睫毛轻轻扇动,几根发丝在鼻尖晃来晃去,怀镜有些不满地吹了吹,闹得鼻尖更痒,刚想扒拉开它们,手指刚一伸,不小心碰到了一小片温热的皮肤。
脸上的痒意全然不见,怀镜一愣,眼睛“唰”的一下睁开,眼前一只洁净清爽的手,捻着几根发丝,别到了她的耳后。
“醒了?”声音顺着他的衣服传进耳朵,带着微弱的震动。
头脑瞬间清醒,她猛地坐直身体,扭头盯着他,刚睡醒,眼睛还带着雾气,像只从森林里跑出的小鹿。
一直在肩头靠着,头发随着汽车的晃动蹭来蹭去,左侧几根不听话的发丝支棱在外面,呆呆的,还透出一丝可爱,和另一侧打理得当的光洁截然不同。
不过这丝毫没影响她眼底透出的愤怒和不满,一定是这男人趁自己睡着了,伸手……
越想越气,她一扭头,蹭的一下,跑到最右边的位置上。
顾衔的手指缓缓敲着膝盖:“是你,趁我没防卫,躺在我的肩膀上。”
“意思是,我的问题?”怀镜呵的一声笑出来,深吸一口气,“难不成我还能让你从最左边跑到最右边?你编也编个像样的吧,就算是梦游,也是我梦游,你见过醒的人梦游?”
“当然也可以是你拉着我过去的。”顾衔歪歪头,唇角微微勾起,“还是说,你其实一直醒着,故意占我便宜。”
自己睡觉什么样,怀镜难道不清楚?她这辈子第一次遇见这种人,一时无语。
“那是你的荣幸。”她扬起脑袋,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
“当然,我的荣幸。”眼睛随着他的笑弯起,“还很巧没让你磕在窗户上,并且有了个舒服的睡姿。”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微遮的眼瞳显得有些狡黠,怀镜也不觉得讨厌。
车停了下来,窗外的街景被一家简洁却高调的餐厅门口代替,她扭过身拉开车门,下车的动作行云流水,转眼,车内就只剩下男人沉静的眼眸。
包和小外套递给迎宾人员,顾衔缓步跟在她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距离不远不近,迈着步子走向提前预定好的座位。
窗外一片绿茵,视线开阔靓丽,怀镜刚才还绷着的脸逐渐放松下来,接过菜单,抬眼冲着顾衔笑笑:“你随意。”
话音一落,他突然抬手解开了衬衫最上的两颗扣子,本来严丝合缝的衣领随着他的动作散开,露出若隐若现的锁骨。
“不是……”
“怎么?”顾衔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视线从菜单上移开,看向她,“我看菜单。”
不是这个随意……
怀镜看着他这个困惑又正经的表情,话语卡在唇边,欲言又止。
“啊,是觉得我的衣领有问题吗?”他像是刚捕捉到怀镜的视线,为难道,“有点热,你不觉得吗?”
眼底的狡黠被他藏得极好,毫不意外,怀镜在听他说完后,小口吐出一口气,脑袋里飞速搜索措辞:“没这个意思,我就是担心你坐在这里不舒服。”
“不会,位置是我定的,怎么会不舒服?”他勾勾唇角,了然地盯着她,在她即将瞪过来时,淡定垂眸,认认真真看起菜单。
她咬咬牙,把手机往桌上一放,淡声道:“我去厕所。”
好丢脸!
他最后的眼神在脑袋里转来转去,她脚步平稳,可手却紧握着,撇撇嘴——以后他的事,自己不会再多嘴一句。
就在她走进厕所的瞬间,远在餐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发出嗡嗡的声音,男人带笑的眼神在看清屏幕上的名字后立刻沉下去,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挂断。
顾衔斜睨着熄灭的屏幕,缓慢地收敛了眼神。
没多久,手机屏幕再次亮起,白色的名字在暗色的背景上出奇的刺眼,顾衔突然想到什么,挑眉笑笑,淡定地捞起手机,贴在了耳边。
“喂?姐姐,刚才怎么没接?在忙吗?我看您办公室没人。”男生的声音带着独有的清透,语气里的开朗难掩,几乎要溢出听筒。
舒宁愉悦的声音传到顾衔的耳朵里,却格外刺耳。
姐姐?
记得上次在工作室见面,他对怀镜的称呼还是老师。
在工作时就管怀镜叫老师,私下就叫得这么亲密。顾衔突然明白了,勾唇笑笑,他的心思几乎要昭告天下。
不过,怀镜本人倒是一点都没察觉到,有些不满地蹙起眉头,她真是个迟钝的人。
他有些为自己的未来担忧了。
隐约的气声顺着话筒传入舒宁的耳朵,见对面迟迟不说话,便关心道:“姐姐?你没事吧。”
“你想听什么回答?”顾衔嘴唇轻启,一字一句,与怀镜截然不同的、独属于男人的嗓音。
礼貌的问话,轻佻的语气,靠在舒适的椅背上,享受着对面极致的静默。
“安全?”他顿了一下,轻笑,“喜欢吗?这个回答。”
“顾衔?”
“看来我很有特点?几面之缘,弟弟就记住我了?”
