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畜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第5章 归零地

这个bug看似不合法，实际上也是把能犯的戒律全犯了个遍。不管是从**，伦理和道德方面都完全不合法--但是说到底，死刑不也就是杀人嘛。

梦管局的成立之初，没有任何官方以及个人支持，实际上直到现在，梦管局也是个密级极高的部门，只有少数内部人士以及为梦管局提供相关设备的庄周高层人士知情。通常每个捕梦网都会由植入体内的元件和外置的终端组成，内置元件负责控制神经。

终端是个类似表带的装饰品, 可以保护电子元件不受外力损坏，庄周公司还通过不同联名的外置终端销售，每年获取巨额利润。

陈非不带捕梦网的外设，一则是他本人说的，不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第二个原因天底下只有四个人知道，他爸他妈他妹妹和他自己，他妈妈已经死了。满打满算，现在也只有三个人知道这件事。

他没法做梦。

捕梦网最主要的功能就是稳固梦境，一切创世的基础都建立在坚实的土地上。

不存在的东西要怎么建造？

这话即使说出去也没几个人会信。梦管局唯一的S级特工，任务完成率接近百分之百，没有人比他更懂怎么在梦里生存。

而他本人竟然是个不会做梦的白痴。

捕梦网的适配率是百分之百，只要能睡觉，就能做梦。陈非估计是破天荒的第一个没法做梦的人。

他小时候研究过很多方法：偷吃母亲的安眠药，雇人把自己打晕，连续四五天不睡觉，看一整天的恐怖片。所有方法都没有用，他就是没法做梦。

时间久了，他也就习惯自己的这点小特别。

走廊里传来一阵马蹄般噔噔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三声惊天动地的敲门声，一个娇横的女声响起：

“开门！”

这话相当于圣旨，陈非没法抗旨不遵，否则后果严重。他只好说：“进来吧。”

下一秒房门就被拧开，原来门根本没锁。进来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女孩，大摇大摆地往地上一坐，稳如泰山。

她的打扮非常符合普罗大众对亚比少女的定义，破破烂烂的上衣和黑色紧身裤，头发染成五颜六色，黑色的眼圈比连轴转至少72小时的陈非重得多。

和她一起进来的还有一只彩色鹦鹉，毛色杂乱无章，一双漆黑小眼骨碌碌地转，稳稳当当地站在魏连雨肩膀上。

她颇为嫌弃地扫视了一圈陈非的陋室，一抖肩膀，两只硕大的黑眼里终于现出了一丝眼白。

陈非：......

这一人一鸟的尊荣跟这寒酸的环境格格不入，透露着鸡飞蛋打的幽默。魏连雨故作忧伤地侧撑着腮帮子，漆黑的双眼和一圈黑色眼影融合在一起：“哥啊，要死的话能不能提前通知一声，你这幅模样，我很怕你英年早逝，顷刻离我而去啊。”

她说着说着竟然还开始动起了真感情，情真意切地哭嚎起来，眼泪滚滚而下，沾着闪闪发光的黑色眼影顺着脸颊留下几道黑色的水迹，肩上的彩毛鸡也立刻善解人意地跟着嚎叫起来，不过它似乎没学会“哭坟”的技巧，一张嘴就是嘎嘎的笑声。

一时间屋内人哭鸟叫，陈非刚直起来的脊背咔吧一声，断了。

他上辈子一定没做什么好事，所以这辈子什么好人好事都让他摊上了。

魏连雨嚎了两嗓子，发现陈非只是抱着胳膊看着她，完全没有丝毫过来安慰自己的意思，自讨没趣地收了声。

她随意用破了大概五个洞的衣袖擦了擦花里胡哨的脸，活像个黑脸包青天：“听说你出事了，我来看看你死了没。”

“感谢关心--我没事。”陈非说。

魏连雨是他的妹妹。他俩一个跟爸姓一个跟妈姓。兄妹俩长相挺像，脾气更像，主打一个家里养不出两只好鸟，他俩同处一室基本等于热带大猩猩和北极小白熊同室操戈，非得占彼此便宜不可。

魏连雨比他小了整整八岁，按理来说关系应该符合大多数年龄相差过大的兄妹--相敬如宾、相亲相爱什么的。可惜天不假年人不如愿，工作狂的父母遇上魔童降世的妹子，陈非的青少年时期基本在带娃中度过。

魏连雨的毛病多如天上繁星，陈非本人青少年也是妙人一个，魏鸣和陈雨都在梦管局工作，当时正是捕梦网发展得如火如荼，相关的制度却基本上是白纸一张，只能没日没夜地工作。

父母不在，兄妹俩基本只能保持在“让对方活着，但活得不太舒服。”的状态。

因此她一张口就是直刺陈非命门：“堂堂‘游隼’活成现在这幅样子，竟然沦落到处理C级任务还挂了彩，我看你也别在这里养老了，干脆回首府给爸爸低个头，让他给你活动活动……老人活动中心怎么样？”

“游隼死了。”陈非预感到魏连雨这回不好打发，语气强硬起来：“你亲眼看见的——不要再提这个名字了，你只有一个哥。”

魏连雨才不会被吓到：“游隼死了，那我哥呢？我的哥哥可不是无名之辈。他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不会莫名其妙烂这个不见天日的鬼地方！”

