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输两局,这样的结果宛如一盆狗血瓢泼,从头把人淋到了脚。
这个时间,姜燧还赶得及看TWG最后一场比赛。他随便打开一个直播软件,正值赛前准备,这次TWG众人都穿着短袖,导播正切着大景,姜燧下意识看向几个人的手臂。
还好,都干干净净的,除了官方配的电竞赛事手环,别的什么都没有。
寻常游戏迷打游戏久了也会被腱鞘炎或腰伤一类问题困扰,电竞选手更是恨不得把一天时间全用在游戏上,带伤是正常的事,没有严重到会导致操作严重变形之前连肌效贴都懒得往购物车里放。
因此对这种懒癌选手而言,在场上无法掩饰自己的伤病时,他的退役倒计时也就走到头了。
阿粲扶着腰,没有第一时间坐下,对他而言,站着都要比坐着舒服得多。
姜燧看一眼时间,三点开始的比赛,加上中场休息,阵线已经被拉到了可怕的四个小时,平均一局要用一小时,对选手不仅是一种精神上的长期拉锯,更是一种身体的折磨。
bp环节,四轮全局bp打过去,版本强势英雄几乎都已经用完,这是最考验选手角色池的时候。
为了活跃气氛,解说甲笑着和解说乙打赌:“我觉得这一局或许能看到大冷门。”
“怎么会,王冠运营了这么久。角色池还是很多的好吧,再打一局都能有合适的阵容掏出的。”
解说甲道:“不不不,你看啊,HHJ一直在拿大后期阵容,现在的后期怪物几乎已经被拿完了,只剩部分热度较低的大后期角色。根据HHJ一直以来的策略,很有可能会拿出这种角色求稳保胜啊。”
场上,仿佛听到了解说甲的深情呼唤,观众席忽然爆发出一阵惊呼,解说甲看过去,自信回头:“你看,我说什么?虫母这不就出来了?”
解说乙一笑:“你再看一眼。”
解说甲不解地照做:“怎么了,弗肯拿的不就是虫母吗?认角色可是我的饭碗,不可能认错的——嗯?弗肯?!”
弗肯嘴角快咧到耳根了,他看着恨不得当场从座位上站起来亲两口电脑上虫族拟态画风黑暗的角色:“宝贝,你看到了吗?这里是季中赛的赛场,我终于把你带上赛场了!”
kk揉着手腕:“真的没问题吗?”
兆铿冷笑:“能有什么问题,HHJ这群恶心人,知道我们队里有伤号,就他大爷的每场都往死拖时间,水鬼一样,这样下去就算你们这把赢了明天八强赛能打得了?”
“孙子,看我不整死他们,想玩什么都往出掏!kk你的k歌王呢?锁了,赢不赢无所谓,吓死他们!”
对方教练已经被TWG的第一手虫母吓得不知道该ban什么角色了,犹犹豫豫半天,不知哪根神经和兆铿对上了,ban掉了天空歌者。
kk:“……孙子们,折我歌王翅膀,我必毁他整个天堂!“
他没角色拿了,兆铿便属意让段冕先锁个顺手的角色,段冕把角色书翻了两页才找到“厄运蝴蝶”,金纹蝴蝶三年来第一次在世界级赛场上张开翅膀,解说还以为兆铿在和他们开玩笑——咔哒一声,段冕锁了。
“这……也是TWG的战术吗?那么厄运蝴蝶是给Piece还是给Acan呢?”
