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半,你刚加完班从公司出来,发现外面正下着雨。
很巧,你早上没看天气预报。
所以你不得不顶着雨往家走,所幸这雨并不算太大,用公文包挡着勉强能撑到回家。
眼皮重得抬不起来,一整天滴米未进的肚子也开始疯狂抗议。
顺便去公司旁边的便利店买了两个饭团后,你为自己卡里余额四位数的人生感到悲哀。
人活着是为了吃饭,还是吃饭是为了活着,这个问题真的很深奥。
如果只是为了吃着三块钱一个的速食饭团,那活着还真是没什么意思。
你一边想着,一边快步往家的方向前进。
路过一处垃圾堆的时候,你的目光被一抹亮眼的白色吸引。
真的很显眼,几乎是不可能忽略的程度。
乌漆嘛黑的角落里堆着一小坨白色的人形生物。
你本来并不打算去多管闲事,可能就是个喝醉了的醉汉吧,万一被缠上就不好了,你可没有精力再去应付了。
几秒钟后,你站在了这个人面前。
你摸了摸鼻子,还是决定满足一下你的好奇心,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至少对得起你自己的良心。
是个漂亮得过分的男人。
你很少用漂亮来形容同性,但是看见这个人的第一瞬间,大脑诚实地给出了被惊艳到的反馈。
银白色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他的脸上,苍白的皮肤显得整个人都有些脆弱,挂着水珠的睫毛也是白色的。
领口被扯得歪歪扭扭,白色的衬衫被雨水打湿紧紧贴在身上,露出的皮肤上隐隐约约能看见些红肿的咬痕和青紫的擦伤。
你犹豫了两秒,还是开口问道:“需要帮忙报警吗?”
他缓慢地抬起头,无机质的银色眼眸就这么直直地撞进了你的眼里。
没有恐惧,没有羞耻,甚至没有求救的意思,只是平静地、略带评估地注视着你,仿佛你才是那个被观察的对象。
像是结了冰的湖面,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看着有点瘆人的非人感。
你疲惫的大脑忽然冒出了个不合时宜的想法:‘这人怎么从头到脚都是白的,像瓷娃娃一样漂亮。’
你看见他轻轻摇了摇头,大概是在拒绝你。
你叹了口气,蹲下身与他平视。
雨滴顺着你的发梢滑落,砸在他苍白的脸颊上。
“能站起来吗?”你问。
他又摇了摇头,银白的睫毛垂下去,像是被雨水打湿的蝶翼般颤动着。
你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注意到他衬衫下摆沾着的暗红色痕迹。
离近点看,这似乎并不是普通的污渍,看着像血。
你脱口而出:“你受伤了吗?”
又是一阵沉默。
你伸手想查看,他也不躲开,任由你检查他身上的伤痕。
这种类型的伤,看上去……就像是被狠狠做弄过一样。
沉默在雨夜里蔓延。
不让报警,不需要帮助,还没有行动能力,看样子傻不拉几的不知道反抗,还有被人强【奸的嫌疑。
你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又看了眼自己银行卡余额,最后看了眼这个漂亮得不像人类的家伙。
你只是个社畜,养着自己都费劲的那种穷逼。
要养个素未谋面的男人实在是太为难你了,况且根本没人逼你大发善心,这里只有你们两个人。
没人会为你的善意买单。
雨水滴进了他的脖颈处,他下意识地抖了个激灵。
就这个激灵,让你内心微微松动了一下。
你认命地脱下西装外套裹住他,弯腰把他抱了起来。
他轻得不可思议,几乎是没什么重量的一把骨架。
“家住哪?”你边走边问。
他靠在你的肩头,呼吸轻得几乎察觉不到。
就在你以为他不会回答时,听见他说:“没有家。”
雨水顺着你的脖颈流进衣领,冷得你打了个哆嗦。
为了转移注意力,你又问道:“叫什么名字,这个总记得吧?”
“记得。”他歪头看你,银眸里依旧没什么波动,“隷祉。”
十分钟后,你把这个来路不明的漂亮男人带回了你五十平米的出租屋。
当他湿漉漉地坐在你家的廉价皮沙发上时,你突然意识到:
自己可能捡了个不得了的麻烦。
“浴室在那边。”你指着卫生间,示意他去清洗一下,“热水器有点旧,将就着用。”
隷祉坐着没动,湿透的白衬衫还在滴水,在沙发上积出一个小水洼。
“……不会用?”你试探着问。
他点了点头。
你揉了揉太阳穴,突然觉得头更疼了。
这真的是现代人吗?
