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堂。
施斐钥喝着粥下咸菜填饱肚子,一个房间最多住两人,且是一男一女。
010房客的提醒和房东婆婆的说辞一致,没有错误。
以前也确实住了一对情侣,住了两天就失踪,换了新房客。
待了两天,就见过一回别的房间住户,还是一只鬼。
施斐钥吞咽米粥的动作顿住,捕捉到关联性,情侣待了两天失踪,是不是意味着第二天夜晚必定会死人,而且是屋里没有其它东西的干净房间住户为第一轮死亡顺序。
他的房间有眼珠鬼,外来鬼进来会先遇上眼珠鬼,两者争锋,驱逐走外来鬼并不代表人类的安全,他会失去部分肢体作为酬劳。
施斐钥不认为这份酬劳发展到后期,仅仅是身体部件。
温信白冷静的话语拂进在场的人心间,他结合自己昨晚的遭遇,推演了一整夜的结论讲出:“杂乱无序的门房号是提示,唯一见过的其它住户是鬼,那些不能打开的房间住户应该都是——鬼。”
“外来鬼如何确定哪间房是人类居住,不会闯错房间,门外的门牌号就是我们的定位标。”
“我们是新人,能与鬼对抗的自然是鬼。”
“换房的真正意义,将自己的门房号与鬼住户的门房号调换。”
温信白没有特别在意别人听不听,毕竟是他的推测,他也不能保证百分百正确。
“你说得有一定道理。”江珩推一下鼻梁上的镜框,“今晚就该死人了,需要做出抉择。”
徐襄丽瞪大眼:“你怎么知道会死人?”
江珩:“给一天适应时间很奢侈了,不会有第二天。”他不介意打脸昨日的自己,“010房客说的话或许都是真的,它说过曾经居住的情侣两天后不见,不见恐怕就是死亡。”
徐襄丽握紧拳,神经紧张,她能信仅仅是萍水相逢的人话吗?
“你换了门房号吗?”江珩观察着温信白的状态,相比自己要精神许多,“你昨晚睡得很好?”
温信白:“没有。”
无人再发言,气氛显得颇为尴尬。
现在和谐坐一起吃饭的人,都有几分涵养,不会像林子那样明显表露出轻蔑,更没有陈奕隆的低劣。
对于温信白单纯的猜测,江珩自然不会愿意做实验小白鼠:“今晚过后,就用命运来验证各自的生存办法。”
他朝温信白歉意道:“并非不相信你,生命贵重,我无法全数压在外人身上,希望你能理解。”
徐襄丽继续做不言不语的木头人,她不敢轻易尝试温信白的办法,打算等有人试过以后再行动。
施斐钥倒是无所谓,他有胆小鬼自带的人鬼不知特性,换不换都不会有影响,感受到温信白的失落,他想了想:“我信你。”
温信白抬头看向他。
施斐钥凝视对方深邃的双眼,浮于表层的惊喜满得要溢出来,他体察到温信白实质没面上的开心,如同设定好的程序运行出正确的反应。
是因为接连被拒绝吗?
一天平静渡过。
施斐钥搬到632房间,给房东婆婆报备了一下,用111钥匙换取632的钥匙,同时调换了632与010的门牌号。
“你们以前认识?”徐襄丽捡了两个馒头,准备送给关在房间里的林子和陈奕隆,对于施斐钥换房举动,忍不住好奇。
素不相识的话,怎么敢信的?可能温信白确实聪明,就是那种书中所写的智囊人物,但在没验证对方的智慧前,一切都做不得准,施斐钥的行动未免心过大了些。
鬼靠门牌号锁定他们人类的位置,换掉门牌号,那原来房号的鬼不会跟着过来吗?
徐襄丽不明白施斐钥的作为对他自己有什么好处,根本是拿命去赌答案。
施斐钥勘破她话语中的言犹未尽,没有解释:“不认识。”
“噢。”徐襄丽尊重他人选择,从不多管闲事,她表示自己去给两个一天没进食的人送饭。
待她走后,一个人跟随她的脚步出现在632门前。
施斐钥:“你不会是来劝我的吧?”
半长的发散在温信白脸侧,立体的眉骨上搭拉些许细碎刘海,挡住了投射到施斐钥身上的视线,微微泛起光晕的眼睛碎裂出几片星芒,盛满无法分辨冷暖的底色。
“你可以和他们一样。”温信白,“等我实验后再换。”
施斐钥单肩靠住门扉:“原来你清楚他们的打算。”
温信白不解地偏转过头,这样的事实很难知道吗?