厄运蝴蝶——一个赛场上的传说,曾经的版本t0,然而经过策划削弱,强度下降后所有的弊端都暴露了出来,包括但不限于堪比法师的脆皮、堪比打野的攻击范围、极其耗蓝的技能以及短短的蓝条上限。
并且自那以后,厄运蝴蝶就如它的名字般,给每个敢在赛场上拿出它的人带来厄运,但凡上场,比赛必输,很快就从t0变成了下水道看门员。
“没想到还能再见到这只蝴蝶。”解说唏嘘道。
HHJ一边,教练操着拗口难懂的外语,向队员们说:“他们已经失去了胜利的信念,决定在最终的战斗中胡来了。优势已经完全落入我们手里,这次一定要赢。”
他们锁了一个相对常规的阵容,双方教练握手时,他脸上已经满是胜利的笑容,看表情兆铿应该是想打他一拳的,不过众目睽睽,他只是相当用力地握住他枯瘦短小的手晃了三下,礼貌地回到后台去洗手了。
开局刷点,厄运蝴蝶的身影很离谱地出现在了接近泉水的位置,哪怕人们已经习惯了TWG的刷点玄学,也被震撼了一瞬。
“厄运加厄运,”解说甲道:“王冠的刷点一向十分随机,但这个点位在赛场上总共也没有出现超过两次吧。”
这局比赛,从还没开局就显现出了它魔幻主义的底色,因此开局五分钟,上半区就已经爆发一场由双方战士打野牵头的团战时,连解说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过了会才勉强找到点能说的:“……我们知道,HHJ的打法一向是相对保守的,但显然今天的HHJ在打法上选择了大胆尝试与创新。”
“而且虽然TWG选择了前期比较劣势的阵容,但似乎也没有避战的意思呢。”
虫母之所以被队友和对手双双抗拒是有原因的,一个没治疗没防御没增益只会无限地给敌方加debuff的三无辅助,在团战中是个让队友意识不到她的作用,让对手虽然不会受到实质伤害但会恶心死的神奇人物。
同时,厄运蝴蝶在一池浑水中来来去去地刮痧,被几个技能燎到边,反倒把自己的血量刮少一半。
TWG濒临危险,虫母忽然顿了一下,下一秒,炸了HHJ众人身上所有的减速buff,达成了定身般的效果,TWG众人四散而逃,眨眼就消失在了野怪密集的资源区。
减速结束,HHJ众人面前只剩一地萧瑟。
整局游戏的节奏都古怪极了,TWG好像完全忘了这个游戏需要资源,连弗肯都能路过资源丰富的小二楼而不入了,在短短十分钟内对HHJ发动了五场骚扰,没有爆发一个人头,好像打架只是单纯为了恶心他们一般,游戏运营一塌糊涂。
姜燧从小屏上看到玩虫母玩爽了,已经忘却输赢,甚至能笑得出来的弗肯,不解地想让导播把镜头怼段冕脸上,观察一下他作为游戏指挥是不是被夺舍了。
十三分钟,四处游荡的TWG终于翻车了,芭蕉正在野路上开心打小怪时,HHJ辅助的一只网忽然兜头罩在了他头上,接着,打野和法师如狼似虎地冲出,势如破竹地收掉了他的人头。
TWG彻底陷入劣势。
场上暂时没有交锋,导播将队伍资源和所有人的经济对比放到了屏幕上。看着TWG这一页,满屏凄惨的赤红。
姜燧一眼扫过去,被刺痛到想扔手机。
等等……他忽然注意到什么。
赤红中其实有两个绿色,一个属于辅助虫母的经济,一个属于法师阿粲的经济,分别领先对面五百和一千一。
这……什么时候?
同时,导播忽然切换了镜头,将视线聚焦在HHJ的战士身上。他似乎被一个人头的优势打飘了,不复此前几把游戏要苟死在资源区里面的作风,走到野路上,在kk的视野范围内亮了个图标。
王冠游戏中,大家其实不太喜欢走在三条路上。因为路上可被查探的视野要比资源区或野地内大得多。所以当段冕飞出来时,其实是打了HHJ战士一个措手不及的。
不过他倒也不慌,曾经的野王现在只是一只小扑棱蛾子,就是让他突脸又怎么样?
小扑棱蛾子飞到他面前,战士半点没感觉到危险,一斧头拍向它,蝴蝶交了个厄运标记,扑棱棱飞走了。
上帝视角的现场观众们不解地看着他离开,有人喊:“回去一起杀啊,能杀!”他们能看得到旁边草丛里还埋伏了一个人鱼姬。两人如果联手,有很大可能杀死HHJ战士!
可段冕似乎真的只是来给战士挠痒痒,一击打中,毫不留恋地离开。
等他走远了,埋伏的阿粲才站出来,在这个并不恰当的时间攻击HHJ战士。
这当然是苦战。
然而姜燧看了眼双方经济——人鱼姬虽然比战士少一百块,但两人装备是站在一条水平线上的。
两个爆发力极强的角色碰到一起,半分钟不到,就已经把彼此磨到只剩一层血皮。然而人鱼姬的技能CD更短,权衡之下,战士走到二井口,决定先撤退向野怪区,然而身边忽然多了一圈黑气——一只邪恶的虫母忽然从草丛里窜了出来!
减速buff在身,阿粲很快追上,弄死了战士。
弗肯在麦里嘿嘿笑了几声:“回家回家,快护送本宫回家!”