“弟弟”两个字,紧紧咬着。
明晃晃的挑衅。
指尖在洁白顺滑的桌面上轻轻敲击着,眼底毫不掩饰的得意。
“她的手机怎么在你这里?你们现在在哪里?在干什么?”之前的开朗不复存在,舒宁的声音骤然降低,“把手机还给她,我不想跟你说话。”
“你凭什么觉得,你有资格质问我。”顾衔身体前倾,胳膊撑在桌子上,戏谑道,“如果你有眼力见的话,就应该知道,我们两个人在约会,约会的意思,需要向你解释吗?”
“你!”舒宁怎么会听不懂他话里话外的讽刺?他气得直喘气,但理智依旧健在,“你有本事把手机给怀镜,让她跟我说!不过就是趁她上厕所不带手机,你在这里自嗨。别以为自己很了解她,你还差得远,就是个见色起意的男人而已。”
一个字一个字,敲在顾衔的耳朵里,舌头抵住上颚,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心口的不满散开。
他一向不是个容易被情绪主导的人。
就在他即将开口的时候,一阵熟悉的香水味飘来,肩头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抚上,顾凌月带着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好巧啊弟弟,在这里碰见了!”
话筒对面的舒宁听到了,远处正向餐桌走来的怀镜看到了。
手心的水珠渗入灰色针织衫,洇出一小块深色,她的脚步逐渐缓下来,盯着那个熟悉的女人。
好像,在哪儿见过?
两人的姿态实在亲昵,怀镜心头突然漏了一拍,有种说不出的憋闷。
她面无表情,眨眨眼,很快忽略了这陌生的感觉。
他就是那样的人,没什么好惊讶的。
只是工作关系,他的感情状态跟自己一点儿关系没有。
不过在自己请客的餐桌上还带来别人,是不是不合适?
她眼底逐渐染上了不满,垂眸走向餐桌。
顾凌月似乎是听到了逐渐逼近的脚步声,扭头看到怀镜,热情地挥挥手:“怀老师!还记不记得我,上次见过!”
怀镜一下子愣住了,不爽的情绪卡在了脸上,在看到她的脸时,瞬间想起来了这人是谁。
那个第一次见面时,顾衔身后的吊带女人。
她的手臂半搭在顾衔的肩头,华贵简洁的首饰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发出清脆的响声。
说实话,怀镜甚至不知道怎么开口。喉口像被堵住一般,迟迟说不出话。
“记得,那天晚上吧。”她勉强找出可以回的话,自然地笑笑,走到座位上坐下。
习惯性地把手拍到桌面上拿手机,却突然发现手下只剩光洁的桌布,手机什么的,完全不见了。
她立刻抬起头,盯着对面还举着手机的男人。粉色手机壳,草莓挂件。毋庸置疑是自己的!
一股莫名的怒火窜上来,她盯着男人,一动不动。
“帅吧!”顾凌月突然弯下腰,一张精致的脸蛋凑在顾衔的脸侧,像个销售一样开了口,“我弟弟是不是很好看?怀老师喜欢这一款不?”
弟弟?
两张极其相似的脸倒映在眼里,太阳穴像是被射中了,眼睛瞬间睁大,左看看右看看,一模一样!
“诶?刚知道吗?”顾凌月见她这反应,立刻了然,眼珠滴溜一转,笑道,“那之前怀老师以为我是谁?女朋友?情人?”
自己,误会他了?
顾凌月说着,看到怀镜耳根瞬间红了一小片,眼里带着一丝意外,愉悦地松开一直贴在顾衔肩头的手,轻轻一拍:“放心,他是个纯情种,完全没有感情经历!你别看他外表长成这样,其实纯情着呢……”
“纯情”两个字落在耳朵里,怀镜的目光下意识扫过顾衔那双总是深不可测的眼睛,这个词,跟他有任何联系吗?
一只大掌一把捂住她的嘴,顾衔面带隐忍,微笑道:“别让姐夫一个人坐那边等你。”
“他?他无所谓的。”脸一撇,把顾衔的手一甩,叉着腰,凑近面前那张精致的小脸蛋,“你们现在发展到哪里了?”
怀镜耳根彻底烧红了,她也不知道是因为顾凌月的随性,还是她对两人关系的揣测,她完全没想到今天会碰见这么个“意外”。
“工作关系。”声音不轻不重,礼貌至极。
“啊……”顾凌月的声音带着惋惜,“那我刚才听顾衔打电话的时候,还说你们在约会。”
约会?!
怀镜瞳孔放大,一脸震惊,立刻转移视线,看向握着粉色草莓手机壳的男人,脸上的礼貌瞬间散开,她伸出手,质问道:“我手机?”
语气明明很平淡,但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出她隐隐的怒气。
“对。”他垂眸一本正经,毫不掩饰地承认了。
手机被他放到掌心,手掌的皮肤不小心碰到到他指尖的一小块皮肤,凉意混合着手机的热,她像触电一般,飞速握住手机缩了回去。
一抬头,就看到他嘴角衔着一丝笑意。
“你对我手机情有独钟?”怀镜哼笑一声。
“因为有个讨厌的人一直在骚扰你。”他面色沉静,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她莫名觉得顾衔今天奇怪,但奇怪得并不讨厌,于是脑筋一转,打趣道:“能让顾总说出讨厌的人,那是罪大恶极了吧。”
“当然,罪孽深重。”他眼眸沉下来,直勾勾盯着她,勾唇笑笑。
怀镜咬牙说道:“那么,你对对面说的约会,要不要解释一下。