你认命地把他带进了浴室。
浴室里雾气腾腾,老旧的热水器发出嗡嗡的噪音。
你扶着隷祉坐在浴缸边缘,他像个精致的人偶般任由你摆弄。
银白的长发垂在肩头,发梢滴落的水珠顺着锁骨滑进衬衫领口。
“抬手。”你说。
他乖乖抬起手臂,让你解开他衬衫的纽扣。
随着布料一点点剥落,你倒吸一口冷气。
青紫色的淤痕遍布全身。
腰侧是指印,像是被人狠狠掐住过。
手腕上有绳索勒出的红痕,大腿内侧还留着几道渗血的牙印。
最触目惊心的是后腰处,一片深紫色的淤血,像是被重物撞击过。
“谁干的?”你声音发紧。
虽然你们是第一次见面,但就算是陌生人也没办法对此视若无睹。
隷祉歪了歪头,似乎在思考这个问题的重要性:“很多人。”
他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银眸里没有愤怒,没有羞耻,只有一种近乎天真的困惑。
他好像不理解你为何在意这些很快就会消失的痕迹。
你拧干毛巾,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淤青,擦拭他冰凉的皮肤。
当毛巾滑到他腿间时,你的手顿住了。
那里红肿得厉害,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和白】浊的痕迹。
“疼吗?”
隷祉低头看了看,又抬头看你:“疼。”
他说这个词时语气平淡,就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而非抱怨。
你突然感到一阵无名的怒火:“为什么不反抗?”
他眨了眨眼:“这具身体就是用来承受的。”
这是什么逻辑?
你开始怀疑这个漂亮的傻子,是不是被什么传销组织洗脑。
热水器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啸叫,雾气模糊了你的视线。
在蒸腾的水汽中,你看见他伸出苍白的手指,轻轻点了点你紧皱的眉头:“你在生气。”
这不是疑问句。
你拍开他的手,粗暴地扯过浴巾裹住他:“闭嘴,傻子。”
他任由你动作,湿漉漉的睫毛低垂着,在你碰到他腰间的淤青时,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这是他今晚第一次表现出类似“痛”的反应。
你放轻了动作。
“以后别让人这么对你。”你说。
隷祉抬起头,银眸里映着浴室昏黄的灯光:“为什么?”
“因为……”你哽住了,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试图向一个非人的存在,解释人类的尊严,“因为会疼。”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还好。”
你不理解为什么他能表现的这么平静。
就像他不理解你为什么会对一个陌生人的遭遇感到愤怒。
隷祉似乎是在思考,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半晌,他忽然开口:“你不一样。”
你顺口接道:“有什么不一样的?”
大家都是人嘛,两只眼睛一张嘴,长得都差不多。
虽然你放在人群中并不是很平凡的面孔,但也只是普普通通的帅。
至少没有隷祉这么让人惊艳。
隷祉的视线落在了他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上,淡淡地开口:“你应该无视我、打我或者使用我。”
你拿着毛巾的手僵在半空,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这句话。
他的语气太过平静,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就像在说“外面在下雨”一样理所当然。
你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你在说什么啊?”
隷祉抬起手臂,银白的发丝随着动作滑落,露出脖颈上一圈明显的掐痕。
他指着那些伤痕,眼神平静得令人心惊:“大多数人都是这么做的。”
你的胃部突然泛起一阵酸涩的绞痛,可能是没吃饭的原因。
“那不是大多数人,那是畜生。”你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手里的毛巾被攥得死紧,“正常人不会对弱势群体施暴。”
隷祉又歪了歪头,这个本该显得天真的动作在他做来却充满违和感:“但这样更有效率。”
“什么效率?”
“获取快感,或者发泄愤怒的效率。”他的指尖轻轻划过自己锁骨上的咬痕,对你解释道,“人类的情绪需要出口,而疼痛是最直接的反馈。”
你意识到,他是在用研究者的视角分析自己的遭遇。
就像科学家记录实验数据一样客观冷静。
“你不是疼吗?”
“但疼痛只是神经信号。”他打断你,银眸在雾气中显得格外冰冷,“就像触摸热水会烫伤一样,是身体的警告机制,与情绪无关。”
你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隷祉忽然向你倾身,潮湿的发丝扫过你的手臂。
他抓起你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那里传来平稳而缓慢的心跳。
“你看。”他说。
“没有任何变化。”
你的掌心下是他冰凉的皮肤,那些青紫的伤痕在你指尖下微微起伏。
本该温暖的躯体却像一具精致的傀儡,美丽而空洞。
“你不一样。”隷祉重复道,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你会为陌生人愤怒。”
热水器终于不堪重负地熄灭了,最后一缕蒸汽在你们之间消散。
黑暗中,你感受到他冰凉的呼吸拂过你的脸颊:“这很有趣。”
你猛地抽回手,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撞上冰冷的瓷砖。
“穿上衣服。”你扔给他一套旧睡衣,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我去给你热饭团。”
走出浴室时,你听见身后传来他平静的声音:“谢谢。”
这个词从他口中说出,似乎只是为了演绎出人类应该有的反应。
你站在狭小的厨房里,看着微波炉里旋转的饭团,突然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疲惫。
你捡回来的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