HHJ的几人果然立马追来了,恰巧TWG四人都在附近,4v4的团战,解说喊:“有机会!如果片段能秒切掉HHJ射手,4v3就会有很大的胜率,否则很可能被对面抓死二或三个人!赌吗?!”
厄运蝴蝶金黑交错的翅膀一合,这是冲刺的前兆——“要赌了!片段!……?”
解说忽然收了声。
战区内,厄运蝴蝶的确交了冲刺,但却没冲到HHJ射手面前——枉人家射手还应激交了闪现。
厄运蝴蝶甚至不是冲着HHJ去的,它头也不回地一张翅膀,翻飞越墙进入冠军道,逃了!
逃的不止他一个,虫母一个减速锁了对面大部分人,撒着数不清的丫子以战区top的移速跟上了段冕的步伐。
kk、阿粲紧随其后,各显神通,一个不落地当了逃兵。kk走前还嘚瑟地向他们亮了个图标。
解说维持着沉默,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种行为。
只剩俩孤寡老人的休息室内,看着转播屏幕的兆铿忽然扭曲一笑:“孙贼,想玩阴的再和你爷爷学一年吧。”
滕云看着微信,被他突然的抽疯吓了一跳:“你没毛病吧,发什么疯?”
短暂的debuff只维持了一小会,HHJ的辅助走到几人中间,一个解控完美解救了所有人。
kk跑得最慢,第一个人的技能追上他后,他几乎立刻被四个人三下五除二地砍掉了血条,死在队末。
托他的福,前面的人距离拉得更远,HHJ指挥看着越来越近的TWG资源塔,心中忽然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道:“追!”
两人追上阿粲,其余两人一刻不停地继续追前面的段冕和弗肯。
蝴蝶移速虽快,却苦于身后有HHJ辅助拉他,前面的虫母的debuff还完全阻挡不住对手。被一个技能挡在资源塔前。
他的位移CD还没好,眼看就要被拍死在冠军道下,不料身后一道水波——是人鱼姬弹飞了HHJ两人!
厄运蝴蝶脱开桎梏,一道厄运标记群体攻击,把HHJ所有人击退数步,自己却也更加深入包围圈。
人鱼姬趁机脱身,错身经过蝴蝶,和虫母站在了一起,然而也无路可退了。
段冕死前最后一波操作几乎无可挑剔,在两个人的夹击下驰援完人鱼,还带走了HHJ射手,不过也止步于此,TWG依旧要陷入2v3的困境。
HHJ三人步步紧逼,越过资源塔,杀向站在干枯泉水中的两人。
选手直拍小图中,阿粲却笑了。
虫母和人鱼一点资源塔,攒起来的资源飞向塔顶,一瞬间堆出了净水剂。
HHJ懵了一瞬间,指挥几乎下意识冲上前要阻止两人拿到净水剂。
然而人鱼的技能是不讲道理的。
扇形水波层层漾开,把几人拦在半路,虫母移速极快地登顶资源塔,在技能扑向自己之前扔出净水剂。
清澈的溶剂洒向干涸泉水,泉水的污染终于净化,战争中无法返程的灵魂总算受到抚慰,与泉水边的花花草草一同复活——满状态的TWG全员重生了!
残缺的HHJ看着面前磨刀霍霍的TWG全员,陷入了绝望。
观众们的尖叫声大得穿透了给游戏收音的设备。两名中国大陆的解说都要疯了:“胆大包天!TWG简直是胆大包天!”
“敌方资源区的资源在收集后是不会立即被送回资源塔的!而是会被选手携带,不计入总资源,这是一种天然的伪装!前面那么久,不是虫母和人鱼在骚扰HHJ,而是HHJ撞到了在偷他们家的人鱼虫母!”