她眼圈一片漆黑，看不出来有没有红：“你把我哥还我，我立刻就走，决不回头！”

陈非突然感到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游隼，人人都想要游隼，无所不能、上天入地的游隼。

没有人记得陈非是谁。

他不过是个边缘人，又能奢求多少旁人的眼光？

魏连雨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话太重太伤人。她语气微弱下来：“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说得对。”陈非平静下来了，语带讥诮：“我不是你哥哥，你的哥哥三年前就死了。有记录以来最大规模的爆炸，炸死了七个A级外勤，首府最大的服务器付之一炬——多死一个游隼，又有什么不一样？”

三年前归零地策划了一起爆炸，要把庄周公司的大楼炸个底朝天，让捕梦网彻底瘫痪。

梦管局提前收到风声，布下天罗地网，出动了首府所有精英。包括当时如日中天的S级特工游隼，爆炸大楼内部有27名梦管局特工，力图把归零地一网打尽，彻底把这个最大的反梦管联盟瓦解。

爆炸当天的所有信息到今天仍是绝密。庄周公司对外声称是一场针对高层个人的恐怖袭击，和公司没有关系。服务器受损严重，但是信息全部备份，不会影响捕梦网的使用。

除了牺牲的26个特工。

梦管局不为外人所知，牺牲的特工没有任何悼念仪式。他们中有七个最优秀的A级特工，十九个B级特工，每一个都是万里挑一的天才。

距离爆炸策划人，代号“孤儿”的疯子最近的是陈非。

那天以后，游隼就彻底失去了音信。所有人都相信，他已经葬身于火海，无足鸟归宿已定。

直到有一天，一个叫陈非的无名小卒出现在27分局。

魏连雨跟他道了歉，两人再次陷入了无话可说的境地。沉默了很久，魏连雨说：“爸爸昨天去公墓看了林哥和其他人。”

“算他有良心。”陈非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没有多说。魏连雨感觉到他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你跟我回去吧。”魏连雨几乎是在恳求他：“你回首府，可以随时去看他们……大家都很想你。他们都以为你死了。归零地最近活动越来越大胆，上次还是……我们怀疑它要有大动作了。”

听到魏连雨提归零地，陈非冰封般的表情终于活动了一下，他想起了自己遇到的脑子里长东西的李青山。“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归零地的活动一直很隐蔽，对我们是能躲就躲，而且下手狠辣，自己人也不放过，但凡有一点行踪暴露的可能，就立刻自裁。可是最近多了很多归零地逃跑的案子。2局抓到一个活的。他的状态……”魏连雨似乎是见过这个人，一张脸皱成一团：“过了三天他就死了，什么也没交代。”

“他大脑里有东西？”陈非直接问她。

“你怎么知道？”魏连雨受到惊吓：“除了爸爸和2局那几个参与行动的特工没人知道。”

他俩的爸爸就是梦管局现在的局长，名叫魏鸣。

“说来话长——你尽快回去查一下我给你的东西，查到发给我。”陈非想起了什么，补了一句：“如果有外勤反应在出任务遇到奇怪的人，也告诉我。”

魏连雨反应迅速：“想得美，‘陈非’可没资格听到这么内部的消息。”

她是要逼他回首府，让他当游隼。

有一瞬间，陈非很想点头答应，胸中久违地涌上一点豪情，少年时出生入死刀口舔血的日子重新浮现在眼前，“游隼”这个巨大的金字招牌被他亲手取下，尘封在不见天日的地下，归零地的活动给它擦了擦灰，露出一点曾经的光彩。

可他被生生拔掉了那一对翅膀，现在也只能在这苦寒之地了却残生了。

“不了。”陈非只是憋出两个字。

魏连雨刚刚燃起的希望像蜡烛一样被这两个字吹灭了，她哦了一句，竟然是再也找不到别的话说了。她借着昏暗的台风看陈非的侧脸，比她印象中瘦了很多，眉头染上了风霜，不似当年模样。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这是三年以来她第一次见到哥哥。

她突然很想哭，认真的、真情实感地哭，大哭特哭，然后她就这么做了。一把搂住陈非，她身量不高，穿上靴子也不过只到哥哥的胸口。

陈非旧伤未愈，被魏连雨结结实实搂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受到胸口一股灼热的潮湿。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搂紧了怀里的女孩，调整了一下位置，把毛茸茸的脑袋靠在了另一侧——她蹭眼泪的力道还蛮大的。

魏连雨惯常嘴毒调皮，他常常会忘记，这个失去哥哥的女孩，今年不过二十岁出头。

魏连雨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临走时答应找到消息了就联系陈非。代价是陈非必须上交自己的联系方式。陈非只能照办。

他目送着魏连雨离开了破旧的筒子楼，他那台从二手市场淘来的手机响了，来信的是27分局的局长庄泰。庄泰年近六十，已经是快退休的人了，据说年轻的时候也是总局的精英。年纪大了分到27局也算是给了个职级高的闲职养老。他说话很慢，惯常打官腔拖延公务，不是十万火急的事绝对不会亲自吩咐。

短信的内容很简单：“有要事，速回。”

陈非慢吞吞地把手机收了回去。最后看了一眼魏连雨已几不可见的背影。

又要加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