施斐钥叹了口气,有种自己年长几分,经历多些的责任感,不希望对方以后遇上农夫与蛇的事,以致于心理崩塌,走向另一个极端,或者死得太早,告诫:“以后不要那么热心肠,收获的不全是感激。”
“我知道。”温信白心性比他自己尚还青涩的脸蛋要成熟,眼中的神色并无变化,疏离和理智漫过第一层的纯粹情绪,“所以,我告诉你有个更好的方式,你在111房间没受什么侵害,不如再待一晚,等到第三天。”
“房间我已经换了。”施斐钥。
温信白抿唇:“我会负责。”
施斐钥扶额,对方用词太怪了,他接受不能:“没到那份上,管好你自己。”
温信白端详他半响,抽丝剥茧着施斐钥五官中每一分每一毫的情绪变动,找不出半点怨怼、不情愿:“你真好。”
“……”天呐,好肉麻。施斐钥脚趾抠地,羞耻得想要找个洞藏起来,最好他一辈子都不要面对这种难为情的境况,“我不好,你没事就回去。”
话讲得硬邦邦不近人情,可温信白捕捉到他泛红的耳尖,可爱。
施斐钥关上门,拍拍热腾腾的脸,站在窗边,企图吹风降温。
夕阳余晖洒过地面城市,清凉的风裹挟起街道的荒凉,闯入施斐钥湛蓝眼眸里,灰蒙蒙的天际瞧不见一丝活物,人来人往的钢铁之城空荡得可怕,处处尽显浩劫洗礼的沧桑。
他的注目引来未知的视线。
晃晃悠悠的白色影子陆续杵在街上,它们纷纷朝老旧的疗养院望来。
施斐钥拉起窗帘,脑海中仍复现着刚才的画面,那些“人”无悲无喜,朝圣一般仰望着他,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耳边布满喃喃絮语,它们向他求救,向他求解脱。
它们的语言,施斐钥原本是听不懂的,可就是出现在他大脑中,转化成他能够理解的意思。
好恶心。
施斐钥试图甩掉塞进脑部神经的话语,捂住耳朵也不能阻挡在他精神上刻画字眼的声音,他的左眼在他痛苦中散发出血红色彩。
胆小鬼蠢蠢欲动。
坚韧的枝条滑动,束缚住想要挣脱枷锁的胆小鬼,生长尖刺的藤条抽向叛逆鬼怪,打得鬼怪浑身发抖,凶厉之气都淡化不少,胆小鬼老实了,重新恢复生无可恋,任劳任怨的工具鬼姿态。
晚风撩起窗帘,抚上软倒在地面的施斐钥,朦胧月色格外偏爱人类,流转的一束束月华编织成月被,笼住睡着的施斐钥。
夜色里的疗养院极为安静。
“哼——哼~~”低沉男声哼着不知名小调,伴着轮子滚过地面的滚轮声,愉悦地穿梭在走道中,长得虎头虎脑的男生直愣愣观望着世间,他对所见的事物没有概念,满心都是今晚要做一件快乐的事,他熟练地用钥匙打开213房间,房间里的人对于他的出现没有反应,“嘿嘿,睡着了。”
男生摸黑走近床,浸满血垢的麻绳套上徐襄丽,四肢牢牢捆绑在一起,打上结用麻袋套起,就把人放到推车上。
他推着选好的猎物来到饭堂。
“虎儿,我选的肉鲜嫩吧。”李婆婆言语中溢出自得,她提着工具箱,一步步跟在推车后,“还记得是哪间房吗?”
虎儿拍胸脯:“记得记得,地下室。”他阳光灿烂地求表扬,“我聪明。”
李婆婆竖起大拇指:“虎儿真聪明。”她乐呵呵地眯起眼,“那你知道地下室的路吗?”
虎儿刹住脚步,兴高采烈的脸垮下来:“想不起来。”
“嗐,就说没我不行呀。”李婆婆觉得自己被需要,精神抖擞起来,训斥道,“教了你多少次,还记不住。”
虎儿被呵斥得缩起脑袋,含胸驼背地小声保证:“我下次一定记住。”
李婆婆领着虎儿,演示打开连接饭堂的暗道:“最边上的柜子打开,顶上的空口有个按钮,是打开地下室的开关,你按一下……”
轰隆,后面的墙降落,露出后面的通道。
“记住了吗?”李婆婆严厉地说。
虎儿不敢说自己没太听明白,囫囵地点头:“记住啦。”
李婆婆一笑,恢复和蔼可亲的模样:“快推她进去。”
虎儿一马当先,对即将到来的事情,发自内心的雀跃,顿时遗忘记不住的后果,又开始哼起歌来。
推车轮子滚过平坦的甬道,直到散落刑具的终点,残存的鲜血昭示着这里曾经发生过多起血腥残忍的事件。
虎儿掀开麻套。
因为一天就一个馒头加一点水,好不容易顶着饿睡着,被接二连三的动静折腾醒,林子迷迷糊糊睁开眼,对上面无表情的一老一少。
“虎儿,我叫你绑的女人,怎么绑个男的来?”李婆婆冷冷诘问办事不力的同伙。
虎儿非常迷茫,委屈巴巴地说:“是女的啊,我绑的是女的。”
李婆婆指着林子的鼻子:“女的?还狡辩!”
虎儿眼眶凸出,恶狠狠地说:“我现在重新去绑。”
“你们他妈要干嘛?!”林子还不清楚状况,被两个不熟的人打搅睡眠,万分火大,稍微动弹后,发现绑着自己手脚的床单消失了,他登时一喜,“活该让你们撞我手上。”
首当其冲的李婆婆被林子一拳创飞,闪了老腰。
虎儿面露狰狞:“不听话。”
林子这会儿看见遗落地面的刑具与血迹,寒意席卷过他的四肢百骸,然而提起斧头砍来的虎儿不给他收拾心情的机会。
“老子跟你拼了。”林子凭借血性,举起李婆婆挡住斧刃,热乎乎的血液溅了全身。
李婆婆惨嚎出声,一如过去她折磨过的那些人相同的哀叫,她与他们临死的时候一样的没区别。
林子用李婆婆做挡箭牌,和虎儿缠斗。
“妈的,给老子死!”林子将李婆婆砸向虎儿,同时爆冲上去,想要抢夺斧头,唯一完好的左手牢牢抓住斧身,胳臂青筋暴起。
眼看就要抢夺成功。
虎儿甩开身上的李婆婆,两只手握住斧子,他露出兴奋的笑,一点点撼动林子的力气。
该死我怎么只有一只手!林子表情逐渐绝望,他不想死。
“哈哈~”
刀刃砍进骨头,血肉横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