游戏没有悬念了,TWG轻松团灭了剩下三人,将大劣势扳回了优势。
胜利的瞬间,阿粲想跳起来拥抱他的队友们,可是刚一直腰,便立即难堪重负地摔回了椅子上。
现场一片哗然。事态比众人想象得还严重。阿粲的伤并不是只有阻挡他站起的短暂一瞬,那疼痛剧烈而持久,使他的冷汗立即凝得大颗大颗,自额头滚落下来。而他本人,在微弱的挣扎中,整个人几乎从椅子上滑落下来。
TWG的队员们脸上还没成型的笑全变成了慌张,冲向阿粲,本打算记录胜者拥抱的镜头在混乱中,只录下了TWG队员们搀扶阿粲下台的画面。
医护上台,从段冕手中抢走了阿粲。
段冕顺从地松开手,像是害怕给医护添乱挤到他们,后退几步,回到电脑前,帮阿粲拿起了前几场阿粲嫌热扔在椅子上的外套,眼眶通红。TWG的其他几人被医护赶走,也站到这边,三个年轻人一个比一个能哭,弗肯年纪最小,袖子盖在眼睛上,肩背止不住地颤抖,kk看着是想安慰他,手抬到一半,自己眼泪先掉了,又狼狈地先给自己擦眼睛。
HHJ已经走了,获胜组在台上罚站一样。段冕看着被阿粲撂下的队服,仰了仰头,似乎是看到了大屏上的画面,他顿了顿,随后举起了手中黑白色的队服。
队服展开,阿粲的名字没有一丝褶皱地被举在镜头前。
姜燧透过屏幕,对上了段冕布满血丝的眼睛,忽然自己的眼睛也出现在屏幕上。
手机黑屏了,随后“滴”一声,电量过低,彻底关机。
他连忙打开家里电脑,上面没有直播软件,他用微博直播凑活了一下。但打开微博的一瞬间,叮叮当当的消息提示便一股脑冲进来,成功地让他家这台老旧的台式机卡住了。
这次不用看都知道他们是为了什么@他。
姜燧想把消息全部关掉,可或许是卡顿太严重,点了好半天都没反应。他烦躁地乱点一通,无济于事,干脆放弃,仰倒在床上,感觉眼睛有点不舒服,手一抹,湿了一片。
他看着手上那点湿润,心情很不美妙地扔开手机,进厨房做了点早饭吃。
饭刚好,家门咔哒一声开了。
荆樊穿着运动服回到家里,看样子晨练刚结束,闻到饭香味,惊奇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你还会做饭?”
姜燧:“亲爱的母亲,如果我不会做饭,十五岁之前就已经饿死了。”
荆樊疑惑道:“你们在家时家里不是请阿姨了吗?”
姜燧不可思议道:“妈妈,其实初中生每星期是有一天的假期的你还记得吗?”
荆樊试探:“放假时不在学校?”
姜燧礼貌微笑:“学校食堂没饭,姜源做的饭会毒死我。妈妈,其实我现在最拿手的饭是佛跳墙,想尝尝吗?”
荆樊“嘶”一声,决定认错:“抱歉。”
“没关系,”姜燧道:“是我故意没有告诉你们的,你们给的钱足够我们日常生活,我只是想看看你们什么时候会问我们饭吃不吃得惯。”
荆樊有点不解地看着他发红的眼睛,小心翼翼地问出了十分中伤人的话:“所以你昨晚就是因为这个悄悄哭了?”
姜燧:“……不、是。”
把做多的三明治匀给荆樊,已经过去二十分钟,姜燧估计胜方MVP发言都结束了,走进房间把手机开了机。
出乎意料,上面竟然有二十多个未接来电,都是老杨打的。
“喂,什么事这么着急?”姜燧回想一遍,没想到和PL之间还有什么值得连环call二十多个电话的大事。
“姜燧。”
那头老杨的声音听着简直心如死灰,但依旧顽强地选择先安慰姜燧。
“我和你说个事,你可能会很急,但是你先不要着急好吗?”
他语气太沉重了,姜燧谨慎地问:“俱乐部体检出我得癌症了?”
老杨语气怜悯:“其实我自从进了这行,一直在研究一个问题——社会性死亡和生物意义的死亡哪个更令人感到痛苦,也算小有成果,相关资料我已经整理成Word发给你了,过会记得看看。”
“什么?”姜燧云里雾里地去看微信,手机接着电话,他便坐在电脑前——
老杨的慢性子很害人,他说的话的重点总是姗姗来迟:“在你领悟这个课题的真谛之前,答应我,不要看微博好吗?我知道你的行为不可能出于本意,可过去这么久,无论如何都于事无补了。”
来不及了,微博页面加载完毕,卡顿时的指令被这台没有头脑的机器一丝不苟地执行了下来。
就在二十分钟,万年无动态的PL_Sui点赞了一条微博。
此博之惊天地泣鬼神的发言,是无论Sui粉还是Piece粉看见都会在心里把此邪恶异类尖叫着抓住处以极刑的程度,但是——PL_Sui点赞了!
【没有关系不好呀:
Sui,如果Piece说他依旧怀念你,你愿意回来吗?】
祝各位事事如意,双节快乐啊![熊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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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