这位亲王做交易。

或许在陶文秀眼里，并不需要什么质子，他可以威胁苗疆，即使不用任何办法。

但她不清楚，这宇文暄，为何偏偏选中了自己？

他们交易的内容又是什么？报酬是什么？

她想起师辰风曾说，从宇文暄那里盗了一份药方，难道他要让自己帮他做出那副药？

那方名“起死回生”，以及它的组成，早已清楚地印在了她的脑海中，上书材料都极难获得，况且就算他已有了材料，不知道炮制方法便下手制作，简直是在暴殄天物。

当然，这只是黎芊芊的猜想，宇文暄的真正目的还尚未可知，此人也古怪得很，去王府这一趟不知会发生何事。

陶文秀自然不会再管：“宇文兄请便。”

宇文暄对黎芊芊道：“我手下的车马已在山口准备好了，劳烦圣女大人随我一同前往。”

他倒是叫得恭敬，可黎芊芊却是万万不能反抗的。

她放下了饭团，跟在宇文暄身后，随他不紧不慢的步伐走出了望月殿。

刚一出门，黎芊芊忽然想起了什么，道：“我有一件事。”

宇文暄停住脚步：“何事？”

黎芊芊道：“我还有些东西在屋里，想一并带走。”

那些夹在书里的秘密和“回忆”，不知这段日子不在，有没有被拿走。

宇文暄道：“我与你同去。”

于是走在前面的变成了黎芊芊。

穿过熟悉的长廊，熟悉的屋子，她将手放到门上，正准备推开门，忽然，余光扫到一个身影。

她警觉地扭头看去，四周什么都没有。

宇文暄道：“圣女大人，怎么了？”

黎芊芊定下心神，摇摇头，只道没事，旋即推开了门。

那面被槐尸撞破的墙，已被人补起来了，只不过手法看起来十分匆忙，痕迹很重。

她想看看那个暗格有没有被填上，但碍于宇文暄在场，只好作罢。

桌上曾经摆着她去医馆所带的笔记，和包好的药，但由于当时逃得匆忙，现在已经没了。

只能寄希望于那几本小说了。

她走到书架前，取下她夹着“记忆”的那一本。

所幸，那几张纸还安分守己地躺在里面。

她害怕宇文暄看到，没有抽出来，而是直接将整本书带走了。

不知陶文秀允不允许，带走一本书而已，应当问题不大。

宇文暄扫了一眼，道：“圣女大人喜欢看小说？那我叫人多带几本放到你的房间里。你喜欢什么类型？”

黎芊芊一阵无语，道：“不必劳烦殿下。”

宇文暄笑了道：“以后莫再这么称呼我，虽说不得不需要这份权利，但我却十分讨厌这个位子。”

黎芊芊没有接话。

这下又换成了他走在前。

二人走着，黎芊芊又忍不住回头看去，那人影总在她不远不近处闪着，却一直没能看清楚是谁。

这次，她只瞥到一块衣角。

一块十分眼熟的女子的衣角。

“你又在看什么？”宇文暄道。

“没什么。”黎芊芊回过神，赶紧跟了上去。

*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北海楼的正门入口。

不愧是皇亲国戚，车马都透着一丝尊贵，这恐怕是黎芊芊坐过最奢华的一次马车了。

车里很大，一看就知道……不是给她一个人坐的。

宇文暄也进来了，坐在她身边。

黎芊芊只能尽量缩小自己。

她不想碰到宇文暄，她觉得他也不想被她碰到。

临走之前，她偷偷掀开侧边的挂帘，这片帘子，肯定没有法术粘着。

只露了一只眼睛看看外面，驾马的侍卫围在车边，确实有些王侯的样子。

忽然，有什么东西闪动，黎芊芊视线移了过去。

远处的草丛中，一女子露出了一点脑袋。

正是许久不见的陶云停。

黎芊芊虽心中诧异，但依旧未动声色。

她应该没看到自己露出的小眼睛，不然又会躲起来。

陶云停也不来见她，似乎也不想让她看见自己，但总是远远跟着。

她愁容满面，一点也没有之前开朗的样子。

马车开动了，陶云停没有跟上来，黎芊芊也渐渐看不到了。

她放下帘子，静静靠在一边。

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让陶云停一反常态。

“你方才在看什么？”宇文暄忽然问道。

黎芊芊道：“没什么，只是再看一眼北海楼。”

宇文暄道：“舍不得离开这里？”

黎芊芊道：“我离开哪里都很舍得。”

宇文暄道：“你是不是看见什么人了？”

黎芊芊没有回话。

宇文暄道：“你舍不得那人？”

黎芊芊道：“我从没有舍不得过谁。”

宇文暄停了一下，又笑道：“当真如此吗？”

黎芊芊立道：“当真如此。”

话不投机，她只想赶紧结束对话。

宇文暄也没有再问，而是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向后倚着靠背。

纵然黎芊芊有许多问题想问，也不会问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觉得此人城府太深，令她十分不舒服。

马车在路上颠簸，外面又下起雨来，不停地摇动伴随着淅淅沥沥的雨声，黎芊芊很快困倦起来。

她伸手抓紧小窗的框子，防止自己东倒西歪到其他地方去。

不知不觉，上下眼皮一合，边随着颠簸晃动边睡了过去。

*

“圣女大人，圣女大人？”

黎芊芊一个激灵，从梦中醒来，仍然紧紧抓着窗框，她放开，只觉得手腕一阵酸痛。

她刚刚梦到了师辰风，在给自己种下灵印那晚，冠冕堂皇地叫着“圣女大人”。

梦里他的脸很模糊，也许是自己从未见过他人形容貌的缘故。

而此时，自己正坐在马车里，身边已经空了，宇文暄撑着伞，在外面道：“圣女大人，我们到了。”

黎芊芊看过去，还是那张惨白的面具。

要赶紧适应，不然以后看到这张面具，怕是会夜夜做噩梦。

外面下着小雨，她起身出去，走进宇文暄伞下，虽然腹诽他偌大王府，竟找不到两把伞，但不论有还是没有，她都只能听见什么便做什么。

因为在这里，可不是能随便提要求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